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妹子该懂了,不能一直由着她这么孩子气的……
“什么意思?”谢灵又眨了眨眼。
“常青乃锦衣卫指挥使,朝廷重臣,天子之箭,私下里不说,但是在这些朝廷大面上,他绝对不会被儿女私情羁绊的,看上不看上侄女,我不知道,可是如此公然与睿王为难,绝对不是那些原因,而应该是圣上指派,至于皇上为什么要如此……也许……与三皇子有关!”说完,脸色微变。
“这样啊……”谢灵叹了口气,又吁了口气,喃喃道:“果然一点也不好玩,太严肃了,我从小看的故事可不是这样的,象宫XXX之类的,女主只要可爱一点,就会招惹男主男配们为爱发狂,甚至为她付出一切,干嘛整这么复杂的动机,既不浪漫也不有趣……”
从前这些话,谢娴听了不过一笑置之,如今却十分认真想了半晌,缓缓道:“灵儿,你说的那些,可是哪里看到的戏本子?象杜丽娘那般,为情生死?可那毕竟是梦,现实之人,利益当先。”
“杜丽娘?她是谁?”谢灵瞪大了眼睛。
“是汤海若写过的一个戏本子。”谢娴忽然觉得自己要摸到妹子的“病因”了,把语气放得越发郑重道:“杜丽娘梦见了一个书生,然后就……哦,相思而亡,后来那书生去了那个地方,发现了她的魂魄,最后两人团圆。”
“为情而死,为情而生……”谢灵嘴角弯弯道:“姐,你是不是很鄙视那个杜丽娘?”
谢娴迟疑道:“倒也不至于鄙视,只不过因为梦见一个男人,就相思而亡,让爹娘白养活你一场,未免有些太过于考虑自个儿了。”
谢灵“噗嗤”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谢娴抬头见谢灵那绝美的容颜,意味深长道:“那杜丽娘也只是运气罢了,若是那书生不到她哪里,又或者即使到了,又不喜欢她,甚至始乱终弃,她岂非落得个花落人亡两不知?戏本子你既然看了很多,可知《西厢记》乃元微之亲身所历,结果却不是那个结果,他对莺莺始乱终弃,最后还骂她红颜祸水,另娶高门女为妻,情之一字,若是没了根本,便是水中月雾中花……”
“咦?姐,难不成你都看了?我以为你能做庙里的泥胎雕塑了呢。”谢灵惊讶道,没想到姐姐这种老古板,还能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来。
谢娴不答,只抬起头,茫茫地望向车窗外,少女情怀,恣肆飞扬,谁不喜欢,只是对于她那背负承诺的生命来说,这些东西,太奢侈,太奢侈……
“姐,我懂你的意思了。”谢灵见姐姐不说话,也望向了窗外,看着不远处常青,嘴角浮出一丝苦笑道:“我们隔着好几千年,总是不同的,我的故事,与你的故事,命中注定,是不同的……”
只不过,到底谁才是故事里的女主呢?……
寿清宫门口。
睿王世子见自家输了,心情沮丧,挥了挥手,让锦衣卫检查他的行囊,自己站在那里,上下打量着着常青,忽然开口道:“喂,你这差事多少银子?我给你两倍的数,要不要进睿王府,做我的人?”
常青神色不动,淡淡道:“谢谢世子爷抬举。”
“你长得也不错啊。”世子又上前两步,抚摸着下巴,笑眯眯打量着常青道:“可惜凶了一点……”
这话一出口,旁边的锦衣卫皆勃然变色,常青的容貌在锦衣卫里的一绝,只是因为神气凶悍,没人敢拿他的容颜说事,如今竟被一个无知小儿侮辱……庞琦首先忍不住了,“呸”了一声,正要上前,忽听背后有人道:“浣儿,胡闹!”举目望去,见一位中年男子带着一群人走了上来,四十多岁的年纪,体型微胖,面容白皙,颌下有须,正是当朝睿王。
众人躬身行礼道:“见过睿王爷。”
世子转身叫了一声“爹。”
睿王“哼”了一声,上去就是一脚,呵斥道:“让你胡闹,让你胡闹!”
那世子在乃睿王独子,在府里向来骄纵惯了,却被父亲突然当众踢了两脚,踉跄了几步,愣住了。
睿王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两个仆从抢了上前,把世子拽了回去,睿王这才对常青笑道:“常大人,无知小儿,只是一味胡闹,让您见笑了,回去我好好教训他……”
常青神色不动,道:“睿王好气量,佩服,佩服”说着,忽然抬脚一踢,一颗石子箭一般冲向了空场上插着的佩刀,那刀忽然拦腰折断,“啪嗒”一声,刀柄落地,在众人的惊讶里,常青对睿王拱手,道:“锦衣卫冒犯之处,请王爷多多海涵,这刀是向王爷赔罪。”
睿王脸色微变,怔忪半晌,忽然哈哈大笑道:“早就听闻常指挥使的厉害,如今真真见识了,有功夫,有胆色,有气量!”说着,转过身,道:“把车舫打开,连王妃也不得例外,请锦衣卫细细勘查。”
常青躬身道:“谢王爷。”说着,挥了挥手,锦衣卫诸人都走了过去……
谢灵见常青大获全胜,心中喜悦,转身道:“姐,你还说常青是故意的,我看不过是那世子胡闹,你瞧那世子说的,人家看上常青长得好,要搞基哩,嘻嘻……”。
“妹子没看出什么来吗?”谢娴眯起眼,望着睿王。
“看出什么?”谢灵怔了怔。
“我听爹爹说,三皇子的死于武功高手之下,而睿王世子却养了这么江湖人士,背负了很大嫌疑,皇上一定心中不悦,因此这次常青出马,乃是要当众警告睿王,而睿王当众打幼子,乃是表示接受,常青又断了那佩刀,表示到此为止,皇上不会太过深究,睿王吩咐打开车舫,是表示从此不会养门客……”谢娴徐徐道。
“哇……这么复杂,姐,你不是想多了?”谢灵听得头晕。
谢娴嘿然道:“我倒是希望自己想多了。”
谢灵不再说话,沉默了许久,忽然又道:“姐,常青是个十分有心计的人,而且很无情,对不对?”
谢娴“嗯”了一声,道:“妹子好生想想,若不是心计过人,武功超群,如何能做到那个位置?何况天子近臣,掌握了那么多臣子的秘密,看惯了荣辱恩仇,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多情?若他只是个心思单纯的豪门子弟,呃……很多事情会另说,可是他不是。”
谢灵觉得这次姐姐特别有耐心,问一句回一句,处处引导,句句点化,不像从前那般动辄斥为“荒谬”,不由笑道:“姐,你还真是费心了,那你说这样的男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可别说什么倡女之类的。”
谢娴沉吟道:“锦衣卫几乎没有娶妻的,便是有,也是脱出这个行当,入了武将才会有家室,我说的倡女并非糊弄你,很多锦衣卫因为身份特殊,无法娶妻,又接触不了太多良家,红颜知己多在青楼。”
“啊,就是说那个凤姑娘,是吗?”谢灵眨了眨眼,点头道:“怪不得,怪不得……”正说着,车舫已经开始徐徐前进,谢灵知道勘察要开始了,忙放下了车帘,拉着谢娴的手道:“姐,我要扮丫头了。”说着,走到栾福几个中间,坐了下来,对谢娴做了个鬼脸。
谢娴微微一笑,又深深望了栾福一眼,栾福眨了眨眼,示意放心,不一会儿功夫,车舫停住,车帘掀开,探出一个脑袋来,乃是庞琦,打眼看到坐在正中的谢娴,“哇”了一声,把头缩了回去。
谢灵笑道:“姐,你是煞神吗?看把那男人吓得……”
正说着,车帘再次被掀开,马方带着一个婆子走了上来,那婆子手里端着一个碗,里面承着黑乎乎的汤水,不知何物,见到谢娴,拱手道:“谢家大小姐。”
谢娴站了起来,万福道:“马校尉。”
马方似乎有些尴尬,迟疑了下,道:“得罪则个。”说着,指了指那婆子。
谢娴闪身道:“请。”
那婆子走了过去,打开行囊打开,细细看了半晌,掏出针囊,从里面掏出一根银针,在碗里浸了浸,见其变色,对马方道:“马爷,你看。”
马方转过头拿起那根银针,又转向了谢娴。
谢娴笑了笑,道:“这是针灸的麻药,若是马校尉觉得不信,我可以扎给你看。”
“这也是不许的。”那婆子冷着脸道:“这位大小姐拿着麻药的针囊,想进宫扎谁?”
谢娴眯起眼望着那婆子,语气却越发平和道:“这位嬷嬷有所不知,针灸之术,若是扎得狠了,十分疼痛,用上麻药会好些,听说太后娘娘有风寒之症,谢娴本是想趁着贺寿的机会……”
“太后娘娘身边有多少圣手,哪里用得着大小姐,何况如何知道它是麻药,而非毒药,”婆子打算谢娴的话,道:“宫里头的规矩,不得携带任何伤人之器,大小姐,这个……恐怕带不进去。”
谢娴不是个爱争的,见那婆子执意如此,也不知是谁有心刁难,不方便当面冲突,点了点头道:“也罢了。”
“请问嬷嬷,若是我……我们小姐自己演示一下,证明是麻药,又当如何?”谢灵哼了一声,忽地手被栾福狠狠掐住,只得住口。
那婆低头打量着谢灵,嘴角一弯道:“这位是……”
“这是我的丫头花福。”谢娴答得很快,转身拿起那针囊,放在婆子手中道:“既然是规矩,请嬷嬷代为看管。”
“让她自己扎一下看。”忽然,常青的声音在车舫响起,众人抬头望去,见其站在车舫门口,金光映着红色的麒麟服,漠然而冷峻,淡淡道:“若是毒药,杀,无赦!”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3022997”君的雷雷,鞠躬~~
☆、第48章 陷阱
常青的语气一如往日般公事公办,冷峻而淡漠;可不知为甚;谢娴总听出了别样的味道;仿佛他就是要故意刁难;故意难堪……
她咬着嘴唇低下头;轻轻走到那婆子跟前;默默抽出了一根银针,在手指上扎了一下,那指头迅速发青;忽然又变红,最后发白;消匿不见。
“嬷嬷,就是这个。”谢娴伸出手指;在那婆子前晃了晃,静静道:“若是有毒,会发黑,麻药,则发青……”——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也许会长篇大论麻药毒药的异同,顺便教训一下那婆子的无知,可谢娴不会做无用的挑衅,语气依然恭恭敬敬,彬彬有礼。
那婆子望着谢娴的指头与银针,忽然转头对常青拱手道:“大人,我愿一试。”
常青下首微颔,婆子福了福身,对谢娴道:“大小姐,您不介意吧?”
谢娴面上波澜不惊道:“嬷嬷请……”心里却越发猜疑起来,寻常勘察决不至于如此费事,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刁难,可是谢家刚刚起复,还没来得及恢复元气,怎么会……正忖度间,见那婆子从针囊里已经抽出一根针来,对着谢娴与众人摆了摆,对着自己指头一扎。
那指头开始发青,就在众人要吁一口气的时候,那婆子忽然大叫一声,仰面倒地,满面发黑,中毒身亡!
谢灵栾福等都发出惊呼,站了起来,马方则后退两步,摁住了佩刀,虎视眈眈地望着谢娴,常青似乎也吓了一跳,拧起眉头,望着谢娴,又看着地上那婆子。
谢娴脸色煞白,一言不发,走上前摸了摸那婆子的鼻息,浑身一震,竟真的死了?到底是谁?用一条命来拉着自己下水,拉谢家下水?她忽地站了起来,转过身看着那针囊……
那针囊……
不可能换的……
只有一个可能……
谢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