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人。
重新回到上房,白二少爷午间小憩已经睡下了,青荷轻手轻脚地带着罗扇到了西次间西边的耳室,指着靠北墙的一张黄花梨木十字连方罗汉床道:“以后你就睡这儿罢,和银盅伙用,衣服放到西墙的柜里——照理说你升了二等丫头,该与你另做几身合规矩的衣裳来穿的,只是这庄子上毕竟不比府里头方便,只好让你先委屈着些了,等到回了府再正式给你重新登记造册,回了巫管事后把该给你配的配齐罢。”
罗扇心道不必那么麻烦了,姐说啥也要想法子重新回归小厨房,面上则笑着道:“多谢青荷姐照顾,往后妹妹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要请姐姐多多担待着了。”
“都是姐妹,何必客气。”青荷不咸不淡地一笑,“趁着主子这会儿正小憩,我把咱们上房的规矩跟你讲一讲,免得到时候出了差池你同我都逃不过罚去。我说着,你可要记清了,上房规矩大,也不比你们在外院儿的时候可以偷懒耍滑,在上房要是出了点儿错,那就不是扣扣工钱小训两句的事儿了!”
哇……你吓唬人家……罗扇在心里一阵哀嚎,悲催的二等丫头生涯要开始了吗?一个不能近灶的吃货就如同没了翅膀的天使——那就成了一普通小胖子啊!再也回不去天堂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句话:感谢亲们的支持!谢谢!!
56尴尬冤家
白二少爷只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起来了,倒不是因为生物钟使然,而是……表少奶奶吃饱了午饭睡足了午觉养好了精神带着一干婆子丫头杀进门来了。
罗扇并不知道白二少爷上午是怎么处理的春柳遭毒死一事,看样子表少奶奶并不满意处理的结果,杀气腾腾地把门敲开,劈手就给了去开门的银盅一个嘴巴子,罗扇见状不妙躲在西次间里没敢出去,听得表少奶奶一把推开银盅,带着人直接就闯进了东次间。
白二少爷被活活地从床上拉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让表少奶奶硬是扯着袖子从东次间拽到了堂屋,眼看着就要从堂屋拽到外面去,被青荷和银盅下了死力气给拦住了——这可太不像话了!身为表嫂怎能私闯小叔子的卧房!且还拉拉扯扯地要往院子里去,闹得人尽皆知可就丢大脸了!
罗扇觉得再躲下去就有点不厚道了,于是拉开道门缝,趁着乱混进了堂屋,才要看人不注意把堂屋门关上好内部解决问题,就被眼尖的表少奶奶给瞅见了,立时弃了白二少爷冲着罗扇就奔了过来,纤手高高扬起,一巴掌抡在了罗扇的脸上。
罗扇捂着脸,腾腾腾向后一连退了好几步,胳膊向两边一伸,正扒住门扇,然后一收臂,把门就势关上,再然后就继续捂着脸,老老实实地堵在门前,防止表少奶奶闹到院子里去。
表少奶奶虽然抽着了罗扇,但其实疼的是她——因为罗扇在她扬起手来的时候就已经反应极快地把自己的手先捂在了脸上,所以表少奶奶抽着的是罗扇的手背,根本就没挨着脸皮儿!她的手指头正甩在罗扇手背的骨头上,登时就疼得一阵发麻,只不过这事儿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就连表少奶奶自个儿都没察觉罗扇这一神般的逆袭,只当自己甩巴掌甩得太狠了,心里还着实有几分得意。
因为手还疼着,表少奶奶决定暂时先不继续抽面前这小贱丫头了,只尖声喝骂道:“你这作死的小娼妇!明明是你害死了春柳,居然狡辩着把你们爷唬弄了过去,还不快快认罪!”
罗扇抬眼儿看了看白二少爷,身上的中衣已经被表少奶奶扯得开了襟儿,露出了大半的胸膛来,平时总是柔顺服帖的长发也成了一团乱,想想他是被表少奶奶硬从床上拉起来的,罗扇就忍不住想笑——这表少奶奶未嫁时在娘家必定是娇生惯养、万般宠爱在一身的,如此泼辣、如此不拘、如此霸气侧漏……其实这种老婆才能镇得住表少爷那浪荡货吧?!
白二少爷一张俊脸绷得紧紧,看得出来已经是很生气了,若非表少奶奶是表少爷的老婆,他恐怕也忍不到这个地步。见表少奶奶暂时顾不得纠缠他,便调头往东次间走——起码得赶紧先把衣服穿整齐、把鞋子穿上吧?!这要是让外头的人看见不定要生出什么闲话来呢!幸好那叫小扇儿的丫头机灵,先把门给关上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罗扇瞅着白二少爷进了东次间,这才把捂着脸的手放下,抬脸望着表少奶奶,平声静气地道:“表少奶奶您且听小婢一言:春柳想来也是服侍您许多年的得力人儿罢?从您年幼懵懂时起就跟在您的身边儿与您为伴,您有什么心事、有什么委屈、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事,想来都与她分担分享过罢?春柳这一去,您以后就再也见不着她了,不管她身份是高是低,总归她也曾替您分过忧、逗您开过心,在您孤单无聊的时候给您解过闷儿,虽说您身边儿能做到这些事的大有人在,可春柳总会有别人无法取代的用处的罢?
“表少奶奶,春柳直到死都是在护着您的,您还记得罢——小婢到您房里口述娘子饼的做法时,春柳也是在场的,所以娘子饼的用料她也十分清楚,而用来诱鼠杀虫的食饵,小婢今日问过了管事,是用香油和着面、糖、砒霜制成的,娘子饼的配料里并没有香油,而香油的味道只要鼻子没有毛病的人都能分辨得出来,所以春柳怎么可能会没有发觉送给她的娘子饼里夹了不寻常的料呢?况且后加进饼里的料也是不可能与原馅儿料毫无破绽地融合在一起的,往饼心里加料还得把饼剖开,以上种种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都应该能察觉。
“然而春柳还是吃了那饼,表少奶奶可知道原因么?原因就是春柳她了解您,她不想让您不开心,倘若她真存了什么争一争斗一斗的心思,大可以把饼留下,然后交给表少爷,再添油加醋地说上几句,那么您与表少爷的关系只怕就更……她知道只要她做姨娘一天,您同表少爷的夫妻关系就难免有一层隔膜,所以摆在她面前的唯一选择,就是死。
“春柳知道那饼是小婢我做的,她也知道一旦她毒发身亡所有的罪责都会落在小婢的头上,所以她就放心地去死了,既能避免让表少奶奶您以后的日子不开心,又不会把罪名落在您的头上,她就连死都选择了尽忠于您的最好方式——表少奶奶,今日上午小婢已经充分地证明了自己并非毒害春柳的凶手,春柳为您尽忠而死,您却用一个并非害她之人的命打赏她的地下亡魂,就算春柳不在意,看在她效忠您一场的份儿上,就莫要用一个不真实的答案来送她最后一程了罢?!
“以小婢的愚见,春柳是不在乎表少奶奶您有没有为她的死申冤做主的,她在乎的是表少奶奶您是否能像她活着在您身边伺候时一样开心健康地过日子,死者为大,表少奶奶不妨就尽量满足一下春柳的这个遗愿罢,莫要再生气着急了,于身体无益,女人生气多了容易衰老,更容易暗生隐疾,这对您来说可就得不偿失了。
“春柳既然知毒而服毒,想来是不会在意有没有人替她找到真凶的了,所以表少奶奶又何必为了一个连死者都已不在意的答案而劳心伤身呢?倒不如赏春柳一个厚葬,赏她的母亲李嬷嬷有个安心养老的去处,这就是您对她最大的恩典了,就是外人知道了也只会夸您有容人之量、贤惠明理,对个姨娘的后事还如此恩厚,表少爷回来就算失了个姨娘,也会因您大度的处理结果而选择尊重的。
“比起将凶手死查到底、不停不休地劳心伤神下去,以上平和且好处颇多的处理方式是不是更好一些呢?请表少奶奶三思,小婢冒犯之处望少奶奶恕罪。”
罗扇语重心长有情有理的一番劝说下来,表少奶奶果然沉默了,缓缓踱着金莲步坐到堂屋正中的椅子上去,垂着眸子盯着地面思忖了许久,直到那厢银盅站得腿都麻了正想往墙上靠着借力歇一下,见表少奶奶终于抬起了头,向着她带来的一个婆子道:“让他们去雇几个人,把春柳的尸身送回原籍去,李嬷嬷跟着一起上路,她同春柳的身契都在我房里那只桃木匣子里放着,取了给她,支一百两银子让她回去后好生葬了春柳,另赏二百两银子供她养老。以后若有人问起春柳的死因,只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患急症死了,这事儿就此作罢,谁也不许再提了!”
众下人闻言齐齐在心中轻吁了一口气,连忙应是。表少奶奶便站起身,向着青荷淡声道:“我有些累,先回房歇着去了,就不同你们二少爷打招呼了,这几日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他多多担待。”说着迈步便往外走,青荷忙应着客套话,抢在前面去将房门打开——罗扇早闪到了一边儿,方才说了那么大一坨话,这会子正干渴得嗓子往外冒烟儿,眼珠子四下瞟着看哪张小桌上有没有剩下的凉茶可以先解解燃眉之急呢。
待表少奶奶一干人全体撤离后,青荷将房门一关,着实长长地松出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终于了结了!这事儿要是再闹下去还真让人穷于招架了!”
罗扇也是筋疲力尽地歪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方才那话一多半都是她瞎忽悠表少奶奶的,春柳究竟有没有发现饼里有毒她是真不知道,反正女人都是感性动物,她上来先给表少奶奶打了一张感情牌,然后再连忽悠带推测真真假假掺和着上,表少奶奶这种明显智商长期供应不足的大脑肯定是扛不住啊,再加上像她这种有钱有地位的家族出身,最看重的是在外头博个好名声了,在家怎么闹随你,在外面子最重要,家族荣耀最重要,其次就是她和表少爷的婚姻关系,这两点都是表少奶奶的软肋,罗扇看准了戳过去,自然是一戳一个准儿。
原地回了回血,罗扇打起精神准备弄点儿水喝,一瞥眼,发现白二少爷不知什么时候起就站在了东次间的门口处负着手看她,身上已经穿妥了衣衫,头发也重新梳理过了,回归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英俊小郎君一枚。罗扇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子,冲着白二少爷屈膝行了一礼,然后就准备转身回去西次间——她才不会上赶着去伺候,一是为了避嫉,二是为了早日能重回小厨房,伺候得越精心岂不是越与目标悖道而驰了么!
小腿儿一抬还没来得及迈出去,就听见白二少爷在那厢淡淡送过来一句:“小扇儿进来伺候。”然后转身回了东次间。
这这这,白老二你故意的吧?就是不想让姐遂心是不?噢嗷哦!知道了,你这是蓄意报复!还惦记着姐摔你一身伤、用大棒子臭揍你、害你拉肚子、泼你一身臭水的事呢是吧?!多大点儿的事啊!值当你这么记得清清楚楚伺机报复咩?!姐早就把这些忘了呢!小心眼儿!
罗扇没辙,只好调转方向奔了东次间去,假装没看着银盅投射过来的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一进东次间门,白二少爷正在床边儿脱衣服——嘟!你你你,你想干什么?!大白天的——你也太心急了——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禽兽啊——好歹你先给老娘一个通房丫头的副本刷刷啊靠!
“柜子里拿件新的中衣。”白二少爷淡淡吩咐着,一边已经脱去了外衫。
嘿,原来是嫌弃自己正穿着的这件中衣被表少奶奶染指过了,不肯再穿了呀,真是个有洁癖的可爱家伙呢。罗扇依言过去打开衣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