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凌乱的笔墨,隐隐约约可以认出几味药材的名字,左下方一行小字,书写着开药方的御医的名字。
侍卫恰好懂些医术,越看越凝重,待侍卫首领走到他面前时,脸色已经难看的堪比锅底。
“怎么了?”
宫中财物,他们这些做侍卫是不可以随意翻动的,需立即将纸张上交,至于怎么处理,便不是他们该管的事情。
侍卫颤巍巍道:“老大,这是一味养胎的方子。”
首领听完,猛然抬头看,绛薇阁还是那样子,晚上黑漆漆一片,清冷的厉害,只是窗户被吹开,呼啦呼啦的响,却没添丁点活气,反而更加阴森恐怖。
“这方子,是从绛薇阁里飘出来的吧。”
“……是。”
“最近,也没听说哪个宫的贵人怀胎吧。”
“……是。”
首领看着侍卫将纸拿在手中,同样呼啦呼啦的抖,生怕他一不小心便将药方撕成两半。
自一年前,容妃不知所踪后,绛薇阁便没住过人了。
这代表什么?
首领无限后悔,他可以当做这件事没发生吗?
咬着牙,从侍卫手中接过药方,按照官方程序层层向上汇报,不到一会儿,消息便传到了正在与婉兮缠绵的君长笑手中。
君长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看着药方,再三确认药方是否来自绛薇阁。
下面抖着说是,气的他几乎想骂人。
从始至终,他都从来没有碰过谢有容一下,她安哪门子的胎!
莫非是背着他与后宫侍卫私通?
君长笑眼眸一震,攥在药方的手因太过用力而颤抖。
好,好,好的很。
谢有容,我真是太小看你了。
虽然朕次次小看你,可你次次,总要刷新朕对你的看法。
他气呼呼的将纸团扔在地上,觉得不解气,又踩了两脚,踩完后觉得自己的举动弱爆了,又高喊了一声“摆驾”要出宫。
这还是头一次,他竟然被戴了绿帽子,虽然这一切都是装模作样,可她在名义上还是他的容妃,他可以不宠幸她,但也绝对不允许她找别人宠幸她!
对,他要将这个消息立即告诉轩,让他看看这女人的真面目!
再次在君长笑神逻辑下无辜中枪的谢有容仍不知自己大难临头,与楚应轩和奴兮一起回到了别苑。
她不大爱穿宫装,虽然好看,却太过束缚,因此一回去便先换了衣裳,也放下绾起的发,准备洗漱睡觉。
正在这时,奴兮从外扑了进来,问道:“姐姐,小白在你这里吗?”
“嗯?”谢有容往房间里扫了一圈,答道:“不在呢,怎么,小白今天没回来?”
“是啊,它有时候超级粘你,我还以为今夜说不定跑来和你睡了呢。”奴兮道:“那我再去找找。”
“我和你一起吧。”
自从上次那个湘衣一群人说要杀了小白放它血喝之后,奴兮便开始分外紧张小白,虽然不限制它白天的活动,可每到晚上,必要找回来才安心,渐渐小白也养成习惯,不用找,到点回家。
这般时候还不在,难怪奴兮担心。
“好。”
出去才知道,奴兮为小白兴师动众到何种地步,不止家中仆人,便是楚应轩也被她硬拉出来,陪着一起找。
谢有容先围着别苑绕了一群,再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依旧没找到小白半分踪影,回去与众人复核,谁也没看到。
奴兮哇一声哭了:“小白丢了!”
谢有容吓了一跳:“你哭什么,慢慢找便是了,小白寻常都在哪里玩?”
楚应轩在一旁道:“不是在闹市,便是在山野,如今所有人分成两份吧,一份去街上询问,一份去后山搜索。”
谢有容想了想又道:“再留一人在家照看吧,万一小白回来了呢。”
“不错。”楚应轩点头,问旁边:“去年过年的时候家中还剩下的烟花,如今还在吗?”
“在库房中。”
“拿出来,寻到小白后便点燃它,以此为信。”
“是。”
下人的手脚都十分利索,一会儿便顺从楚应轩的吩咐安排好所有,奴兮带几个人去闹市,楚应轩与谢有容去山中搜索,还几人留守家中。
也是谢有容他们命好,刚刚经过去后山的必经小道时,前面提着灯笼的下人便照到小道上蜷成一小团的黑影,“公子,小白在这里!”
楚应轩和谢有容对视一眼,同时上前,那人已经把灯笼交给旁边的男子,弯腰抱起小白,递给楚应轩,楚应轩接过,瞬间嗅到一缕酒香。
谢有容在一旁自然也闻到了,她伸出手指戳戳黑猫湿润的鼻子,又凑过去闻了闻:“真的是酒味,它不会是喝醉了吧!”
太神奇了,猫竟然喝酒。
这也不对啊,这山间空旷旷的,也没有酒肆啊。
小猫大约醉的厉害,呼吸均匀,只耳朵倏尔抖了一下。
“看来它是在山中戏耍时渴了,饮了山中的果酒吧,挣扎着想回家,却最终醉倒路边。”楚应轩道:“这山中有许多野果,落在地上,无人拾取,经自然造化成了果酒。”
他这样一说,谢有容恍然大悟,云舒不就喜欢收藏果酒吗,当初从蓉城离开,他还送了她几坛,清洌甘甜,而且也不醉人。
不醉人,却醉猫。
谢有容又戳了戳小猫:“小笨蛋,学什么不好,学人饮酒,你吓死奴兮了,看她回去不扒了你的皮。”说到奴兮,才想起她此刻定然还在心急如焚,连忙收起逗弄醉猫的心思,对旁边道:“去把烟花放了,告诉奴兮我们找到了。”
真是虚惊一场。
下人连忙说是,将烟花取出,吹燃火硝将其点燃。
随着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啸声,一簇急光升到半空,而后猛然炸开成绚烂五彩的光芒。
谢有容离得太近,被尖啸震得后退一步,可看到空中爆开的花火,还是忍不住赞叹:“好漂亮。”
一朵烟花刚刚熄灭,又一声尖啸,另一朵烟花炸开。
谢有容看着看着,忽然感觉浑身上下颇不自在,似乎是谁在看她,下意识收回注视夜空的视线,朝那抹让她不自在的望去,竟然是楚应轩。
☆、第一一四章
她的脸上还有未来得及收敛完的笑意,又微微有些惊讶,“楚公子?”
怎么了,莫非她刚才的动作太矫情做作了?
“你喜欢烟花?”
谢有容肃然道:“……不喜欢,我比较喜欢有深度有内涵的东西,譬如弹琴、在红叶上写诗觅知音之类的,这个太俗了。”
楚应轩:“……”
他是不是该拆一下她的台,告诉她那晚奴兮求她弹琴,他也同样听到了。
高山流水是沾不着半点关系,而且还……十分辟邪。
谢有容看楚应轩表情隐忍,立刻萎了,垂头丧气道:“好吧,我是想做一个又会弹琴又会在红叶上写诗的女子来着,可事实上,我一沾琴弦,方圆百里之内,神魔避让。”
“还好,也没谢姑娘形容的那么不堪。”楚应轩道:“十里吧。”
谢有容:“……”
她弹的是超声波吗?
回到别苑,奴兮已经在了,听完谢有容解释前因后果,恨不得把小白掐死,可小白实在醉的厉害,任她揉捏搓打,一点反应都没有。
闹腾了这么久,也该回去睡了,谁料楚应轩竟然唤住她,让她等等,谢有容不明所以,直到有人将一捧又一捧烟花抱至院中,才反应过来,窘迫不已:“这是干嘛?”
楚应轩凉凉道:“庆祝。”
谢有容:“……”
请允许她做一个悲伤的表情,一会儿就好。
“大晚上的,会不会扰民?”
到时候所有人往这院子里扔臭鸡蛋什么的。
奴兮连忙道:“不会,我在街上找的时候,见着烟花,所有人都停下来看呢,交头接耳说很好看!”
好吧。
奴兮爱热闹,不要旁人点烟花,要自己亲自动手,她吹燃火硝,然后侧过身,一手捂着耳朵,一手小心翼翼的向烟花筒上的引线,引线被点燃,刺啦刺啦冒着火星,一路燃下去,只听“咻”的一声,一朵烟花升上天空,奴兮尖叫一声,捂着心口喘气,又接着点第二支。
一时间,漫天绽放烟花不绝。
奴兮玩上了瘾,冲着楚应轩与谢有容招手:“师兄,姐姐,你们也过来嘛。”
谢有容连忙拒绝:“……我比较喜欢站在旁边欣赏。”
她喜欢烟花的美,但总不敢靠近,就怕遇上一个假冒伪劣产品,嘭一下爆炸了。
珍惜生命,远离易燃易爆物品。
况且远远站在一旁,硫磺的味道已经很浓,靠近的话她更受不了,也只奴兮才不在意这些,玩得不亦乐乎。
“我一个人好没意思。”奴兮撒娇:“师兄你也不过来吗?”
“嗯。”
奴兮郁卒了一下,不过很快又继续打起精神,燃了一支又一支,最后竟然放开胆子,抓起一根较细的烟花筒绕圈圈,边绕边笑,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君长笑怒气冲冲进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足够温情的画面。
火树银花不夜天,灿灿流光之下,奴兮放肆的举着烟花筒追人,仆人一个个配合着做着惊讶的表情躲她,谢有容站起楚应轩身旁,纵然的看着奴兮胡闹,黑色小猫在旁边蜷成一团,安然入睡。
谢有容眼尖,一下看到君长笑,立刻收敛眉目,拉了拉旁边楚应轩的袖子,这是一个足够亲昵,又足够默契的小动作,尽在不言。楚应轩随着她的视线望过来,道:“皇上。”
君长笑绕过院中央的烟花筒,走到谢有容面前道:“今夜忽然来风,将绛薇阁的西窗吹开。”
谢有容不明所以,只好沉默,看他还说什么。
君长笑道:“然后一张药方从窗口飞了出来。”
药方?她在宫中,的确生过几次病,吃过几次中药,苦的要死。
只是,那又如何?
……等等,不对。
“我未将药方带回绛薇阁,每次太医来为我诊断,也是回太医院开药方的。”
怎么会有药方从绛薇阁中飞出来。
楚应轩心中一动,问君长笑道:“不知那方子,开了哪几味药材?”
能够令君长笑为之动容的,想来不是普通的病症,他与谢有容相处许久,倒没看出谢有容有什么病来。君长笑如此兴师动众,必有缘由。
“怎么了?”
奴兮也将烟花筒递给一旁的仆人,过来凑热闹。
君长笑没有回到,只狠狠的看着谢有容,若眼神可以化为实质,她已经不知被他剜下多少块肉去。
这人真是有病,神经病,时不时就发作,讨厌至极。
谢有容强忍心中不快,默默回忆那一年得了些什么病,结果,除了感冒就是感冒,别的什么都没有。
“谢有容,你真的不知道?”
谢有容呛声道:“我为什么该知道!”
他能不能把话说明白,这样憋着让人猜有意思吗?不累吗?是能显出他高深莫测,还是等她自动败下阵来露馅儿?
这倒好,点了那么多烟花,周围全是硫黄味,真正是硝烟弥漫。
“就是,到底是什么药方?你又不是不知道姐姐脑子笨,你让她猜,百儿八十年都没个答案的。”
汗。
奴兮,这种时候你就用不着“夹带私货”损我了吧。
谢有容皱着鼻子凶了奴兮一眼,对方吐吐舌头,“我说的是事实!”
谢有容:“……”
可恶,无法反驳!她确实猜不出。
“好了,有什么话,回客厅说吧,奴兮,你去奉茶。”
楚应轩说完,君长笑才发现院子里满满的全是下人,顿时懊恼不已,他是被谢有容气糊涂了,这等丑闻,他刚才竟然当着人面质问她。这不是等于昭告天下他被戴了绿帽子了吗!奴兮也反应过来,应了一声便吩咐院子里的下人散开,放完烟花之后的垃圾等明天早晨再收拾。
待所有人做鸟兽散,奴兮将茶沏好,君长笑也坐下,才道:“轩,你被这个女人骗了!”
楚应轩看着在旁边一直喝茶以掩盖烦躁的谢有容,道:“这话从何说起。”
“这个谢有容,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