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遵循周礼实行分封制。这个建议遭到了李斯的驳斥,和始皇帝的不满,直接导致了淳于越的罢黜。身为他的弟子,扶苏因为这件事上书,强烈反对,便被始皇帝派到了上郡去做蒙恬大军的监军。
扶苏的视线落到案头上静静躺着的青镇圭上,似有所感地长叹道:“那何为法度?何为规则?是君父所言?是智者所言?还是圣人所言?”
青年保持缄默,那双细致的眉深深地蹙了起来。
扶苏轻哼一声,冷冷一笑道:“规则,本就是给一些人遵循,给另一些人打破的。但是没有能力打破规则的人妄想挑战规则,就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大公子……”青年 焦虑地唤了一声,忧心之色溢于言表。
扶苏摆了摆手,收敛了情绪,淡淡道:“毕之此次回咸阳,也顺便帮吾查看一下咸阳的动静,吾被困于上郡,遮蔽耳目,倒是极为不利。”
青年脸上闪过数般情绪,最终化为一叹,低头虔诚一拜:“殿下,请多保重……”
扶苏点了点头,知道青年只有在态度极其郑重到时候,才会唤他殿下。
看着青年倒退着离开军帐,最终身影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扶苏不免的恍惚了一下。
这个父皇亲手送来的伴读,已经在他身边形影不离地待了许多年了。
认识他的人生,已经比不认识他的人生长了。
扶苏勾起唇角,擦好了剑后收剑入鞘,随手拿起案头的那面青镇圭。
微曲食指,弹了一下那面冰凉的圭面,听着青镇圭发出的清脆玉制声,扶苏喃喃自语道:“老伙计,现在我就剩下你了……”
扶苏睁开双眼,嗅着月麟香清幽淡雅的味道看着素白的天花板,久久回不过神。
他这时才醒悟,那军帐中的离别,居然是他和毕之到最后一面。
规则……果然是很难打破的吗?他失败了,胡亥也失败了……
“皇兄,你醒了?”胡亥一直在床前守着扶苏,见他睁开眼睛,立刻关切地俯过身来。
“嗯。”扶苏简短的回应着,又闭了闭眼睛,才渐渐恢复了神智。
胡亥把一旁燃着月麟香的博山炉熄灭,又打开窗户和空调给屋子里换上新鲜的空气,看着自家皇兄的赤色眼瞳中,透着一股担忧之意。月麟香是以唐时的御用香料月麟香为主料再多加一分三柰,藿香,藁本等香料调配,就会成为一种可以影响人梦境的奇异香料。只是使用的时候,会给人带来一些小小的后遗症,心绪很容易受到影响。
扶苏深深地吸了口冰凉的空气,精神稍微好了一些。他最近不断地用月麟香入眠,就是想要影响毕之的梦境,想让他回忆起过去的事情 。刚刚的那些梦境,毕之应该也陪他一起重新经历了一次吧?
只是……扶苏喟叹的闭上眼睛,无论怎么用月麟香,他可以回忆的人生还是非常短暂。
是啊,他还有什么可怨恨的呢?毕之的人生已经有两千多年了,而他在的时间,对于毕之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十几年而已。
“皇兄?”胡亥抿了抿唇,担忧地唤道。
扶苏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半晌之后,才缓缓启唇道:“把那块青镇圭,给他送去吧。”
胡亥闻言一怔,虽然皇兄并未言明“他”是谁,但他又怎么可能认错?
虽然心中有无数疑问,但胡亥还是点了点头道:“是,皇兄。”医生竖着兔子耳朵,疑惑的看着快递盒子里的青镇圭,刚刚老板已经跟他说了这个东西究竟有多么珍贵。想起之前拍卖会上拿回免死牌的事情,医生不解的问道:“老板啊,我怎么觉得,扶苏那家伙是在帮你镇厌乾坤大阵呢?不光不阻挠你拿回免死牌,这都给你送来了第十一个帝王古董啊!”
老板抚摸着青镇圭那冰凉的玉质表面,这几日在梦中反复地重现那久远岁月的记忆,让他无比怀念这块青镇圭,意识都没有听清楚医生在说什么。
知道医生又重复的问了一遍后,老板才幽幽一叹,怅然道:“因为他知道我肯定很难下决心把第十二件帝王古董埋入地下,索性其他的,就成全于我了。”
“第十二件帝王古董?你已经找到了?是什么?”医生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老板垂下眼帘,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赤龙服。
医生一开始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在猛然间理解后,膛目结舌。
小剧场
胡亥:皇兄,怎么你每次出场大部分都是坐着的啊?
扶苏:……
胡亥:咳,没什么,我去给皇兄叫外卖,今天想吃什么?
扶苏:蟹黄汤包,水晶虾饺,叉烧包……
胡亥(掏手机):原来皇兄之前就很宅
第十二章 哑舍·乌金鼎
天上的乌云遮天蔽日,骤起的狂风卷着漫天的鹅毛大雪横扫大地,汤远下了公共汽车,谢绝了同车的好心大婶让他到对面家里坐坐避避风雪的邀请,紧了紧身上的小羽绒服,确认手中的两根糖葫芦还有那包点心没有掉下去后,便一戴帽子闷头冲进了风雪中。
“哎呦!这是哪家的大人这么狠心,让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啊……”大婶的唠叨逐渐被风雪吹散,再也听不清了。汤远抹掉一把脸上粘着的雪水,立刻小脸就冻得跟苹果一样红彤彤的。
每次进城赶集都会懊恼为何他会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汤远各种敢怒不敢言,谁让他是想出门的那一个,不像家里那位祖宗都不食人间烟火了,更何况他也不敢让那位祖宗出门啊!
又冒着风雪沿着山路走了许久,汤远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但一个人走山路却完全不害怕,甚至还熟悉这里的地形。即使风雪大得迷眼,他也能轻易地避开路面上的塌陷大坑或者冒出来的尖锐石头。又往山林深处奔了十几分钟,在绕过一片密林之后,汤远便看到了那个自己熟悉的小屋在一棵老槐树下露出了一角房檐。
这个小屋很不起眼,就像是普通的农民在大山里修建的白墙红顶的瓦房一样,只是因为上年头了房顶瓦片上的漆剥落了一些,白墙也灰扑扑的,看起来就像是很久都没有人居住了一般。
汤远看到了小屋之后,并没有减速,反而越跑越快,眼看就要撞到屋外的栅栏时,他伸出小手在栅栏上一撑,小身体变轻巧地一个前空翻越过了栅栏,双脚砰的一下完美地落地。
“十分!”汤远挥舞着小拳头,骄傲的挺胸。
然后又有砰的一声响起,他低头一看,立刻苦瓜脸了赶紧捡起因为动作太大而掉在地上的糖葫芦。幸好他买的时候让店主在外面多包了层牛皮纸,这才没有弄脏。
汤远抖了抖身上头上的雪花,这才推门进屋。漫天的风雪被一扇木门关在了他身后,让他马上就暖和起来。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脱衣服,羽绒服、外套、毛衣、保暖衫……等他走到屋后的小院时,身上就只剩下一个小背心和大裤衩了。
汤远捧着两根糖葫芦和那包点心,欣赏着这即使是看多少遍都会在心底暗自惊叹的景色,摇摇晃晃地往里面走。
外面现在数九严冬,而后院里却温暖如春,像是在半空中有个看不见的玻璃屏障一样,把所有的寒冷都挡在了外面。花园里绿草如茵,百花齐放,真跟夏天是的景色别无二致。
这个后花园和外面的瓦房完全不搭,就像是忽然从北大荒来到了苏州园林,假山奇石,小桥流水,凉亭楼阁,虽然格局并不大,但应有尽有,可见主人的巧妙心思。甚至在凉亭下面,还有一处温泉的泉眼,正散发着腾腾雾气,宛如仙境一般。
“汤圆,你回来了?”汤远正盯着一只蜜蜂在牡丹花蕊上采蜜的时候,一个好听的声音立刻让他炸毛了。
“我不是汤圆!是汤远!汤远!快叫我汤远!否则就不给你糖葫芦吃了!”汤远跳着脚,穿过溪水上的小桥,登上假山,便看到凉亭之中背对着他坐着一个年轻男子,正下着围棋。那人正穿着古时鸦青色胡纱道袍,交领大袖,四周镶着群青色的滚边,细看身上的道袍还绣有周易的八种卦象,用一种神秘的方法排列着。
此人有着一头深黑的头发,离得近还能察觉到这黑发还泛着些许深青色。大部分长发只是松散的打了个结,用三根象牙发簪随意地插着,在胸前散落而下,像一匹上好的绸缎般丝滑润泽。而随着汤远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也回过头来。
这名年轻的男子长相极为俊秀,就如同是一幅清丽淡雅的水墨画般隽秀无双。只是他的眉心之处,居然有一道狰狞的暗红色疤痕,完全破坏了他的面相,令人唏嘘惋惜,而且他一直都是闭着双目,显然是眼睛有碍,已然瞎了。
“汤圆,你手上的糖葫芦都要化了。”这人惋惜的叹了口气。
“啊呀!”汤远立刻醒悟过来,后院里的温度跟夏天的没啥两样,这冰冻起来的糖葫芦外面的糖衣自然很快就融化了,连外面那层牛皮纸都被粘住了。
那年轻道人微微一笑,像是真能看到一般,准确地从汤远手里拿起一根糖葫芦,往凉亭外一伸。
这凉亭所在的地方,就是后院的最边缘,外面依旧飘着鹅毛大雪,糖葫芦随着这人的动作,就想捅破了一层看不到的屏障一般,立刻暴露在零下二十多度的环境中。
汤远一看之下,立刻瞪圆了大眼睛,噔噔噔的跑到石桌的另一边坐下,把手中的点心一放,也学着这年轻道人的动作,把属于他的那根糖葫芦也伸到了凉亭外,数了十个数后,才拿回来剥掉上面的牛皮纸包装,糖葫芦果然重新冻得硬邦邦的了。
“这招真棒!你果然是个有水平的吃货!”汤远咬着最上面的那个山楂粒,因为冻得太硬,他的小嘴一下又咬不动,只能一点点地舔着上面的糖。“喂!讲个故事吧?好无聊啊!这荒山野岭的也收不到电视信号,这暴雪下的也太邪门了!”
那年轻道人对汤远极为宽容,并不计较他没大没小的举动,而是好脾气的纠正道:“汤圆,你应该称我为师父。”
汤远小鼻子气得直哼哼:“不管!你什么时候能不叫我汤圆了,我就叫你师父!”
那年轻道人浅浅的笑道:“我捡到你的时候,你长得玉雪可爱,岂不是和那汤圆一样?”
“可是我现在长大了!”汤远泄愤似的咬了口糖葫芦,各种炸毛。
“唉……你不是要听故事吗?那就给你讲讲我以前收的弟子吧……”年青的道人把自己手中的糖葫芦抽了回来,剥着外面的牛皮纸,动作优雅至极,“从前呢,嗯……是很久很久以前,我收的那个大弟子,是赵国人。”
“赵国人?现在只有中国人!”
“唉……不是很久很久以前吗?那时候还有赵国的。”
“赵国?糊弄我没上过学什么都不懂吗?你书房里的那些书我能看懂的都看了!只有战国七雄才有赵国!那都多少年前了喂!”
“哦,其实后来赵国的遗族在秦灭之后又自称为王过,不过被韩信灭掉了……唉,又跑题了,你不是要听故事吗?这么较真我还怎么给你讲下去啊?”
“好好好,你继续,我大师兄是赵国人,然后呢?”汤远哼唧了一声,勉强同意继续往下听。他这时才发现糖葫芦的糖又有要融化的迹象,便又把糖葫芦往亭子外面伸了出去。糖葫芦很快就被雪花覆盖,鲜红的山楂配着晶莹完整的雪花,就像是一个完美无缺的艺术品。
哼!这才是如何吃糖葫芦的正确方法!以前他吃的方法都弱爆了!
年轻道人吃糖葫芦的样子也很优雅,用指甲在冻得结实的糖葫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