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安瞥了他一眼,笑道:“其实你是想说,你担心崔乾佑拥兵自立,对吗?”
严庄脸一红,点了点头,“卑职正是担心这个。”
“其实你的担心没有错,不仅是崔乾佑,还有吐火罗的李光弼,信德的封常清,都有这种可能,这不是他们的原因,这是制度造成,就像李隆基一直任命安禄山为范阳节度使,任命我为安西节度使一样,时间一长,手下便对安禄山、对我忠诚起来,要想预防这种趋势,主要是在制度上来改变,实行兵将定期轮换,并且有监察御史定期巡查,关键是要坚持,我已经在考虑实施实行兵将定期轮换制度,一般而言,以三年为届,明年我就打算用荔非元礼去替换崔乾佑。”
严庄见李庆安早已想到,一颗心也放了下来,他便微微笑道:“大将军昨晚一夜未眠,也休息一会儿吧!”
李庆安伸了一个懒腰,便笑道:“是有些累了,我先睡一会儿,有事情下午再商量吧!”
.......
随着凉州程千里率军进京,才几天功夫,河西走廊上的商路又变得活跃起来,商人们无缝不钻,李庆安入主河西才两天,官道上便出现了商人们的骆驼队,这些商人原本是走居延海去灵州,郭子仪对商人们并不苛刻,一般都会放他们入关内,但毕竟绕了很长的路,既然李庆安恢复了对河西走廊的统治,那么商队便可以堂而皇之地走河西走廊,几百头上千头骆驼的长途大商队和十几匹骡马的短途小商贩们,开始在官道上络绎不绝地出现了。
这天晚上,一支由五六个人以及三十几匹马组成的小商队抵达了张掖城,他们是从东面而来,马背上驮着粮食,从表面上看,他们应该是来卖粮的小商贩,但他们行止却有些诡异,明明有羌民想问他们买粮食,他们却毫不理睬。
这支小商贩既不进城,也不进牧民区,而是直接来到了安西军大营前,他们越过了非常醒目的白色的警戒线,进入了两百步范围,不等他们靠近,一支响箭呼啸而来,钉在他们面前的地上,立刻有一队巡逻骑兵冲出营门,大喊:“站住!”
他们越过了白色的警戒线,自然要接受盘查,如果稍有怀疑,便会立刻被当做探子抓起来,一队三百人的骑兵风驰电掣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弩箭对准了他们,为首校尉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时,小商队里出来一个年轻人,拱手道:“我是你们大将军的老朋友,特地来拜访他。”
校尉上下打量这个年轻男子一眼,见他虽然是商人打扮,但气质高贵,容貌俊雅,不像是小商贩,口气便略略缓和了一点,道:“我是今晚的执勤官,大将军有令,凡来拜访他之人,一律要报实名。”
“原来是这样。”
年轻人便微微一笑道:“那请你转告,就说故人李俅有要事求见!”
.........
第四百二十一章 第三纵队
李庆安确实没有料到李俅会在这个时候来拜访自己,他知道李俅是太上皇李亨的心腹,那李俅这时候来,会带来李亨的什么信息?
李庆安沉吟片刻,便点点头道:“带他来见我!”
很快,几名亲兵将李俅带进了大帐,李俅进帐便躬身施礼:“李俅参见赵王殿下!”
“小王爷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大将军好了,安西人都这么称呼。”
李庆安微微一笑,摆手道:“来!请坐下。”
李俅见他对自己不冷不热,不由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他坐了下来,李庆安又让亲兵给他上了一杯茶,这才笑道:“小王爷是从长安来吗?”
李俅心中一跳,就仿佛自己的秘密被李庆安识破了一般,眼中一阵慌张,他连忙道:“大将军说得不错,我正是从长安来。”
李俅眼中的慌张被李庆安看在眼里,他没有追究,而是不露声色地笑道:“今晚小王爷到来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不知是长安的局势太乱,小王爷来我这里逃难?还小王爷关心庆王的近况,想去安西探亲?”
李俅干笑一声,“都不是,其实我只是一个中间人,受人之托,来和大将军做个交易。”
“受谁之托?”这个李庆安却追根问底。
“这个....大将军应该知道是谁吧!”
“不!我不知道。”
沉默良久,李俅只得叹口气,轻声道:“是太上皇。”
“什么!”
李庆安大吃一惊,他那个惊讶的表情就仿佛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你说什么,太上皇,我没有听错吧!怎么可能?”
此时,李俅就恨不得扑上去,将李庆安狠狠掐死,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却在这里装糊涂,李俅强忍一口气道:“大将军不要惊讶,我说是实话,确实是太上皇命我来找你。”
说着,李俅取出一块金牌,递给李庆安道:“这是当年太上皇还在做太子时给大将军的金牌,后来大将军又还给了太上皇,就是这块麒麟金牌,大将军还记得吧!”
李庆安接过金牌,过了片刻,叹息道:“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了,可往事就仿佛在昨天一般,令人怀念啊!”
他感慨良久,又问道:“太上皇没有什么信给我吗?”
李俅一直担心李庆安不认自己和李亨的关系,现在见他终于承认了,李俅精神不由一振,连忙道:“有些话不能落于纸面,太上皇命我带口信来,届时大将军有什么话,也不用写于纸面,由我转述给太上皇,这样双方都没有压力。”
“想得倒挺周到,好吧!你说,我听着。”
李俅刚要开口,可他又看了看旁边的几个亲兵,欲言又止,李庆安便笑道:“这都是我的心腹,但说无妨。”
“是这样,太上皇让我转述,希望大将军能够像从前一样,全力支持他。”
“支持他?”
李庆安真的有些愕然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你是说,太上皇想即位?”
连李庆安都不相信自己这个结论,李亨难道要夺儿子的皇位吗?李俅摇了摇头,“这个可能应该没有,只是太上皇很不满意圣上的作为,他认为圣上的胡乱作为会将大唐引向灭亡,他要另立新皇,应该是圣上的兄弟,现在还不明确,但太上皇希望大将军能支持他,作为回报,他会答应大将军提出的条件。”
突来的消息让李庆安有些措手不及,他一直在注意李豫和李隆基的斗争,却没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刻,杀出一个第三纵队,真是祖孙三代,一个都不闲,难道历史上的唐肃宗真要粉墨登场了。
尽管李庆安感到惊讶万分,但他还是稳住了自己的情绪,迅速冷静下来,他了解李亨这个人,这个人城府极深,绝对不会说大话空话,比如想另另立新皇,这可不是他随便说说,他必然已经有所依凭,才敢说这种话,他会有什么依凭?
想到这,李庆安眉头一皱道:“我虽然有点小实力,但毕竟是安西节度使,离长安遥远,我担心我鞭长莫及,帮不了太上皇的帮,会让他失望。”
李俅微微一笑道:“大将军的军队已经占领会州了,离长安还远吗?”
“呵呵!小王爷真会开玩笑,其实我只是担心我力量单薄,帮不了太上皇。”
李俅听懂了李庆安的意思,无非是在转弯抹角打探李亨的实力,临行前,李亨给自己说过,有些话可说,有些话不可说,他想了想便道:“我也不瞒大将军,左相王珙和兵部尚书陈希烈已经明确表态将支持太上皇,还有从前部分东宫党人,比如大将军的岳父,也和太上皇相谈甚欢。”
李庆安看了李俅半天,他相信李俅说得是真话,但在和自己没有达成协议之前,他们不可能把真正的实力告诉自己,既然连王珙这样的左相都说了,那还有什么实力比王珙更大呢?
只有军队,只有军队才是比左相国的支持更加有力,应该不会是安禄山,安禄山手中有了李璿,他绝不会看中李亨这个老家伙,那会是谁?
他不露声色问道:“那军队呢?”
李俅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就是军队没有,才有求于大将军。”
这时,李庆安的心中忽然跳出了一个人,联想到刚开始李俅的惊慌,李庆安若有所悟,心中嘿嘿地笑了起来,原来是他。
“大将军,怎么样,可以考虑吗?”
李庆安淡淡一笑道:“此事事关重大,容我好好考虑一下,下一次,我自会给太上皇一个肯定的答复。”
........
李俅告辞走了,李庆安却有些心中烦乱,背着手在大帐里来回踱步,他没有想到李亨会出手,这头狼竟隐藏得如此之深,也没有想到他的野心竟是如此之大,当然,李庆安并不相信李亨会真的想和自己重新握手言好,自己的野心也同样难以掩盖,寻找自己支持无疑是与虎谋皮,可见他也只是想利用自己而已,利用结束后便扔掉,所以自己提出什么长远目标为条件,比如移民之类等等,无疑是不现实的。
其实他想利用自己,自己又何尝不能利用他?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此次李庆安东进的目的也是非常明确,除了收回河西外,他还有更深的政治目的,大家都是在盯那个位子,只是各自的手段和策略不同,他李庆安的手段是步步为营,目光放远,他相信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自己。
.........
长安,随着三大节度使的军队先后进入关中,长安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了,这是十年前谁也不会想到的境况,所有的节度使一个个都不安分起来,剑南、朔方、河西、陇右,还有河东范阳的安禄山在潼关外叫门,只有安西的李庆安没有过来凑热闹,不过有消息灵通人士却已经放出话来,李庆安也没有老老实实呆在安西,他的大军已经过了黄河,到会州了,也就是说李庆安进入关中是迟早之事。
但这个结局又在大多数人的意料之中,两大皇权争夺帝位,最后只能靠军队,所以军队们开来关中,也是再正常不过之时,只是苦了平头小民,长安的粮价在经历短暂的下跌后,又再次暴涨起来,对战争的恐惧使家家户户都开始存粮,长安刮起了粮食抢购风,从斗米百文到斗米三百文,最后一直飚到了斗米千文,才在朝廷再次放粮低价五十万石的干预下,才跌回到斗米八百文,这依然是创造了记录,天宝初年,斗米不过十文,可短短的十几年便涨了八十倍,这不得不从侧面,证明了大唐正走向衰败。
当然,这和战争因素有关,不仅是粮食,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在飞涨,学生们无心读书,官员们无心上朝,酒肆青楼都客满为患,很多人都想在乱世来临前好好享受一下生活,甚至长安的各大武馆也是生源爆满,家家户户都想把儿子送来习武,以图在乱世自保。
下午,皇城和大明宫的下朝钟声和每天一样,沉闷地敲响了,但走出的官员却寥寥无几,几乎都是重要部门的官员,如户部、吏部以及大理寺、太府寺等等部门的官员,而礼部、兵部、光禄寺、鸿胪寺这些清闲部门更是人员稀少,再像东宫各官衙更是人影都不见了。
但紫宸殿的御书房,大唐天子李豫却被紧张的局势压得几乎喘不过起来,潼关打了一仗,安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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