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点头:“我明白。”
随下人一起去了前厅,魏于正坐在主位等候,将她安排至客位后,又说了些客套话之后便开始用餐,只是用到一半,便有一人急匆匆的进来在魏于耳边说了几句话,魏于脸色一沉,看了谢有容一眼又把视线收了回去。
谢有容被她看得心里一寒,做贼心虚似的将头埋在碗里,可又一想自己怎么可以心虚,就算真的心虚,也不能将这种心虚表现出来。而那边,下人已经汇报完毕,等待魏于指示,魏于对他挥挥手,做出让他出去的姿势,那人一怔,最后还是听从魏于的命令离开。
之后的时间对谢有容就比较难熬了,每吃一口就犹如咽糠,又不敢问魏于怎么回事,是不是小十摸去铸剑池的时候被发现了。
终于折磨完毕,魏于放下筷子,对谢有容道:“小姐用餐完毕之后,是否可以在这屋子里呆一会儿?”
“咦?”
“山庄来了两只小耗子,等处理干净之后小姐再回房也不迟。”
谢有容松了口气,想来是他们武林中的那些事,与小十无关,便也不再担心:“多谢魏庄主。”
魏于道:“我们这些武林中人,怎么闹腾,也不会牵扯普通人进来,小姐来求剑,是我千剑山庄的客人,我自然有以为护我客人周全的义务。”
“……”
果然虚伪。
两人又一阵沉默,不料刚才那个下人又走了进来,看了谢有容一眼之后对魏于说了几句,魏于脸色更难看,握着椅子扶手的手蓦然捏紧,甚至可见手背上的青筋。
这次他再没让那人下去,而是缓缓的站起身来,对谢有容道:“小姐可否稍稍坐会儿,那两只老鼠稍稍有些烦人,老夫亲自去逮。”
谢有容脸色变了几变,“……我明白了,庄主自请。”
魏于挥袖子一走,谢有容就再也坐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急的直跺脚,她原本是为了拖住魏于让小十有机会行走山庄,如今魏于去逮那两只“老鼠”,一不小心和小十偶遇怎么办。
“算了,死就死了!”
谢有容一狠心,咬牙提着裙子也跟了出去。
原本也对山庄的路线不熟悉,谢有容选了一条与魏于不同的路,然后成功的把自己给走迷路了。漆黑的夜晚,只有一两盏暗黄的灯笼亮着,无论怎么走,四周都是格局差不多的房子,她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别说寻小十,回不回得去都两说。
她不得章法,犹不死心的继续走,最后竟然回到了最初迷路的地方。
“啊,惨了,方向感什么的果然是大杀器啊……”
谢有容痛苦的捂着头转身,却吓得差点叫出来。
——也只是差一点而已。
一只手捂着了她的嘴,让她将尖叫生生压了回去。
“好久不见,谢姑娘,你还真是走到哪里,事端便生到哪里呀。”
女子的声音一如最后记忆的模样,清洌如泉水,眉目隽美如画。
谢有容眨眨眼,拨开对方捂着自己的那只手:“秦晗,你怎么在这里?”
姬柳微笑:“你该说,我怎么现在才出现。”
谢有容被她笑得心惊肉跳:“我被云舒救起之后,君长笑一直让你在暗中监视我?”
“谢姑娘还是那样聪明,猜对了。”
“……君长笑果然脑子有问题,你曾经假扮姬柳,被云舒拆穿,他不把你回收回去就算了,还让你继续来监视我。”
姬柳微微一怔,从前仅仅暗中关注,这是她第一次与谢有容面对面对视,第一次讲话。
竟然说君长笑脑子有问题。
原来她曾经爱入骨,寻不出一丝缺陷的男子,在一个不爱他的女子眼底,也不过如是。
不过,事情就该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所以,你可不要将见过我的事告诉云舒。”姬柳道:“当初在蓉城,我在他动手之前,先一步服毒药诈死,现在他心里,秦晗已经是个死人了。”
谢有容皱眉:“服毒诈死?”她一直以来,都苦无机会询问秦晗当初的结局,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先不说这些了,你现在,还有其他问题需要解决吧。”姬柳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讨论,将话题岔开:“你们找到那个婢女了吗?”
谢有容豁然明白:“魏于口中的‘老鼠’是你,可是,他说有两个人,还有一个呢。”
“他去引开魏于了,要不然,我怎么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姬柳道:“走吧,我带你去铸剑池,魏于如今被缠住,正好救人。”两个人?看来千剑山庄果然如她所料,没有察觉到秦颂的存在。
“好。”
谢有容点头如捣蒜。
其实除了刚开始被吓到,后来认清楚秦晗,她心底一直是欢喜的。
自从思思失踪,她日夜难安,如今得了一点线索便急急切切不计后果来救人,何尝不是因为害怕。
她知道君长笑必定会在她身边设置人监视,向君长笑汇报她与云舒之间的点滴,只是她根本不知道监视自己的是谁,用怎样的方式联络,只和小十一起没头苍蝇似的乱闯。
人生最悲剧的事莫过如此,明明有捷径,偏偏不知道怎么走。
如今秦晗自动出现,真是太好了。
姬柳很自然的牵住谢有容的手,那一刹那,谢有容微微有些恍惚,刚才她捂她嘴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手很软,指尖有些凉,肌肤细致如玉,是一双美人的手。
好像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出怪在哪里,而且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逝,瞬间便被即将救出思思的狂喜掩盖。
姬柳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之后便别看视线。
果然,老天公平,有这样的容貌,再智慧过人便说不过去了。
她不该去牵谢有容的。
她与秦晗虽然容貌相同,嗓音相同,可在细节处,总有些不妥。
譬如在暗中卑微生长的秦晗,幼时手上常有薄茧,后来日子好过些,薄茧褪去,也粗糙得很,不如她养尊处优,一点瑕疵都没有。
还好她并未发现异常。
被姬柳牵着,谢有容很快便寻到了铸剑池还有旁边的小黑屋,小黑屋的木门旁边,一名被发掩盖住样貌的女子倚在一边,手脚上全套着铁链。
谢有容挣开姬柳跑到那女子面前,拨开她凌乱的发丝,女子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宛如沉睡,果然是思思。
“思思,思思……”
木门“吱呀”一声又被打开,小十又抱着一名女子走了出来,看到谢有容愣住了:“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谢有容看看他怀中的女子,“小蝶?”
小十看了怀中的女子一眼:“是,小蝶姑娘是你所说的第三种情况,也是最坏的一种,同样被抓到这里来了。”
谢有容心中五味陈杂。
小十问:“姑娘,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谢有容“咦”了一声,调过头去看,哪里还有秦晗的影子,不过瞬间释然,小十是云舒的人,她既然在云舒面前诈死,自然也不会出现在小十面前,因此道:“我们这次算是走运,大概平日魏于作孽太多,惹了仇家,如今对方寻上门把他绊住了,我们正好趁乱离开。”
小十面色一喜:“好,我们现在就走。”
他将韩小蝶放下,将木门上的铁链与锁绕回到最开始的形状,而后担忧的看着谢有容:“姑娘,如果只是思思一个还好,我扛着就走了,如今多添了个小蝶姑娘,你扶得动吗?”
“……等我试试。”
她躬下身,使劲儿将昏迷的小蝶拽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抱怨道:“你怎么把她们都弄昏了,醒着自己走多好。”
小十很委屈:“姑娘,是你说,先不要惊动其他少女的,我不弄昏全部,怎么把思思和小蝶单独弄出来。”
谢有容哭瞎,说去说来又是她的失策?
不得不说,平常看的话,韩小蝶也算俏丽可人,纤腰不盈一握,可当她昏迷全身重量都搭在谢有容身上的时候,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沉重啊,她试着走了一步,趔趄得差点跌倒。
“……”
“…………”
结果,显而易见。
☆、第五十九章
谢有容没有办法,只得吩咐小十先将小蝶藏起,而后带着思思先行离开。
用她的说法,自己在魏于面前还未暴露,只要将铸剑池现场布置原样,没人会发现少了人的。
小十向来很听话,按照谢有容的吩咐将一切安排妥当,最后扛着昏迷的思思离开。
谢有容回到房间,安静的坐在床边,裙摆几乎遮了半边床弦。
古时完全依沙漏与更夫打更计算时间,她向来不在意这种小细节,也不知道这番折腾用了多久,不知道魏于有没有摆脱秦晗那边的纠缠。
“这样紧要的关头,谢姑娘是在不知所措,还是在发呆?”
门被推开,姬柳从外走了进来,坐到了她的身边。
谢有容并未看她一眼,而是道:“小十已经把思思弄走了,你可以帮我把小蝶也弄走吗?”询问的口吻,却是肯定的语气。
姬柳道:“我的力气也不比你大,怎么扛得动,再说,你不是与小十说等他回来。”
“我是那样说过,只是他带思思下山,总不会一路顺风的,千剑山庄虽然徒有虚名,也并非傻瓜,我们这样大大咧咧的动作,恐怕早就被发现了。”
姬柳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原来你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傻啊,那你为什么脸上没有一点害怕?”
“因为有你在啊,就算我不情愿,君长笑依旧把我推到云舒身旁,如今云舒什么都没说,他必定舍不得我死的,他舍不得我死,你们就不会让我死的。”
“看来我不应该这样早出现,不过,既然出现了,那我就帮你这个忙好了。”姬柳慢吞吞的站起离开,却在门口的时候止了步,并未回头,声音却清晰的传入谢有容的耳朵里:“谢姑娘,如果当初我在蓉城死了,你会觉得内疚吗,你会觉得是你害死了我吗?”
谢有容愕然片刻,摇摇头:“不会。”
“为什么?”
“不是我害死你,是君长笑害死你,就算不是我代替你做姬柳的替身,也总会有个人,所有的一切,君长笑才是罪魁祸首,包括我的不幸。”
“你做过君长笑一年的妃子,哪怕片刻,有没有对他动过心。”
“没有。”
“你被云舒小心呵护,哪怕片刻,有没有对他动过心。”
“没有。”
姬柳看着夜色,或闪耀或黯淡的星星点点:“君长笑算是你仇人,云舒却无辜,他如此对你,你依旧没有动过心?”
谢有容皱眉:“他并不是对我小心呵护,他是对他的姬柳小心呵护,与我无关。”
“一方面享受着云舒的温暖,一方面却说这温暖与自己无关,谢姑娘,有没有人说过,你比你自己想象中的要薄情?”
“……是吗,没有人这样说过我。”
意料之中的答案,姬柳微微抿起嘴角,再不说话,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将门关上。
她行至山庄的马厩中,来到谢有容的马车面前,抬起布帘,韩小蝶正昏迷的躺在里面。
从腰间香囊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拔开盖子,刺鼻的腥气立即散开,她拿着瓶子放在韩小蝶鼻尖,只几秒钟,韩小蝶就打着喷嚏醒来。
姬柳立刻用瓶塞将瓶口塞好,对韩小蝶道:“既然醒了就快点收拾好,下山的路还很长,我可不想没人陪我说话,孤独下山。”
韩小蝶揉着额头撑起身体:“讨厌的小十,吹什么迷药,看样子,事情都办好了?”
姬柳将小瓶放入香囊,“就小小的摆了一道,可是不算什么,不会影响整体计划的。”
“小小的摆了一道……是姐姐吗?”韩小蝶瞬间起了好奇之心,“不会吧,她向来不是被摆布的份儿吗,竟然会摆你一道?”说完之后四周望望:“秦颂怎么不在?”
姬柳摊手:“所以我说被摆了一道啊。”不过也不算吃亏,这样一来,她稍稍明白谢有容的逆鳞何在了。
在自己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