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褒城县一角,所谓县城实际上就是一座城堡,修建在巨大峡谷缝隙中,截断了南下的道路,县城的地势较高,从李嗣业这个角度,可以看得出城堡十分坚固。
这时,几名士兵领着一名当地男子上前,对李嗣业禀报道:“禀报将军,这个男子是樵夫,对县城的情况十分熟悉,可以盘问他具体情况。”
李嗣业打量一眼这个男子,约三十岁出头,身材健壮,步履矫健,或许是常年在外的缘故,皮肤显得十分黝黑,就算是在夜间,也能感觉他脸色的光泽,不知为什么,李嗣业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不是樵夫,倒像一个军人。
“你叫什么名字?”
樵夫上前行礼道:“回禀将军,小人叫裘四郎,就是本地人。”
“嗯给我说说城中的情况,有多少驻军?”
“回禀将军,驻军约两千人左右,其他住民有一千余户。”
“那城墙有多高,有多厚,是用什么材质筑成?”
樵夫像背书似的,毫不犹豫道:“城高大概七丈,厚三丈,全部用巨石砌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李嗣业盯了樵夫半响,便吩咐左右道:“赏他十枚银元,让他走吧”
“多谢将军赏赐”
樵夫向李嗣业深深施了一礼,便跟随士兵下去了,这时,旁边的行军司马刘洋走上前道:“李将军,我觉得此人有诈”
李嗣业眉头一皱道:“你说说看,此人哪里异常了?”
“主要是他表现得太镇静了,见将军居然不跪,还有他说城墙情况时,根本就不假思索,张口便说,就像事先准备好了一样,要是平常人,他能不紧张吗?不可能说得这么顺口,我感觉此人有诈”
其实李嗣业也有些怀疑,倒不是此人应对从容,而此人的气质,分明就是一个军人,还有他走路时的略带罗圈腿,那是长期骑马留下的,李嗣业便点了点头,吩咐亲兵道:“找几个斥候去盯住此人,只要他稍有异常,就立刻抓捕”
几名亲兵去了,李嗣业又回头凝视着褒城县,月光皎洁,但夜色中放佛又起了一层银色的轻雾,将城墙笼罩住了,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他还有七天,算上归途,他实际上只有四天的作战时间,明天天黑前,他必须要拿下褒城县,虽然他也知道李庆安的十天之限并不完全当真,但也激发了李嗣业的好胜之心,他也同样认为,若三天之内拿不下南郑,那就是他莫大的耻辱。
.......
对一般的军队来说,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但对安西军而言,却是兵马未动,斥候先行.当主力安西军驻扎在河谷,一支由十人组成的斥候小队便潜到了褒城县附近,斥候头领是一名姓郑的校尉,经验极为丰富.他并不急于靠近城池,而是先在数里外观察地形,褒城县是夹在两座大山之间,实际是褒水的河谷,两边都是悬崖峭壁,狭窄的河谷只宽约六七里,长十几里,这是褒谷道去南郑的必经之路,如果不走这条河谷,那么去南郑就得继续向西绕路数百里,或者退回到华阳县,再重走汉水道。
正是因为这里地势险峻,才修筑了褒城,成为扼制褒谷道的要塞,安西军斥候小队没有靠近城池,而是从攀上了城池旁边的悬崖峭壁,石壁笔直向上,险峻陡峭,高约百丈,对一般士兵而言,从这里上山几乎是不可思议,但对斥候军却是家常便饭,他们灵活得像猴子,利用峭壁上的藤蔓和随身携带的绳子,迅速向上攀爬,十名斥候一点点地靠近了城池。
“校尉,上面有个山洞”一名斥候低声道。
郑校尉抬头向上望去,只见上面两丈外果然有个黑黝黝的山洞,又扁又宽,高约七尺,但宽却有两丈,他点了点头,奋力向山洞爬去,山洞是被藤蔓掩盖,显得阴森潮湿,郑校尉并不急于进去,如果里面藏有毒蛇之类,咬到了士兵,惨叫声可就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他站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一手扯着长藤,另一只手拔刀砍断了覆盖洞穴的藤蔓,又背过身去,让一名士兵帮忙,点燃了熏筒,这也是安西火器局发明的一种火药物品,外壳是一个竹筒,点燃后能放出大量的浓烟,而且里面有各种配料,比如辣椒、毒药还有雄黄,郑校尉用的就是雄黄熏筒,一般用来清理毒蛇,他将熏筒扔进山洞,片刻,山洞内浓烟滚滚,气味异常刺鼻,只听哧溜哧溜的声音,十几条栖息在山洞的长蛇纷纷逃出,顺着藤蔓爬下山崖了。
他一连扔进三个薰筒,浓烟将整个山洞都弥漫了,将洞中栖息的毒虫毒蛇全部都驱逐干净,又等了片刻,待浓烟渐渐散去,郑校尉一纵身便跳进了山洞,他身后的士兵们也接二连三地窜进洞穴。
洞穴内潮湿阴暗,不过还算宽敞,能容下他们十人,有了立足点,探查城池的情况就容易多了,郑校尉蹲在洞口,探头向下望去,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褒城全貌就异常清晰了。
月光下,褒城县呈一个长方形,宽六里,长约四里,就是修两道高墙将峡谷的两个口堵住,城内基本上都是石制建筑,没有什么居民,只有一队队士兵在城中巡逻,城墙十分高厚,城门却不大,只容三人并肩走入,高高的吊桥拉起,但这些都不是斥候们关注的重点,他们的任务是寻找到这座城池的弱点。
‘河流’郑校尉看清楚了,褒水从北而来,穿城而过,城墙的西面开了一条水道,河水就从这条水道流入城中,但是水道估计很小,完全被河水淹没了。
郑校尉迅速画了一幅草图,并在水道上重重打上了一个标识,凭他多年的斥候经验,这条水道就是褒城县的防御弱点所在,他沉思了片刻,最好还是想办法潜下水去看一看。
........
大营内,被拷打的惨叫声不断,那个樵夫又被抓了回来,跟踪他的斥候发现他从林中牵出一匹马,便立刻抓捕了他,果然是一匹战马,马袋中还有一身军服。
李嗣业脸色阴沉的坐在帅位上,竟然敢跑到他的面前来欺骗,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片刻,一名亲兵进帐禀报:“将军,他已经招了”
“把他带上来”
亲兵出去,很快几名安西军大汉便将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樵夫拖了上来,樵夫已经晕过去了,无法再回答李嗣业的问题,一名审讯官便道:“禀报大将军,此人叫裘勇,是李奂手下的斥候校尉,他是尾随我们从华阳县而来,褒城县的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但南郑的情况他却很了解。”
“南郑是什么情况?”
“回禀将军,李奂以为我们会从汉水路而来,便在兴道县和固城县各部署了五千重军,但是我们没有走汉水路,这一万军队他就会撤回南郑,问题是这个斥候在两个时辰前才发了鸽信给南郑,告诉李奂我们没有走汉水路,这样兴道县和固城县的撤军就需要一段时间,具这个斥候说,最快也要到明天下午才能撤回。”
李嗣业背着手在大帐内踱步,明天下午才能赶回南郑,这里面是不是隐藏着一个战机呢?他的脑海里跳出来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兵者,诡道也
这时,派出探查城池的斥候回来了,郑校尉立刻来见李嗣业,李嗣业摆摆手,命将半死的探子拖下去疗伤,要继续盘问他南郑的情报,他又回到自己座位上,问郑校尉道:“可有什么收获?”
李嗣业所说的收获就是指破城的办法,郑校尉躬身道:“回禀将军,城池确实很高很厚,城墙前有护城河,难以架云梯,但是褒水穿城而过,城墙下面有通道。”
“通道?”李嗣业眼睛一亮,他立刻追问道:“可去探查过?”
“去了,一个水性好的弟兄顺褒水潜下去,通道是个半月形,在水下六尺处,水道最高处离河底有五尺,但装有很粗的铁栅栏,人过不去。”
“水道、铁栅栏......”
李嗣业低头沉思,手指关节轻轻地叩击着桌子,这时,行军司马刘洋上前献计道:“李将军,前方五里外的水道很窄,可以将褒水断流。”
李嗣业忽然一拍脑门,他有办法了
........
褒城县内有三千驻军,准备了大量的粮食和箭矢滚木,三千人再加上高大坚固的城墙,足以抵御数万人的进攻,这也是攻打南郑最难的第一步,褒城县就像一道坚固的盔甲,紧紧地将南郑护卫住。
褒城县主将姓杨,叫杨维,是一员中郎将,他和杨国忠有那么一点转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只不过隔得太远,杨家全盛时他没有得什么好处,但杨家被诛时,他也没有被牵连。
这位杨维将军为人十分谨慎,说得好听是谨慎,说得难听一点就是胆小,但李奂就是看中他谨慎小心这一点,才让他守褒城县,李奂认为安西军主力会走汉水路过来,但也会派一支零星军队西取褒城,所以,只要谨慎的杨将军始终按兵不出,那褒城县就会万无一失。
但杨维将军万万没有想到,安西军主力竟然是走褒城县,已经兵临城下,他又慌又急,命三千士兵全部上城防御,又命人赶去南郑求援,整整一夜,杨维都难以入睡,他一次又一次地跑去库房查看粮食箭矢等物资,只有看到这些物资堆积如山,他才能定下心来。
四更时分,他忽然得到禀报,说褒水出现了异常,杨维只感到腿一阵阵发软,一脚深一脚浅地去视察情况了。
城头上已站满了士兵,上千支火把将城头照如白昼,所有的守军都上城了,但大部分人都躲在城墙根下睡觉,只有数百人在来回巡逻,注视着远方的情况,远处没有什么异常,但河水却发生了异常。
褒水穿过城墙后,便在城内汇成一片三亩大的水塘,然后继续向南流去,穿过褒城县,最后流入汉水。
此时在城内的水塘前聚集了上百人,每个人都拿着火把,围住水塘窃窃私语。
“将军来了”有人低喊一声,大家纷纷闪开,只见杨维在十几名士兵的护卫下快步走来。
“出了什么事?河水有什么异常?”杨维声音紧张得有点发颤了。
一名校尉上前禀报道:“杨将军,我们感觉河水忽然一下变小了,而且这处水塘的水位在不断下降。”
“啊”惊呼一声,杨维连忙上前察看,水位确实变低了,足足下降了五尺,城下的水道眼看就要露出来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手下的军官们都不太瞧得起这个胆小无能的主将,刚才那名校尉心中暗暗冷笑了一声,便道:“这还不容易解释啊?安西军已经在上游截断了河流,所以我们这里水位大降。”
“是吗?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截断河流?”杨维毕竟不是蠢蛋,他忽然反应过来,惊呼道:“难道他们要抽干护城河,为了攻城”
众人都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护城河和褒水相连,褒水断流,护城河自然也会干枯,这是褒城县的一大弱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安西军发现了,众人的心中都涌起了一种不祥之感,恐怕褒城县很难守住了。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轰轰的鼓声,城头上有人大喊:“杨将军,安西军主力开来了”
杨维吓得仿佛一脚踩空,跌下了万丈深渊,安西军终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