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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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舍- 第1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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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被诅咒了一般,獬豸的话语刚刚落下,就听到正殿那边传来了宫女们的惊呼。这种骚乱在未央宫已经是很常见了,定是刘衎又晕倒了。

只是,这回的声势看起来有些大,并且隐隐地传来宫女们的哭泣声。

仿佛已经有了某种预感,王嬿弯腰拾起地上碎裂成几段的紫水晶雕花簪,心如死灰。

元始五年十二月丙午日,刘衎因病复发,卒于未央宫,时年十五岁,谧号孝平皇帝。

王嬿心中的那朵名为爱情的花,在刚刚开了个花苞的时候,就无情地被命运所摧毁,迅速地破败化为灰烬。

她才十五岁就成为了太后,只是这次登上皇位的,并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父亲从刘姓宗室中选的一个两岁的孩童。

王嬿觉得自己应该庆幸,若是父亲之前便选择了少不更事的孩童当皇帝,那她也没有办法嫁给刘衎。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年时间,但她却觉得那是她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三年。

尽管身份已经至高无上,但王嬿没有选择染指朝政。她知道她确实是有善心,但却也有自知之明。有时候有善心,并不一定代表自己做的善事对别人来说也是善事。獬豸那家伙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并不是无的放矢。她冷眼

看着自家父亲在隐忍了三年后,终于忍不住废掉了那个孩童皇帝,取而代之。

被愧疚的父亲封为黄皇室主,她紧闭了殿门,只留下几名宫女伺候,不再见任何人,过着幽闭的生活。

其实她过得也并不是太无聊,獬豸在闲得发慌的时候,也会跟她说说闲话讲讲故事。

传说汉高祖刘邦斩白蟒起义,那白蟒也是一头灵物,竟口吐人言,说刘邦终会有报应的,斩了它的头,它就篡汉的头,斩它的尾,它就篡汉的尾。结果刘邦一剑把白蟒从正中间斩为两段,所以汉朝定是中期出现问题。

王嬿并没有把獬豸的这段闲话当成随便说说,她也知道自家父亲篡汉的根基不稳,迟早会被刘氏子弟重新夺回权柄。

事实上,王嬿知道她父亲虽然有野心,但不管是伪善成了习惯,她父亲是确确实实地想要做善事。她父亲企图通过复古西周时代的周礼制度,期望恢复礼乐崩坏的礼制国家。于是推行的新政完全仿照了周朝制度。

但礼制已经是被淘汰的制度了,秦始皇的法制,汉武帝的儒制都可以一统天下,她父亲真是伪善到了极点,却丝毫不知道自己推行礼制,会给朝野上下和平民百姓带来多大的伤害。就像是放生陆龟,却把它放生到水里一样,

本是好心,却做了恶事。

王嬿冷眼看着父亲走上绝路,却知道自己是无论说什么都劝不回来。

时间也并没有持续太长,当起义军推翻了新朝,闯入未央宫,放火烧宫的时候,獬豸站在殿前的铜鹤头顶,看着王嬿头也不回地走向火海。

【尔可后悔?】獬豸幽深的黑瞳中反射着熊熊火焰,此时的王嬿正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她一生中的前十几年是在困苦冷清中度过,而随后的十几年虽然是在最奢华的宫殿之中,却依旧孤苦伶仃。

王嬿的脚下并没有停歇,后悔吗?

也许她早一点选择站到刘衎身边,会给刘衎带来更早的灾祸,但她依旧不后悔当年的选择。

虽然她无法分辨这世上何为善何为恶,但若是让她回到当年夏日的那个午后,即使再让她做一次选择,她还是会救蝴蝶。因为它濒死的挣扎让她无法无动于衷,即使她应该站在蜘蛛这一边。只可惜,她的能力,也就只能救下

一个小小的蝴蝶片刻而已……

王嬿窈窕的身影被火焰迅速吞没,獬豸盯着那片火海,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在它如此漫长的生命中,很多人都看不到它,有一部分人能看到它,也有人从能看到它到不能看到。却从来没有人能像王嬿这样,竟是让它目送她离开的。

遵从本心,即为至善。[汶Zei8。电子书小说网//。 ]

这个女人,竟是从生到死,都保持着至善之心吗?

獬豸轻巧地从高高的铜鹤上跳落下来,这世间,又少了一个能看到它的人。

它一晃身,很轻松地便找到了在库房角落里落灰的獬豸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重新滚进冠中,陷入了长眠……

公元2013年

“咦?这么说,我们刚刚看到的少年,是汉平帝刘衎?”医生躺在哑舍的黄花梨躺椅上,拿着手机刷着网页查资料,“王莽篡汉,还有人说王莽是刘邦斩的那条白蟒转世,所以名为莽。刘邦斩白蟒起义的时候把白蟒正中间斩为两段,而西汉和东汉正好各两百年。哎呀呀,真神奇,那白蟒不会跟白露有亲戚关系吧……”

陆子冈并没有注意医生的唠唠叨叨,他也在查资料。

身从羊,头从麒麟,额上生独角……那是獬豸?!而且为何他分明什么都没有看到,医生却看得到?难道只有至善之人才能看到獬豸的传言,是真的?

陆子冈笑了笑,什么至善,应该说的就是心地纯洁的傻瓜笨蛋吧?那倒是挺符合医生的性格。而且独角兽的传言,东西方都有,并且出奇的一致,独角兽都是能分辨是非善恶,喜欢身心纯洁的少女。

不过,这世上只有傻瓜才会真正纯善没有私心吧?

他的私心……

陆子冈捏紧了手掌之中的物事,若是医生朝他这边看来的话,就会觉得万分熟悉。

因为那正是他佩戴过二十四年的东西。

已经被金丝镶嵌好的白玉长命锁。

第九章 哑舍· 屈卢矛

陆子冈把玩着左手掌心的玉料,沉吟了片刻后,便拿起笔在玉料上画出一片片枯叶,那一片片叶子正好画在了黄褐色的和田玉籽料留皮上,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但秋风萧索的意味立刻就盈满整块玉料。

画完枯叶之后,陆子冈停顿了片刻,几次抬笔又几次落下,终究没有落笔。

他下意识地拿起了手边的铻刀,对准手中的玉料,微一用力,刀尖就如同切豆腐一般把玉料破开来。

从几千年前开始,琢玉师的工具,就是一种俗称水凳的砣机。砣是一种圆片状物,旋转起来之后,就用这种均匀的摩擦力开始琢玉。虽然数千年来,驱动砣机的方式从人工改进到了电能,但琢玉师依旧用各个尺寸的砣机来琢玉,只除了陆子冈。

他的铻刀,因为缺少了解石的锟刀,所以只能雕刻一些小件的玉器,但却更为精细。

这一世的他没有学过任何雕刻的技巧,但自从前世的记忆回来了之后,只要握住铻刀,整个身体就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一开始还有些生疏,但琢磨了数十块玉料之后,他的手感越来越好,甚至于每时每刻不拿着一块玉料在手心拿捏,就会全身都不舒服。

枯黄卷曲的枯叶在铻刀的雕琢下一片片地出现,陆子冈接下来连草稿都没有打,完全靠感觉继续雕琢了下去。

哑舍内的长信宫灯在一闪一闪地跳跃着,却异常的明亮,一点都不妨碍陆子冈琢玉的视线,很快,在萧萧而落的枯叶之下,出现了一个古式建筑的一角,一袭珠帘长长地垂下,珠帘下方露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正无限怅然地抚摸着栏杆,珠帘之上还仿佛挂着几抹清幽的霜华。

虽然只是一只手的剪影,但依旧能让人目不转睛地把视线聚焦在那里,恨不得想要挑开珠帘,看下藏在后面的美人究竟是何等倾城之色。

陆子冈抹去玉料之上的碎屑,定定地看了许久,才把玉料翻转过来,刻下了王昌龄的一首《长信秋词》:“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

铻刀极其锋利,但这二十八个字陆子冈却写得婉转清丽,缱绻绵长,随后习惯性地在后面落了一个子冈款。

陆子冈呆怔地看了这块新鲜出炉的玉件半晌,玉件雕琢之后并未抛光,却在黄色的灯火下映出一种沧桑晦涩的质感。

自嘲地笑了笑,陆子冈把这块玉料丢进了柜台下面的竹筐里,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玉器击撞的声响。那个竹筐里已经积攒了大半框未抛光的半成品玉件,都是陆子冈这些天拿来练手的习作,若是有人看到的话,不禁会眼前一亮,说不定还会评价这个琢玉师仿子冈款仿得非常不错呢。

清洗了双手,又清理擦拭了柜台抹掉玉屑,把铻刀擦净放进怀里,陆子冈这才拿起锦布之上的长命锁,闭着眼睛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向后靠在椅子上假寐。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医生带着晚餐推门而入,那小笼包的香气混合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夹杂在微凉的秋风中,就那么穿透了哑舍店内的熏香迎面袭来。

“这个月是今天吧?还有点时间,我们赶紧吃完就上路。”

医生动作麻利地打开饭盒,熟练地从哑舍柜台里找到他常用的筷子,拈起小笼包就开吃。

上路什么的,用在这里真的好吗?陆子冈的额角抽搐了两下,也没挑剔医生言辞无忌,把手中的长命锁挂在脖子上戴好后,就闷头把属于他的那盒小笼包吃了个干千净净。

两人动作都很快,医生把饭盒拿出去丢掉之后,便抬手看着手表道:“是不是还要等一会儿才能走?我还能睡一会儿不?今天这场手术站了八个多小时,真是累死了。”

陆子冈看着医生一边说一边毫无形象地瘫在黄花梨躺椅上,沉声道:“不能睡了,我们这回去要换衣服。”说罢便起身朝哑舍的内间走去,不一会儿就拿出来两套衣服和两顶假发。

“哟呵!玩cosplay吗?不用了吧?我们每次穿越也都只停留一小会儿,还换什么装啊?再说,我们目标不是回到几个月前吗?你怎么这么笃定我们这次又回到几百年前甚至更久之前啊?”

医生嘟嘟囔囔着,但却没拒绝换装的提议,反而兴致勃勃地脱下休闲装,在陆子冈的指点下把青布直身的宽大长衣穿在了身上。

“就算是很短的时间,也要做到完美,我可不想在大街上被别人当疯子怪物一样看了。”陆子冈半真半假地抱怨道。

医生却完全没察觉到为何陆子冈这回这么精确地预计到他们会穿越到什么年代,毕竟每个时代的服饰并不相同,而陆子冈拿给他的分明是明朝中期的服饰。医生只是隐约感觉有些奇怪,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哑舍的内间里传来一阵阵熟悉的鸟鸣和撕打声。

“三青和鸣鸿又闹起来了?”医生心疼地直咧嘴,但却半点要冲进去给自家三青撑场面的意思都没有。开什么玩笑,那是两只神鸟级别的战斗,他一个凡人冲进去岂不是要完蛋?“那胡亥哪里去了?都不过来领自家鸟回去?”

“我也不知道。”陆子冈径自往头上戴着假发,自从上次胡亥说下次要来一起用洛书九星罗盘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鸣鸿是一个月前失魂落魄地飞到哑舍的,一看就是与自家主人走丢了。陆子冈也不是神仙,没有胡亥的联系方式,只好就养着鸣鸿,至于它愿意和三青干架,他也专门给它们俩腾出了一个单间,屋里什么都没放,随便它们打个天翻地覆。

医生一开始也是担心不已,但后来发现三青和鸣鸿势均力敌,顶多就是各掉几根毛,也就见怪不怪了,甚至还有闲心收集了它们的毛,用哑舍里的铜钱做了几个鸟毛毽子。

医生在陆子冈的帮助下戴好了假发,在头上戴了四方平定巾,摘了眼镜,对着镜子照了照,倒是真有种书生感觉。拿着手机自拍了几下,还发到了朋友圈炫耀,医生这时才发现陆子冈正拿着罗盘发呆:“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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