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反正参会的东西我们已经呈过了,左右没了什么事,我正不耐烦待着呢。”表少爷揉了揉尤自鼓涨的肚皮,看向白二少爷,“老二,这次回去你得教我游水,娘的,喝了老子这一肚子臭水,恶心死了!”
白二少爷漫不经心地道:“我没时间,让雨轩教你罢。”
表少爷脱下脚上湿巴巴的袜子就冲着白二少爷扔过去:“没时间就挤时间!你不教老子就天天泡在你院子里不走了!告诉你,明儿我就住回青院去!你若不愿意我就找舅舅说去!”
罗扇觉得表少爷这是想甩开方琮,方琮为他舍命做的那些事令他不自在了。
“既这么着,”白二少爷拈起被丢在自个儿肩头的表少爷的袜子随手扔在地上,“索性热闹些,雨轩也一并住进敝府来罢,西厢房一直都给你留着呢。”
罗扇额上划下两根黑线:这都什么时候了,白小二这坏家伙还有心思逗表少爷玩儿!
“恭敬不如从命。”方琮笑着爽快应下。
表少爷恨不能用目光把白二少爷活吞了,正狠狠瞪着,听得外头有人敲门,距门近的一名管事将门打开,却见进来的是白二老爷和明,明身边的丫头只剩下了一个,另一个只怕是凶多吉少,三个人身上衣衫都半湿着,白二老爷一头长发乱作了一团,颇显狼狈。
“听得你们几个在这间房里,我便带着明过来了,都还好罢?”白二老爷笑着用目光扫过房中每个人,从罗扇脸上滑过时没有丝毫反应,罗扇暗骂这**心机够深沉,因从湖里出来后就直接被带进了这房间,罗扇根本没有时间同白二少爷细述有关白二老爷和黎清清暗中合作之事,所以这会儿也不得不面对白二老爷,不过罗扇此时心里好歹有了些底儿,因为……因为白二少爷刚才对她……算是表明心迹了吧?不管听了她那番只做妻不做妾的话后他还会不会考虑同她继续下去,怎么说这个时候他也会保她一命的,因而罗扇倒不算太担心白二老爷现在拿她怎么地。
众人连忙起身见礼,丫头们不敢再坐回榻上去,便都纷纷避让开,表少爷也从榻上下来,把白二老爷让到上面坐下,明便坐到白二少爷身旁去,轻轻地问着白二少爷可无恙等语。
众人相互问了问脱险经过,又交换了各自所知道的最新消息,听说这次意外事故死了那画舫上近一半的乘客,其中还包括了两三个选贡会的评委,幸好那太监没事,上午评选出的结果他心里有数,不必再重新来过。
白家人之所以没什么伤亡全都是托了白大少爷的福,就因白大少爷那时闹着要借画舫上的竹筏上岸去,白二少爷只好跟着他去了甲板上,两位少爷一动,几个丫头和管事自然也要跟着伺候,所以爆炸时这一伙人都在甲板上,虽然当场被震得晕了过去,但是离竹筏最近,逃起命来自然也方便。而表少爷是托赖了会游水的方琮才免于沉湖,白二老爷当时虽然没有跟这些人在一起,也幸好抱着一张浮在湖面上的小榻得以获救,并且他脸上被罗扇抓出来的那三道血痕也适时有了借口,只说是被木屑划伤的,自然无人疑他。
说话间画舫便抵达了岸边,满船死里逃生的宾客忙不迭地涌下舫去,这一场惊魂记只怕会让这些人记上一辈子,此刻只想着赶紧回家的回家、回客栈的回客栈,先安定下心神来再说,便也没人再顾得上同谁客套,找到自家马车后就急急地各分东西了。
表少爷和方琮在路口处与白府一行人分道扬镳,一路无话,白二少爷带着白大少爷和罗扇几个丫头径直回了青院,罗扇告了退之后就奔回自个儿房里沐浴**回魂儿压惊去了。
吃罢晚饭,金瓜小钮子缠着罗扇讲那沉船的经过,如今这事府外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府内耳目灵通的也都得到了消息,做为当事人之一的罗扇自然没有被八卦爱好者们放过,这一讲就讲到了上灯时候,罗扇正说到一个叫做张杰克的画画好的书生救了一位叫做李露丝的有婚约在身的小姐,两人情投意合天造地设,眼看就能携手私奔共创美好生活,结果惨事发生,张杰克舍生忘死地救了李露丝,自己却不幸沉尸湖底,徒留李露丝终生遗憾,唬得金瓜小钮子双双哭红了眼睛,就听见有人敲门,过去开了见是青荇,传二少爷话让罗扇现在去正房,罗扇心道这么快就考虑好了?不由有些紧张起来,跟在青荇身后往前头去了。
白二少爷在书房里坐着喝茶,沐浴休息过后气色倒还好,身上穿了件乳白的丝袍,袍摆上用青线绣着几竿亭亭的竹子。白大少爷也在,换了身玉石蓝的衫子,正懒洋洋地躺在窗前小榻上吃蜜饯。
罗扇给二人行了礼,白二少爷便让青荇退下关好门,打量了罗扇几眼,方才淡淡道:“大哥说今日在舫上时二老爷曾同你共处一室,可有此事?”
白大少爷不等罗扇答话便挥着胳膊接口道:“我那时要进屋去找绿蕉,长发哥哥死活不让,还让人把我从屋里推出来,我猜长发哥哥一定是在里头偷偷吃好东西呢,越不想让我吃我就越要吃!好容易摆脱那些人,见长发哥哥也离开了,我就重新悄悄溜进了那屋,结果那个梨美人儿也跟进来想分一杯羹吃,正缠得我心烦,小扇儿就从里头出来了――我离开那屋子后眼睛一直没错开那房门,只见长发哥哥离开,未见有人进去,小扇儿你必然那时也在屋子里躲着,是不是?为何听见我的声音不出来见我?是不是偷偷和长发哥哥吃好吃的呢?”
罗扇不知道该不该把**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白二老爷人再坏也毕竟是白家少爷们的亲叔叔,她真的不确定这份亲情在白二少爷心中有多重,以她对他的了解,他还没有心狠到会杀掉自己的亲叔叔来换取自己的掌权之路太平安定,可她却不敢保证他会不会舍掉一个对他还没有太过重要的小丫头而保全白氏家族的表面和谐与稳定。
见罗扇低头不语,白二少爷偏头望向白大少爷:“大哥,我要同小扇儿单独说几句话,请大哥暂先移步耳室可好?”
白大少爷噘着嘴不大高兴地起身下榻:“悄悄话,鬼打架!你们说话凭啥不让我听?小昙,一会儿你也得和我说悄悄话!说一晚上!你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不走!”
“好。”白二少爷点头应了。
“只给你们一刻的时间!我马上就出来!”白大少爷翻着白眼磨磨蹭蹭地进了耳房。
见白大少爷将耳室门关上后,白二少爷这才望向罗扇:“过来。”
罗扇向前走了几步,脸上有些发烫,在距白二少爷三四步远的地方就立住了,白二少爷便又说了一声:“过来。”罗扇估摸着自己要是再不站到他跟前儿去他就得复读机似的一直重复这两个字,只好一步一蹭地慢慢蹭到了白二少爷的面前,双腿几乎挨着了他的膝盖。
白二少爷看了她一阵,道:“你不必顾虑,就算他是我的亲叔叔,也已几次三番地对我和大**下杀手了,我虽不会像他那般罔顾亲情做出骨肉相残之事,却也一样不会牺牲自己的左膀右臂去迁就他。我……不会让他伤你分毫,你只管说罢。”
罗扇也就不再犹豫,把今日在船上偷听到的白二老爷和黎清清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番,又把白二老爷险些掐死她的事以及黎清清放血下药哄白大少爷吃的事说了一遍,说完便抬眼望向面前的白二少爷,却见他黑沉沉的眸子正盯在她的颈子上,忽地伸出手,指尖抚上她颈间的肌肤,轻轻揉了揉,低声道:“可有不适?”
罗扇腾地红了脸,低下头不敢看他,嗫嚅着道:“不……不妨事了……就是有点儿痒……”
白二少爷似是没听进去她说的是什么,指尖只管停留在那细滑柔嫩的小脖颈上感受着那肌肤上的小小暖意,罗扇实在被他弄得痒了,忍不住缩了缩脖儿,却不小心将他的手指夹在了领窝儿里,然后这手指就勾在那儿不动了。
罗扇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张杰克给李露丝画肖像的情形,想起了那枚印在玻璃上充满着旖旎暧昧的汗湿的手印儿,于是自己的手心里也出了汗,腿一抖一抖地开始发软,脸越来越烫,脖子也越来越痒,最后实在撑不住了,两爪一伸把白二少爷的手扒了下来,恭恭敬敬地捧着,然后慢慢地替他放到膝盖上搭好,这才飞快地收回手立正站好。
“二老爷那边的事你不必担心了,”白二少爷完全没有刚非礼了人家小姑娘的不自在,语气随意又自然,“我会想法子把你安排得安全无虞,从今后莫要轻易离开后院儿,若要出去先回过我,这上房……以后你可以随时过来。”
最后这句话似乎别有含义,罗某人一张脸蛋子红成了大苹果,羞涩地“嗯”了一声,却听白二少爷又补了一句:“别想太多,你这年纪尚不适合暖床,干巴巴的比个枕头也强不了多少。”
――我了个去!你个混蛋白小二啊!这个时候还不改你那毒舌本质啊!老娘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哪里像枕头了!哪里是平行四边形了!嘤嘤嘤你个混蛋……
白二少爷用脚尖轻轻碰了碰正沉浸在无限幽怨里的罗扇穿着杏儿粉绣花鞋的小脚儿,罗扇抬起眼来看他,见他凝眸望着她,沉着声道:“你今日在湖中对我说的那话,我现在便给你答案。”
罗扇的心头猛地一跳,睁大了眸子看向面前这两片弧线完美的唇,这唇中将要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决定着她日后的命运,究竟是可以一路这么勇敢地走下去,还是黯然转弯,重新选择另一条未知的路?——
132、结束开始
白二少爷看着罗扇的眼睛;慢慢道:“我;无法娶你为正室。”
罗扇意外地平静,事实上这个答案她早已预料到了,只不过没有亲耳听到他的回答之前宁可自欺欺人地期盼着能够得到另一种答案;如今真正听到了她也能够理解,她早就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这里是古代;不能用现代人的思维去审度古代人的想法,她目前的身份是奴仆;是贱籍;比能从事劳作的牛马还不如;这让重视身份门第的古代人如何能接受她成为江东首富少东家的正室夫人?
推此及彼;试问现代的哪个父母肯同意自己的儿子娶个**小姐当老婆?哪个父母愿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乞丐做妻子?何况就算现代人再看不起小姐和乞丐,绝大多数也不会把他们当做连牲畜都不如的人;而奴仆在古代身份低下卑贱却是所有人的共识,能做妾就已经很不错了,就已经是女奴们能追求的最高福利了,这就是为什么后宅里的那些下人用尽各种手段也想爬上主子床的原因。
所以,做妾,是白二少爷能给罗扇的最大的恩赏。
白二少爷看着罗扇平静的脸,没有对她甜言劝慰或是蜜语哄诱,他只是淡淡地、毫不遮掩地告诉她事实,他不想给她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因为那样会伤她伤得更重:“我无法娶你为正室,整个白氏宗族都不会允许,就算我不管不顾地娶了你,你的后半生也会痛苦不堪,所有人都会针对你,给你难堪,无时无刻不算计你,无所不用其极地想把你拉下这位子,到时你的敌人就不止是一个两个,而是整个白氏家族,男女老少,上至族长,下至最末等的下人,没有人会服你,没有人肯承认你,并且,为了白家在外头的颜面,他们甚至会不惜狠下杀手直接让你在最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