“嫁给宿风就是蠢吗?”青艾好笑道。
颜斐点点头:“他们家的男人,都活不过三十六。”
青艾狐疑瞧着他,颜斐打一下嘴,跳了起来戴了帷帽,匆忙说道:“我来了好些日子了,想清飏和孩子们了,青艾,我走了啊,等着你的好消息,需要帮忙的话,就派人到双塔堡送信……”
颜斐絮絮叨叨逃一般走了,青艾愣愣坐了半晌,起身自嘲笑道,胡青艾,你竟然相信这样的话?宿家的男人活不过三十六?谁定的?我偏要陪着宿风一起长命百岁。
见了郎堃,青艾将手中包袱打开,一个少年接过去就是一愣,递给郎堃笑说道:“好可爱的娃娃。”
郎堃不由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接过去瞧着道:“唤昌平来。”
昌平是一个老态龙钟的内监,哈着腰过来,郎堃将手中绢布娃娃递了过去,内监一瞧满面笑容道:“跟王上小时候一模一样,是王上的儿子吗?王上后继有人了,老奴为王上高兴。”
郎堃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昌平,这是个假娃娃。”
昌平手指戳了一戳:“王上小时候就是这般模样。”
郎堃命人扶着他走了,看向青艾,青艾笑道:“宿风和白霁岩,换小王子,王上觉得如何?”
郎堃瞧着青艾,青艾心跳如鼓,他若不愿呢?又该如何是好?静谧中青艾深吸一口气:“小王子会叫舅父,小王子问他的娘亲哪儿去了,说王府里的王妃不是他的亲娘,王爷也不是亲爹。”
后面这句是青艾加的,她豁出去了,对上郎堃的眼:“小王子爱看星星,从来没人陪着他看,天一黑他就要睡觉,四更天要起床,冬日的时候在雪地里,打着灯笼习武,他爱吃甜食,那些人生恐锦衣玉食宠坏了他,每日让他尝苦胆……”
郎堃一拳砸在椅子扶手上:“岂有此理。”
青艾松一口气,郎堃嘴角噙了一丝微笑:“你很聪明……”
又没了下文,青艾硬着头皮等着,过一会儿郎堃道:“将孩子带来,我先瞧瞧。”
青艾摇头,大声道:“不行,王上将宿风和白霁岩送往双塔堡,人一到我就将孩子送到宫中。”
郎堃笑笑:“孤可以派人跟着青艾。”
青艾咬牙道:“王上若要硬抢,我的人会将孩子处死,绝不手软。”
嘴上说得硬,心里急躁不已,她那里肯对一个孩子下手,况且还是满心信任她的睿儿。
又过了很久,那个少年在郎堃耳边低低说一句什么,郎堃一抬眸,对青艾道:“好,就这么定了。”
青艾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直到郎堃出了殿门,有一位少年过来说一声请,青艾方起身,迈着僵硬的双腿向外走。
午后方羽环进了白玉宫,宿风这些日子咳嗽得越发厉害,正靠在榻上小憩,方羽环在榻边站定了,闲闲笑道:“大将军这个样子,竟是时日无多,虽然大将军从未将奴放在眼里,可只有奴,能陪着大将军最后一程,想来果真是,让人高兴。”
说着话捂了唇咯咯直笑,宿风也不理她,只闭了双眼假寐。
方羽环笑了一会儿,自去坐下斟一盏茶:“你若待我好些,我就禀报了大王,为你寻医问药,这湟中城有了般若堂,坐堂大夫叫做徐锦文,听说多年前他收过一位女弟子,这位女弟子正在来往湟中的路上,说是来救她家夫君。”
宿风攥一下手缩进了袖子里,他知道青艾的脾气,可他以为安王会囚禁着她们,虽没了自由,却能暂得平安,方羽环半真半假的话,让他不禁担忧。
这时有几名太监进来,方羽环喝道:“你们是何人?胆敢乱闯?”
为首的太监笑笑:“咱们奉大王之命,将他送走。”
说着话指指宿风,方羽环伸手阻拦,为首的太监笑道:“瞧着王后的脸面,咱们不会伤你。”
方羽环面色一变,说声你们等等,脚步匆匆去找郎堃,来到郎堃寝宫外就要往里闯,两位少年伸手将她拦住:“这种时候还要闯进去?是不想要脑袋了吗?”
方羽环候了一会儿,担忧白玉宫中的太监不会听命与她,又急急忙忙跑了回来,已是人去楼空,跌坐在他刚刚呆过的榻上,抚摸着微温的枕席怔怔落泪,本以为这一次,能陪在他的身旁。
哭了一会儿,擦擦眼泪理了妆容来见郎堃,直闯进寝宫去唤一声王上,不由愣住了,雕花大床上郎堃只着了里衣,身旁一位少年蜷着身子在哭,郎堃正捏着他的脸仔细瞧着,瞧见方羽环怒道:“大胆……”
方羽环吓得扑通跪倒在地,语无伦次道:“奴婢事出紧急……”
说着话一眼看到少年的脸,再看一眼郎堃身后,一幅巨大的画像,画着一个鲜衣怒马美貌无匹的男子,床上哭泣的少年和画中人眉眼有几分相似,方羽环心思急转,指着那幅画道:“奴见过这个人。”
郎堃瞧她一眼,将那少年甩在一旁下了床来,逼问到她面前:“当真?”
方羽环点点头,郎堃指指她道:“若是真话,孤满足你任何要求,若有半句谎言,你和王后都得,死。”
方羽环起身笑道:“画中人,乃是征东大将军之女木清飏的夫婿,叫做颜斐,扬州人氏,乃是宿风的挚友。”
郎堃惊怒不已,他曾问过宿风,当年那个叫做飞的少年,是不是宿风派来离间他们父子的,宿风哈哈大笑:“我宿风岂是那样耍手段的小人,从未听说过,若非大王如此说,宿风也没想到,大王有如此嗜好。”
郎堃没了最后一丝希望,回到寝宫瞧着画像,心中自我安慰,寻找这么多年杳无音讯,或许是死了,尸身被郎歆藏了起来,他知道郎歆是个疯子,知道她瞧不得任何人好过,是以将她嫁到雍朝,若她活着,雍朝朝堂鸡飞狗跳,若她死了,他就有了发兵的借口。
这会儿听到方羽环的话,急怒不已,直觉被宿风耍了,披了衣衫出来,亲自调兵遣将,兵分两路,一路去将宿风和白霁岩追回,另一路将孩子抢回来,务必出其不意,不可伤到孩子。
吩咐完毕,人马尚未出动,就见一人脚步匆匆走了进来,怀中抱着一个孩子。
过来将孩子递给郎堃,擦一把汗说道:“王上,臣刚刚巡街,碰见一位女子,拦在臣的马前,将这孩子交于我,说……说是大王的孩子,臣仔细瞧着,果真与大王十分想象,不敢怠慢,忙送进宫来。”
郎堃接了过去,瞧着怀中的孩子,双眸期冀望着他,奶声奶气叫了一声舅父,郎堃心中怒气平复不少,难得和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说:“我叫尉迟睿。”
郎堃摇头:“从此时起,你叫做郎睿,再和雍朝无半分关系,你是卫人,卫国的小王子,长大后要登顶王位,文治武功,治理国家造福百姓。”
朗睿奶声奶气道:“不打仗就是造福百姓。”
郎堃一愣,倒也不以为杵,噙了一丝微笑问道:“谁教你的?”
郎睿笑道:“是青艾姨姨,我最喜欢她了,她身上有娘亲的味道。”
郎堃转头瞧着送来孩子的人,吩咐道:“看来人已被对方抢走,他们出不了湟中,罗奇来得正好,下令严守城门,带人挨家挨户搜查宿风与白霁岩,吩咐画师尽快画像。”
这位罗奇乃是卫国今岁新科状元,文武兼备,郎堃十分看重,破格擢升他为湟中府尹,掌管都城事务。
罗奇笑道:“前日王上赏宴,席上有一道菜,叫做清汤羊肚,臣是江南人,从未吃过,吃着十分新鲜,若搜得这两人,还求王上将做这道菜的厨子赏给臣。”
郎堃一笑,“不就是一个厨子吗?这会儿就领回府去。”说着话抱起尉迟睿,“走,跟舅父去一趟双塔堡。”
罗奇敛了双眸,后退几步一揖道:“多谢王上,臣这就带人去搜寻。”
此时方羽环正躲在墙后,听着郎堃点兵遣将,听到罗奇说话,就觉声音十分耳熟,探头一看,心中一惊又笑了起来,薛文奇,纵使你胆大包天,今日也要栽在我的手上。
此时那位厨子被人带到,方羽环再一瞧,安国侯世子,自小得见,就算此刻他木呆呆的,一副下人装扮,又岂会不识,方羽环咯咯笑起来,不想今日一下子逮住两个,不,加上颜斐,是三个才对。
薛文奇随着笑声看了过去,就见一名女子自墙后缓步移出,指着他唤了一声王上……
作者有话要说:
☆、归来
薛文奇几步冲了过去,一把掐住方羽环脖子,令她说不出话来,然后抽出腰刀手起刀落,往她脖子上一抹,手一松方羽环栽倒下去,却未立即气绝,她用力指着薛文奇,口中嘶嘶连声,双眸中满是不置信,瞧着青天中有鸿雁飞过,想起自己短暂的一生,为了能有片刻的幸福,做出过很多努力,到头来依然一无所有,难道今日就命丧于此?愤怒不甘委屈,终是大睁着双眼去了。
郎堃身旁的太监冲了过来,大声叫嚷道:“这可如何是好?她是王后嫡亲的阿姊。”
薛文奇假装吃惊,冲郎堃跪下说道:“王上恕罪,王上调兵遣将之地竟有女子,臣以为是奸细。”
郎堃摆摆手,“死了就死了吧,她心地毒辣,继续留着她,只怕要算计睿儿,再带坏了王后。”对那名太监皱眉道,“大呼小叫做什么?去跟王后说一声,就说士兵操练刀剑无眼,失手刺死了她,就地安葬还是运回雍朝,都听王后的。”
薛文奇出了王宫,命人分头去搜寻,一把揪住厨子道:“快上马,趁着郎堃离开湟中,我们赶快出城追他们去。”
厨子扒开他手:“你是谁?我不跟你走。”
这时身后追上来一人,攥着邹仝手道:“阿大,快些上马,我带你回去找你的家人。”
阿大点了点头,薛文奇瞧着他叹口气,对后来的人道:“杨兄,咱们得快走。”
三人仗着薛文奇的名头出了湟中城,策马一路狂奔,绕过渭城双塔堡一线,沿着白先生确定好的路线,向西再向北然后向南,一路上跋山涉水,迂回五个日夜到达蒲州,蒲州原是雍朝疆域,如今归于卫国,三人藏身在树林里,远远瞧着城头,杨德昌叹气道:“这蒲州是卫国最后的防线,只怕不好出去。”
这时就听树林深处传来三声鹧鸪鹧鸪的叫唤,随着叫唤声,阿河跳了出来,压低声音道:“这边请。”
密林深处,白先生带人迎了过来,却不见宿风与青艾。
白先生一眼瞧见那厨子,大步过去一把搂住,双眸已是含泪:“邹仝,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邹仝瞧着他摇摇头:“你是谁?”
身旁杨德昌叹气道:“都不记得了,渭城失守那日,他要拔剑自尽,我一急,随手抄一块石头将他拍晕过去,估计拍得重了,拍坏了脑子,唉,怎么跟他家夫人交待才好?”
白先生含泪笑道:“活着就好,慢慢再记起来就是,杨太守端得机敏,怎么就躲到了宫里?”
杨德昌自嘲笑道:“当日眼看卫军打了过来,我也是急中生智,为自己和邹仝换两套短打,只说是太守府里的厨子,其实我们当日情状,灰头土脸,比厨子还惨,卫军信了,领头的都统爱吃雍朝饭菜,就将我们留下了,回到卫国将我们送进宫,拍大王马屁。”
白先生笑道:“杨太守会做菜?”
杨德昌摇摇头:“哪里会?可阿大会,他会做清炖羊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