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名骑兵飞驰到千湖珠宝店前,将店铺团团围住,杀气腾腾,店里的伙计和顾客吓得面如土sè,纷纷夺店而逃,却被骑兵拦住,不准离开。
“我们只是抓捕一人,和其他人无关,请大家稍安勿躁!”
一名骑兵郎将大声高喊,这时店掌柜战战兢兢上前问道:“请问鄙店何人犯罪,我们愿协助官兵。”
郎将马鞭一指他问道:“你是掌柜吗?”
“是!小人正是。”
“你们东主呢?”
“东主.....不在店里。”
“放屁!有人刚刚见他进店。”
两百余名士兵赶到了,郎将将马鞭一挥,“彻底搜查!”
两百多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冲进了店铺,这时,胡沛云也骑马来到了店铺前,问道:“情况如何?”
郎将在马上抱拳施礼道:“回禀将军,我们派出的探子已经确认一刻钟前疑犯进入了店铺,并没有出来,士兵已进店开始全面搜查。”
胡沛云点点头,他打量了一下这家店铺,规模在东市算是中等,店里还有二十几名顾客,说明生意不错,据说这家店铺所卖珠宝都比别家便宜,而且店铺的东主是安西高官,这就很让人怀疑珠宝是否在安西存在逃税的可能。
店铺里忽然传来一阵sāo动,有人大喊:“你们放开我!”
只见数十名士兵抓着一名男子从店铺里出来了,男子约二十五六岁模样,长相颇为清秀,胡沛云见过裴冕,一见这男子,他立刻便判断出,此人必然就是裴冕之子,长得酷似其父。
男子被推到胡沛云面前,他渐渐停止了挣扎,此人正是裴冕之子裴江天,他显然认识胡沛云,当年胡沛云曾是安西军纪监察署的中郎将,严厉(强)硬、冷酷无情,被称为冷面将军,现在他居然出现在店铺外,说明事情严重了。
裴江天心虚地低下了头,不管他有没有做什么违法之事,他此时都不应该出现在京城,他是在职官员,没有公务而sī自进京,在安西这是要被开除公职的重罪。
现在裴江天就指望他父亲的面子使自己能逃过这一劫,他还不知道西市的湖杭老店已经被查封了。
胡沛云冷冷问道:“你来长安可是公干?”
裴江天慢慢扬起头,平静地回答道:“你可以去问我父亲。”
“你父亲?”
胡沛云冷笑一声道:“恐怕你父亲只恨没有你这个儿子。”
他一挥手令道:“把他带走!”
士兵将他捆绑起来,用黑布袋子套上头,推上了一辆马车,数百骑兵跟在马车左右绝尘而去。
随着千湖珠宝店被查封,东市的短暂戒严结束了,东市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所有人都议论纷纷,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两个时辰后,天sè已经渐渐黑了,李庆安来到了位于皇城的内卫衙门,内卫衙门是原来左监门卫所在地,占地广阔,可以驻兵两万人,目前一万内卫军都驻扎在这里,内卫情报堂在内卫衙门隔壁,是原来的左武卫衙门。
李庆安刚走进衙门,胡沛云便迎了上来,“禀报大将军,他已经全部招了。”
“嗯!”
李庆安应了一声,进了内卫情报堂如果还不招供,那就是胡沛云无能了,胡沛云领着他走进了最里面的牢狱,这里是情报堂关押犯人,并审讯的场所,走到一间石屋前,李庆安从门上的小窗向里面看了看,石屋内挂满了各种刑具,裴江天赤着上身,被反手捆绑在一根铁柱上,头耷拉着,看得出是受了刑。
李庆安冷笑一声,走进了旁边的房间,房间放着一张大桌子,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文书账簿,这些都是从湖杭老店和千湖珠宝店抄来的各种记录,几名文职人员正忙碌地整理着。
李庆安在旁边的一张圈椅坐下,一名shì卫给他上了一杯茶,他慢慢地喝了一口茶。
“有什么收获吗?”
“有!”
胡沛云捧过一只木匣子,放在李庆安面前,“这是在裴江天随身行李中发现的,是三份批文,还有一本帐。”
李庆安放下杯子,拾起一份批文,批文是安西政事堂营田司发出:‘兹调上米三千石至敦煌仓库’。
“这是什么意思?”李庆安眉头一皱问道,他有点看不懂。
“大将军,这就是用上好新米和陈米调换,根据裴江天交代,名义上他卖给河西牧民每年五万石陈米,换取马匹,但实际上只会卖四万二千石,其余八千石就会被他截留,而且裴冕会调上好新米八千石至敦煌仓库,和他的陈米置换,最后八千石粮食只会记账入库五千石,其余都作为路上损耗,实际上路上损耗只有千石,这样一来,他手中就有一万石粮食,每年会运到京城来卖掉,一石按赚取两贯钱来算,仅粮食一项,他就要净赚两万贯钱。”
“仅粮食一项?还有什么?”李庆安已经快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还有珠宝!”
胡裴云又取出木匣内的帐本,翻开几页道:“大将军请看这里。”
李庆安看了看,上面是一张清单,写着:‘六月发货胡人珠宝一批,计四百三十八件,明细如下.......’
只见下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种珠宝,在最右下角居然有裴旻的签名。
“这又是怎么回事?”
“大将军还记得三sī仓库吗?”
李庆安醒悟,五年前他在安西监察司下设立了一间三sī仓库,里面专门存放各种罚没物资,包括阿拉伯商人走sī珠宝货物,粟特人向回纥人sī卖货物,以及逃税被查获的sī货等等,有珠宝、金银玉器和各种棉布等各种物品,这座仓库由安西监察司编制张册进行登记。
“难道这些珠宝是来自三sī库吗?”
胡沛云点了点头,“根据裴江天的交代,千湖珠宝店的货源全部都是来自三sī仓库,两年来已经赚取了十五万贯的利益。”
“hún蛋!”
李庆安恼怒得将帐本往桌上狠狠一拍,他愤怒之极,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裴冕竟然利用职权贪污公库物资,而且已经两年了,他居然丝毫不知。
“难道就没有人举报吗?”
胡沛云摇了摇头,“裴江天交代,他们在动手之前,已经将所有的经办人都换成了自己人,而一些职位低微之人慑于裴冕权势,也不敢举报。”
李庆安背着手在房间内来回疾走,证据确凿,裴冕无可抵赖了,他在考虑如何处置裴冕父子以及所有的从犯,严惩是必须的,关键是要保住官方面子,秘密处置裴冕父子,还是公开处置,杀一儆百。
李庆安停住了脚步,这一刻,他下定了决心,必须杀一儆百。
..........
夜已经很深了,李庆安依然坐在内书房中静静地思考着裴冕之事,他难以入睡,安西政事堂的第二号人物,历史上曾经担任右相国的裴冕,竟然会是一只大硕鼠,两年时间,贪污了两万石粮食,四千八百多件珠宝,货值二十万贯,利用涂改帐本和无人监察的漏洞,竟然做得天衣无缝,没有一个人揭发,若不是自己偶然微服sī访发现,那裴冕父子要贪污到什么时候去?
李庆安心中冒起一阵寒意,这还是被发现的,那没有被发现的贪腐之事有码?肯定有,只是隐藏得更深。
李庆安不由对王昌龄感到十分失望,应该说王昌龄在这件事上有失察的责任,他相信王昌龄本人是清廉刚直的,不会有任何问题,但王昌龄的弱点也十分明显,他太过于刚直,几乎所有人都不喜欢他,以至于他的政令难以得到很好地执行。
从裴江天的口供便可以看出,整整两年多时间,三sī仓库从来就没有清查过,以至于帐本年年被涂改而无人过问,这固然是裴冕的权势过大,但也可以看出王昌龄无力的一面,他在官场的资历太浅,压不过裴冕,营田司的人甚至为裴冕开出了调粮批令。
这也是王昌龄最致命的地方,他的官场资历太浅,镇不住下面的人,自己在安西时,或许下面官员惧怕自己的权威,不敢不服从王昌龄的政令,但自己一旦离开安西,王昌龄的威信立刻便没有了。
必须要撤换掉王昌龄了,不能因为情面上过不去,而最后毁了自己的基业,李庆安沉思了片刻,其实他早就想到了一个人,既有王昌龄的清廉正直,又有王昌龄所缺乏的官场资历,而且能力极强,这个人就是张镐,让他去安西主政,更容易建立一个强势的安西行政官府。
李庆安暗暗下定了决心。
这时,门轻轻推开了,李庆安的妻子独孤明月端了一杯参茶走进房内,她将茶杯放在桌上,轻轻按摩李庆安的头部。
“大郎,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安西出了贪腐大案,我睡不着啊!”
“大郎有点多虑了,哪里没有贪赃枉法之事?没办法(禁)绝的,我记得祖父说过,有的人就是被杀了头,他到yīn曹地府也一样会去贪赃,别烦恼了,早点睡吧!”
“我也知道,只是我心不甘啊!安西就是我的儿子,我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儿子病倒而不管。”
“其实我祖父说过,则天皇帝当政时建立了四匦,导致贪赃枉法之事很少发生,大郎何不效仿?”
明月的一句话提醒了李庆安,武则天所谓的四匦,其实就是四个大铁箱子,鼓励民间投书告状,武则天固然是用于铲除政敌,但确实起到了监督官员的作用,它的本质就是发动民众和底层官吏来监督贪腐官员,裴冕贪赃固然是他权势太大,下面人不敢举报,怕被报复,另一方面却是缺乏一种监督的机制。
如果他在安西设立四匦,鼓励民众投书揭发,再由长安的监察司来监管,这对安西官员无疑是一种巨大的震慑。
李庆安点了点头,换一个强势的主政者,再建立一种有效的监督机制,双管齐下,决不能再有第二个裴冕出现。
...........
(历史上裴冕就是以贪污受贿而出名,无论金额大小,他都喜而接受,所以他在安西出现贪赃也是正常之事。)
卷十五 定鼎天下 第六百三十一章 商人牵线(上)
第六百三十一章商人牵线(上)
次日一早,李庆安在皇城尚书省找到了张镐,向他提出希望他去安西主政的请求,他原以为会费一番口舌,但没想到张镐欣然同意,表示他愿意去安西,李庆安大喜,又和他长谈了一个多时辰,两人才愉快地结束了谈话,随即李庆安又去中书省找到了张筠,商谈张镐调安西的具体细节。
一个上午,李庆安都在忙碌中度过,直到临近中午,他才从大明宫出来,刚走到丹凤门前,一名亲兵便上前禀报,“大将军,丹凤门外有人在等你,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一个时辰就是后世的两个小时,一个人竟然等了他两个多小时,这无论如何是一种久等了。
“他人在哪里?”
亲兵一指远处的一辆马车,低声对李庆安说了几句,李庆安愣了一下,便点点头道:“上去看看!”
李庆安的马车飞驰上去,在距离对面马车几十步时,渐渐停了下来,数百亲卫骑兵呈两翼分开,警惕地注视着对面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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