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于我有益的话,我会毫无顾忌地大胆去干。我的宗旨在于:为了德国人
民的利益,我们联邦议院需要进行一系列极为重要的改革,要进行改革,得
需要三分之二的多数。没有德国社会民主党,我们办不到这一点。如果一开
始就把他们打得头破血流,那就不能得到这个多数了。这确实是个问题。那
样一来,合作就非常困难。为什么要采取粗暴的态度呢?那种做法是愚蠢
的!”
八十九岁的阿登纳不辞辛劳,到各地作了大量的竞选演说。有些日子他
甚至一天要演说七、八次。但这样没有使他精疲力竭,他反而感到精神振奋。
他走出了办公室,广泛地和普通选民接触,这种接触不断地给他补充了能量,
他不仅精力充沛,而且显得越来越有活力。阿登纳并不为演说作大量的准备,
因为他随时能即席而发,他觉得最重要的就是直接接触自己的听众。每次演
说中,他总是仔细观察听众,掌握会场的情绪,以判断他所讲的内容是否在
起作用。听众的反应,无论是热情的喝彩还是恶意的嘘叫,都是对他的鞭策,
尤其是插话更能激励他,鼓舞他。遇上有人插话时,阿登纳常常施展全身解
数,谈笑风生。他最擅长的是把复杂的关系简单扼要地表达出来。尽管他的
词藻并不见得华丽,也很难说出句句金科玉律,但他能以开门见山和生动活
泼的方式,以饶有幽默、风趣盎然的语句使听众为之着魔,体会到他的个性
所焕发出来的力量。这一切使他的演说获得巨大的成功,听众如痴如醉,每
到一处,他都大受欢迎。
此次竞选期间,阿登纳的体重增加了三磅,这使他的私人医生异常高兴。
熟悉他的人都说,政治斗争使他欢乐,使他精神振奋,也使他胃口大开。
自1965 年春季起,美国和苏联开始在日内瓦就不扩散核武器问题进行谈
判。阿登纳认为,如果华盛顿和莫斯科在目前的力量对比基础上达成协议,
那么欧洲各国要想奉行一项自主的欧洲政策,肯定是为时过晚了,要让欧洲
成为一种独立的因素,使它能够随时以自己的力量维护自己的利益,那肯定
也是为时过晚。而且,这个谈判也会对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构成极大的危险,
北约防御联盟的墙脚将不可避免地被进一步挖空,从而也将危急联邦共和国
的安全。阿登纳很忧虑。8 月,日内瓦谈判进入具体化阶段,美国人提出了
一项条约草案,艾哈德政府在8 月17 日发表了一项拥护声明。阿登纳尽全力
反对艾哈德的这一做法。由此,引发了作为基民盟主席的阿登纳与联邦总理
艾哈德一场公开的冲突。
8 月19 日,阿登纳在明斯特作了一次演说,阐明了自己的观点。他一针
见血指出:“美国企图把核大国的范围永远局限于三国的计划令人发指。这
个计划是如此可怕,因为它要把欧洲拱手奉献给俄国人!。。日内瓦裁军会
议名不副实。我对美国人的建议深感失望。他们想阻止我们联合起来进行防
御。这不是我们和欧洲应得的报酬。。。拯救世界的唯一办法是,所有国家
都放弃原子弹生产。但是,只要其他国家不能以组织形式对这种武器进行监
督的话,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小小的核俱乐部就意味着不幸。我担心、
美国人和俄国人在撇开我们取得谅解。我们要大声疾呼地反对日内瓦眼下发
生的事情。局势强烈要求我们更强硬、更有力地推行我们的外交政策。”
第二天的《图片报》在醒目的位置对这次讲演作了报道评论,大标题赫
然是:《这不是欧洲应得的报酬!》,副标题:《阿登纳为美国的核计划深
感忧虑》。明斯特的演说在波恩犹如扔下了一颗炸弹。8 月21 日的《斯图加
特报》刊登了社会民主党的反应。社会民主党议会党团主席弗里茨·埃勒谴
责阿登纳“不负责任地大放厥词”,社会民主党主席维利·勃兰特说得更为
刻薄: “老总理阿登纳狠狠刮了二总理艾哈德一顿胡子。——没有理由
怀疑美国人要牺牲联盟,没有理由发出错误的警报。”报纸的评论在其中更
起推波助澜的作用。同是这家报纸,在当天的评论中写道:
“众所周知,康纳德·阿登纳具有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地予以
概括、把真实的情况夸大地予以阐明的才能。谁要想得到广大阶
层的了解,谁要想实现自己的政治见解,谁就必须具有这种才能;
如果说现在基督教民主联盟主席团因美国的建议而把日内瓦裁军
会议称之为‘德国人的悲剧,’那么,他所再次展示的,恰恰是
这样一种才能。对于这件事,他像通常所做的那样,确实是有几
分夸张,但也不能断言他的忧虑是捕风捉影,毫无根据。。”
离联邦议院竞选只剩下三个星期,联盟党内对阿登纳的讲话感到恼怒,
因为这样的讲话归根结底是对联盟党政府政策赤裸裸的批评,联盟党党内意
见的分歧将很容易引起社会民主党的攻击,为联盟党的竞选带来很大困难,
社会民主党显然也牢牢抓住了这一点。
浪越高,阿登纳劲头越足。他认为这只是他一生与政治风浪博击中很平
常的一次。他劲头十足地说:“一个人讲话如果没有勇气单刀直人,到头来
他就活该被砸烂。”他相信他既具有掀起政治风浪的能力,他也就能够驾驭。
8 月23 日,阿登纳主持召开了一次基督教民主联盟主席团会议,联邦总
理艾哈德怀着满腹怒怨参加了。会议的目的是要医治一下受到创伤的联盟阵
线。会上,两人吵得一塌糊涂,谁也不能说服谁,艾哈德指责阿登纳干涉了
联盟党政府的政策实施,阿登纳也抨击艾哈德不重视外交关系,结果不了了
之。
从第二天的报纸上可以看到,他们谁也没能说服谁,但却力图弥消公众
对分歧的印象:《法兰克福汇报》的标题是《主席团明确表示赞同艾哈德》,
而《波恩评论》日报则登(波恩:必须注意德国问题——联邦政府支持阿登
纳的要求》。——会议公报用了一种相当巧妙的措词,以致人们可以对它作
出不同的解释。阿登纳本人在当天雷克林豪森的竞选集会上,对选民们高呼:
“为党内的不一致而流的鳄鱼眼泪可以立即收起来了!”使风向为之一转。8
月26 日,《波恩评论》顺着阿登纳的口气,再次报道:
“联盟党的竞选战略家们舒了一口气。他们的德国社会民主
党内的同僚们在竭力防止出现坏事。这些不同的反应的引起,除
基督教民主联盟主席康纳德·阿登纳博士外别无他人。他三言两
语就打乱了社会民主党人的战略。他对美国关于限制核军备的建
议所作的评论,一下子就把外交政策重新推到了联邦德国竞选的
中心。。德国社会民主党人在战后的竞选中曾首次成功地主动迫
使基督教民主联盟接受竞选斗争的题目。。现在由于阿登纳的攻
势,面貌已经改变。”
正如《波恩评论》的报道,阿登纳玩的这个政治花招又告奏效,他又一
次稳住了舵,平息了由他掀起的政治风浪。
阿登纳说他很想在这时候就看到一个联盟党和社会党的大联合政府的出
现,以促进一系列重要的立法改革的实现,但是,他的这个希望并没有实现。
1965 年11 月大选揭晓,联盟党蠃得了多数而非绝对多数的选票,各方活动
的结果是,它又一次组成了与自由民主党的联合政府,联邦总理仍然由路德
维希·艾哈德担任。
阿登纳曾竭尽全力地想对政府的组成施加影响,最重要的是对他所历来
重视的外交部人选问题施加影响,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虽然仍然
是基督教民主联盟的主席,但这一地位并没有给他以所期望的份量,党内许
多人对他是敬而远之了,他对来访的记者们抱怨,但几乎不能产主什么大的
影响了。他带着一种惆怅的心情,开始了10 月底到科摩湖的秋季休假。他要
在卡德纳比亚专心致志地继续撰写他的回忆录,他要把这种惆怅的心情抛在
脑后。很早以前阿登纳就明白,政治就如同人们生活一样,必须把那些无法
改变,不合心意的事实如实地承受下来,只有耐心、冷静地坚持自己的希望
和目标,事情才会有转机出现。政治家的信念应该是坚持不渝。他知道他该
作怎样的调整了。
卡德纳比亚的金秋美得令人迷醉。阿登纳以一种闲适的心情迎接在那儿
一个月的生活:写写回忆录、听听音乐、看看小说,到科摩湖边曲曲折折的
小径上散散步,或者坐在科林纳别墅的平台上,看沐浴在温煦的夕照中的山
峦、树林以及闪烁着金色余辉的科摩湖。这种生活使他的身心重回清新的大
自然。
留声机里常常播一首埃布尔唱的赞美诗,每当这时候,阿登纳总是一个
人静默着、沉醉着、感受着自然的神圣与辉煌:
“噢,天父,你的世界多美啊,
当她放射着金色的光华!
你的光芒一旦向人间撒落
涂染得凡尘闪闪生辉。。
那透过薄云的红霞,
直泻在我这静谧的窗纱上!
我还能悲叹,还应害怕?
还会对你怀疑和自感渺茫?
不,我要敞开胸怀拥抱一切,
这儿就是你那极乐的天堂。
只要我心犹未碎,
它就吮吸着热和光!”在落日余辉的科摩湖畔,歌声使
阿登纳的心回复到一片宁静与肃穆之中。。
① 卡尔·埃尔布(Karl Erb,1877—1958).法国歌唱家。
九十岁
幸福常在彼岸。
—— 1965 年秋,阿登纳对前来卡德纳
比亚的意大利前总理塞尼如是说
从圣诞节前开始,基督教民主联盟就在为它的主席九十岁的寿辰作筹备
了。九十岁的人依然活跃于政坛,这是极为罕见的。一过新年就是阿登纳的
寿诞。它将非常有纪念意义,整个德国都在谈论这件事。不仅仅是基民盟,
所有的德国人都想借此表达他们对他的感激之情与祝贺之意,因为是他缔造
了这个国家,是他把他们从迷茫与痛苦的深渊引向安宁、自由与幸福的。
贺信、贺电和祝贺文章从圣诞节开始便如雪片一样飞至勒恩多夫。为了
庆祝阿登纳的九十寿涎,基督教民主联盟作了周密而隆重的安排。生日前夕,
联盟党先在贝多芬大厅举行了一次大型招待会,邀请了阿登纳在各界的亲朋
好友参加。而到1 月5 日生日的那一天,安排更是紧凑:上午在联邦议院大
厦举行祝寿盛典;下午在绍姆堡宫召开内阁特别会议,应邀参加这次会议有
曾经在阿登纳总理领导下担任过联邦各部部长的全体人士;晚上将由联邦总
统举行国宴,届时各届来宾贺客将云集于霍夫花园。。
阿登纳仍然每天准时到波恩去。所有的报纸在这几天都把阿登纳的寿诞
作为报道的中心。所有的记者都想得到有关头条新闻。这种没完没了的道贺
并没有让阿登纳感到愉快。有一天,阿登纳赶去出席联邦议院全体大会。路
上,《明星》报记者瓦尔特·亨克尔斯主动跟他打起了招呼。亨克尔斯请求
为阿登纳拍张照片以作封面。阿登纳没好气地说,“现在免了吧!我得首先
看几期《明星》报,以便确定我在拍照时衣服是不是穿得太多了。”亨克尔
斯只好讪讪作罢,类似这样的情形还发生好几次,阿登纳都生硬拒绝了。他
感到有些愤怒,他不想在这种情形下成为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