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只有更加猛烈的刀风。
易承烈说的没错,贺云崖护着我,根本没办法全力施展。铁索已断,逃生的机会也断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死的时候拉上一个垫背的。
我的手,慢慢的抚上了藏在被褥下的袖箭,缓缓的呼吸着。
希望不会眼花,希望不要晕眩,希望不要手抖……
时间容不得我继续祈祷什么,六棱的枪尖挑上贺云崖的刀,眨眼刀已脱手飞出。
两人间的距离,不过一丈!
电石火光刹那,我掀开了包裹住我全身只余下半张脸的被褥。
易承烈有片刻的呆愣,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
我右手横在脸前,毫不犹豫的按下了机簧。伴随着三点寒芒射出,还有我唇边冷然淡笑,“我不是风翊扬,叫你失望了。”
他匆忙的撤枪回挡,只可惜终是慢了半拍。三点寒芒被磕飞了两道,最后一道结结实实的穿过了他的铁甲,射入他的体内。
我看到,殷红的血。
笑容,更盛。
“敢伤我‘红云’将士,便要以命抵命。”声音粗哑,也不知他听不听得清楚。
不过,我只能看到这了,我和贺云崖已被逼到了悬崖边,再无路可退。
31 命悬一线 战神鬼面
易承烈捂着胸口,泊泊的血从指缝中沁出。身体摇晃着,慢慢从马上滑下。还没落地,已被冲上来保护的人群围住。
背后无底深渊,面前人影憧憧。
每个人眼中都是欣喜、贪婪,我和贺云崖就象是被狼群围堵住的羊,不知道会是谁跳出来咬断我们的喉咙。
断崖对面人声鼎沸,呼号喊叫着。我却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杀了他们!”人群中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人群忽然骚动,猛冲而上。犹如潮水没顶一样想要将我们吞噬。
贺云崖一夹马腹,马儿长嘶扬蹄,猛的冲向人群。
水泄不通的防线在这一刻被撕破,奔袭中不断有人倒下、马蹄过处尽是红色印记。
瞬间爆发的疯狂和刚猛,震住了所有的人,在烈马长驱直入中竟无一人敢摄其锋芒。
“贺护卫,对不起。”我低低的道歉,“如果有一点机会,我还是希望你能逃开。”
以他的武功,一人逃离还是有机会的,至于我……
我早已什么都不在乎了。
“抓住他们两个人!”易承烈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没有回应。马头再一次拨转,朝着断崖义无反顾的冲去。
马蹄越来越快,包裹着我的被褥被掀开,冷风打在身上,竟似要吹散我的魂魄。再有十数步,我与他就将同坠悬崖。
我的脸上,悄然露出了淡笑。
坠崖而死,总胜过落在敌人手中。
马蹄,腾空……
血液,在这一刻凝结。心跳,在这一刻静止,耳边只有呼呼的风。
对面的人影那么清晰,我看到了无数双震惊的眼眸。
没有了呼号呐喊,一切都仿佛静止了。
一匹马,两个人,十丈远的悬崖……
身体,忽然朝下坠去!我静静的闭上了眼,心中空白安宁。
温暖的手贴上我的后背,涌动出巨大的推力,我下坠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被推动,朝着悬崖边扑去。
“啪……”我狠狠的摔倒在地,半个身子犹在悬崖之外。
猛回头,只来得及看到那黑色的人影随着马儿的嘶鸣,如流星一般陨落崖底。
“贺护卫!”我沙哑的嗓音叫着,想要扑出去,却被身后人死死抓着。
“小姐!”陈夏和李越抓着我的手,将我从悬崖边拖了回来,“您,您没事吧?”
崖下,传来东西沉闷的落地声。
风中,铁链依旧回响。当啷……当啷……
我想回答没事,嘴巴怎么也张不开。愣愣的望着崖底,却只能望见一团漆黑。
战场杀戮,血肉横飞,在这短短的两日间展露了最残酷的一面。
心悸,伤痛,悲哀,种种情感奔涌在我的身体里都被我强行淡漠了,因为我知道战争的无情。
可是贺云崖,他不同。
他有选择,他可以逃离。但他选择用自己的性命护卫我。
“我答应过将军,一定把你安全送到京城!”言犹在耳,我的背心还有暖暖的温度,人却已无踪。
“为何要救我?”我坐在悬崖边,呆呆出神,“我本就不知能存活多久,留我之命何用?护卫就该这么傻的吗?”
“那女人在对面,放箭,放箭射死她!”对面的叫嚣声阵阵入耳,刺痛了我。
扶着地,我慢慢的爬了起来。
踉跄着站稳,崖底吹上来的风凄寒彻骨,吹的我的衣衫猎猎飞舞,凌乱的发丝不住拍打肩头。
遥望着对岸,我扬起坚定的嗓音,“易承烈!你犯我‘红云’天威之仇,伤我护卫之恨,他日我必亲自讨回,纵然血流成河,也誓让你国破城亡!”
声音很哑,出口就被呼啸的风刮散。
脚步虚浮,连站稳都要用尽我全身的力气。
唯一坚定的,就是心头的信念,熊熊燃烧升腾着。
我是风家的女儿,战场的杀戮一直都流淌在我的身体里,与我的血肉凝成了一体。
箭,带着弓弦的响声,破空而来。
“咻……”两步之差,落在我的脚边,深深的扎进了泥土之中。
“小姐,快走!”陈夏李越不顾三七二十一,围到了我的面前,护着我就待后退。
对面的人将箭头上沾满火油,燃烧着射了过来,落地时呼的在身边燃烧开,将我们的人影照了个通通透透。一时间,更多的箭朝着我们的方向射来,耳边不断传来破空声。
一只箭炸裂在我的脚边,零星的火光细细碎碎的坠下,亮了点点山壁。
就在这瞬间,我发现坠落而下一直在飘荡着的铁链上,挂着什么。
黑色的——人影!
人影晃晃悠悠,双手吊在铁链之上,衣袂被吹起,犹如一只夜枭从崖底飞身而上。
箭,几次堪堪擦过他的身体,撕破手臂肩头的衣衫,留下道道血痕。
对面的人似乎也发现了他的存在,箭风更紧。箭头打在石壁上,四溅起火花。他在铁链上左右摇摆着,随时都有坠下的可能。
“等等!”我忽然惊叫着,“快,快保护贺、贺护卫……”
他,他还活着。
心头一松,整个人也激动的颤抖,话都说不清楚了。
陈夏一声大吼,“谁手上还有武器的,给我丢,没武器的搬石头,一定要保护好贺护卫。”
一声令下中,本已疲惫不堪的将士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狠狠的掷向对面。武器丢出去了,就搬起脚边的石头。盔甲早已经残破不堪,身上到处是斑驳的血迹,凝聚着最后的力量,坚持着。
箭,更急。
身边,有人倒下。
我趴在悬崖边,双手拉拽着铁链,可我薄弱的力量,却不能撼动半分。
我不忍心看将士送命,也不能眼睁睁的看贺云崖坠下去,两难的抉择让我挣扎着。
“啊……”
“啊……”
对面不断传来凄惨的叫声,射向这边的箭忽然少了,明晃晃的火把大片的落地灭去。
我匆匆抬眼,想要看清楚对面的情形。
一杆银枪,一骑黑云,从‘梁墨’大军的身后突杀出来,寒光翻飞,气势冲天。单枪匹马在人阵中直入无人之境。
天边已经有了微微的鱼肚白。硝烟混合着山谷的晨雾,氤氲了那人的身姿。
马匹,带着它的主人,从烽烟晨雾中渐渐清晰了全貌。
张狂的鬼面具咧着大嘴,不但没有让他变得丑陋,反添了几分神秘。大氅在身后飘飞,显得那身型英姿卓绝,亮银色的青铜铁甲之上,红色未干,凄寒绝冷。
他就象是从九天之上降下的战神,带着让人不敢逼视的凛冽,带着杀戮天下的火焰,出现在悬崖的对面。
我狼狈的趴在崖边,抬着头定定望着,没来由的湿了眼眶。
张着唇,一个音也发不出来。身边李越陈夏粗豪的吼声,“将军,是将军,将军来啦!”
哥哥……
他胯/下的马儿仰首嘶鸣,前蹄高高抬起,几步急冲后,忽然凌空跃起。
太阳,忽然从山头跳了出来。金灿灿的光芒射在他的身上,夺目绚烂。
他不是象战神,这根本就是还带着太阳火焰的神祗,跃入人间。刹那光辉,定在心中。
哥哥的马,据说是雪山神马的后裔。矫健俊朗,神武非凡,更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绝尘’。
一骑绝尘,纵横天下!
我看到,那个空中的人枪横马背,朝我伸出了手。
我抬起手,伸向了空中。
马蹄落地,我人已侧坐在他的身前,男子的气息环绕着我,淡淡的汗意中熟悉的味道,让人安心稳定的味道。
“啊……”我挣扎着,“贺护卫,哥哥救……”
他字已不必出口,那黑色的人影不知何时落在了山崖旁,静默冷傲。
哥哥搂在我腰间的手好紧,紧的有些颤抖。我好累,累到所有的防备在瞬间卸下后,已经无法再睁开眼睛。
靠着他的胸膛,昏昏沉沉。
依稀间听到这样冷酷的声音,“风翊扬倾之性命也要护卫周全的人,谁敢动她,我必定要他举国皆亡,千里伏尸!”
32 丞相将军 针锋相对
昏昏沉沉的,偶有瞬间的意识回归,亦是睁不开眼。
不知道身在何方,感觉中有时似是车轮的辘辘,有时似是温香软榻,但每一次都不及分辨就陷入了另一波的黑沉中。
无边的累,眼皮沉重的犹如千钧。
只是无论何时,我都能感觉到有一只手始终握着我的掌。不时贴着我的额头,细细的为我拭去汗水。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边,带给我无边的安定力量。纵然在梦中,也是安心。
睡了不知道到底多久。直到一滴温热打在我的手背,顺着肌肤晕开了心底的湖水,将我从沉睡中惊醒。
手,被一双掌心包裹。
“小懒猪,太阳晒屁股了,该起了。”
声音轻缓、温柔,如涓涓的细流淌过,“再偷懒我可要打你屁股咯。”
哥哥啊,你还把我当三五岁时哄着吗?
我想笑,却动不了。哥哥的声音悠远飘忽,仿若在梦中。
声音似微责,分明带了更多的颤抖:“卿儿及笄了,哥哥还等看你的及笄礼呢。昨日进宫皇后还特地提及,希望能看到你,你不是期盼了许久吗?”
卿儿,少时腻宠的称呼。那般的亲昵,那般怜爱的称呼,远去太久了。
我果然是在梦中,不然又怎会听到哥哥这般的呼唤?
哥哥又立功了,还是拯救‘红云’危难的功劳。不知皇上皇后这一次会封赏什么给哥哥呢?
可这一次,我不会再为他的战功而喜悦,那种压力重的让人难以承受。
“少爷!”门外有小厮试探的声音,“老爷说宫里召见,让您和他一起进宫。”
“不去!”哥哥的声音带着不耐。
“还,还有……”小厮期期艾艾,欲言又止。
“我说过不准任何人来这里,都给我滚出去。”一句话堵住了所有的声音,甚至不让小厮说完。
哥哥,是我的病又让你烦躁了吗?
“等等。”又是一声断喝,比之从前更加冷凝冰寒,“将软榻抬去院中。”
一双手抄上我的腿弯肋下,小心的叫我抱了起来。
鼻间,嗅到了天地空旷凄清的味道。脸颊被羽毛刷过,浅凉停驻刹那融化,从脸颊寸寸滑下。
身体,被拢在怀中。“卿儿,你最爱冬日冰雪中的红梅。今日落雪了,红梅花开的很艳,快起来看。”
“雪落寒梅香,煮茶烹清凉,红炉冬意暖,素手请君尝。”他的叹息沉沉落在我的心头,“卿儿,上次你淘气说要扫雪烹茶的,我已经替你收了梅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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