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的官员们也掀起了辞官潮,辞官很简单,写一封辞官信,身体不佳云云,再将官服叠好放在办公桌上,将官印悬挂在朝房的横梁上,这就表示已经不是南唐的朝官了,谁都看出南唐大势已去,没有谁再愿意呆在这艘即将沉没的大破船之上了。
连新皇帝李系也绝望了,他将自己关在深宫内,每日喝酒(淫)乐,放荡形骸,用他的话说,即使不得帝王之权,也需得帝王之乐,李辅国还算是尽心,他整日写信许官,寄希望于蜀中的每一个太守或者县令,令他们组织民众抵抗北唐军进军成都。
成都最后的十万大军也在消息传来的次日全部撤入城内,随即,成都城内开始了昼夜戒严,坊门紧闭,军纪也严格起来,三千军纪巡查兵在大街小巷巡逻,抓住私入民宅抢掠的士兵就地斩首。
南明宫延英殿,十几名小宦官正忙碌地装箱打包,悬挂在延英殿的十八颗大夜明珠已经全部摘下,装进了箱子里。
‘砰!’一声巨响,侧门被踢开了,只见皇帝李系拎着一把剑醉醺醺地冲进了殿中,他刚刚得到一名宦官的密报,李辅国正在搜刮宫中财物,准备逃跑。
他怒火万丈,借着酒劲来寻找李辅国,要一剑杀死这阉贼,十几名小宦官都吓呆了,他们立刻反应过来,四散奔逃,其中一人像中了定身术一样,吓得两腿发软,一动不动。
李系一把揪翻了这名小宦官,将他踩在脚下,恶狠狠道:“我的夜明珠呢!”
小宦官指了指箱子,李系大怒,一剑将小宦官杀死了,他一脚踢开箱子,十几颗夜明珠滚落一地。
“圣上,你在干什么呢?”
门口传来了李辅国尖细的声音,他带着几十名宦官走进大殿,将李系围了起来。
“你这个阉贼!”
李系指着他大骂,“你想趁乱偷我皇家宝贝吗?”
李辅国将一颗颗夜明珠拾起,其中一颗已经沾了鲜血,令他心痛不已,夜明珠遇血,就不亮了。
“圣上,你太任(性)了,我时时刻刻在帮你,你却不领情。”
“帮我?”
李系仰天大笑,狂笑声在大殿里回荡,“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傀儡,我还是皇帝吗?到底谁是皇帝?”
他忽然笑声一收,指着李辅国大骂:“你这个阉贼,是你想当皇帝,你借我的名义发出去几百道旨意,哪一道告诉过我?”
李辅国冷冷亨一声,指着他道:“他喝多了,把他带下去,关在静室内醒酒!”
几十名宦官一拥而上,将李系扑倒在地,李系拼命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但没有用,宦官们将他捆绑起来,堵上嘴,塞进麻袋,又装进了一口大箱子里抬走了。
这时,李辅国的养子李先骆走上前问道:“父亲,我们今晚就走吗?”
李辅国点点头,“北唐军明天就杀到了,我们今晚就走。”
“可是.....听说安南那边土匪很多,我们没有军队,谁来保护我们。”
“你这个傻瓜,谁说我要去安南了,我们是借道黔中道去钦州出海,我在海边有一个庄园,两年前我就造了一艘大船,我们从那里出海,去异国当大富翁去。”
十几名宦官回来了,禀报道:“把他关起来了!”
“好!去准备马车,我们连夜从后宫出发!”
南明宫的后宫御花园可直接通往城外,当夜,李辅国带着一百多名心腹和四十几辆满载皇宫财富的马车驶离了成都,沿着官道向简州方向逃窜,他准备在简州阳安县上船,乘船前往长江。
李辅国以为北唐军从北方和东面而来,成都以南应该安全,他却不知道,田乾真的两万骑兵已经绕到了成都以南。
夜色中,四十五辆马车在官道上疾驶,一百多名宦官和侍卫都身着黑衣,骑马护卫在马车两旁,所有马车都装满了财物,这些都是李隆基和李亨从长安带到成都的财富,除了大件物品和银锭无法搬运,其余的黄金珠宝美玉等等全部被他收刮一空。
这些财富他全部要据为己有,李辅国也换了一身黑衣,骑在一匹骏马上,他心情格外畅快,此时他们已经成功的离开了成都,这里距离成都城已有五十里。
就在李辅国得意忘形之际,他的养子李先骆却发现了不妙。
“父亲,你看!”
只见黑暗中两支骑兵队一左一右向官道合拢而来,这是巡逻在官道上的两支斥候骑兵,共三百士兵,他们发现这支可疑的马车队,开始拦截了。
“站住!再不停下我们放箭了!”
“父亲,怎么办?”
李先骆急得满头大汗,李辅国脸上变得狰狞起来,他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大家冲过去!”
马车加快了速度,企图趁两支骑兵队未合拢前冲过去,骑兵队放箭了,数百支箭向马车队射来,顿时一片惨叫,数十名宦官中箭栽下马,李先骆被一箭射中咽喉,当场惨死,冲在最前面的挽马也中箭了,两匹挽马嘶叫摔倒,马车横翻,后面的几辆马车也跟着倾翻,马车队终于停了下来。
骑兵们围拢上来,厉声喝道:“全部下马跪下,反抗者格杀无论!”
宦官和侍卫们吓得魂不附体,纷纷下马跪地,李辅国却不肯下马,他忽然加速,冲出了骑兵包围,向南奔逃。
为首骑兵校尉冷哼一声,举起骑弩瞄准了他,‘咔!’一支弩箭呼啸射出,正中李辅国的后心,李辅国尖细地惨叫一声,从马摔下,右脚却挂在马镫中,马匹受惊,拖拽他向前继续奔逃,直到骑兵追上,李辅国早已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了。
........
次日一早,令南唐有人欢喜有人忧的一刻终于来临了,李光弼的十万大军和李晟的五万大军在成都城下会师,大军随即扎下了大营,勒令郭英义立刻投降.
郭英义最终选择了中策,下令士兵开城投降,他亲自率军前往南明宫抓人,南明宫的宦官和宫女都已经跑光了,张皇后知道大势已去,悬梁自尽,而皇帝李系被宦官捆绑装在箱子里,在夜里已经窒息而亡,而李辅国不知所踪,郭英义急红了眼,他索(性)将城内的宗室全部抓捕,作为他换取活命的资本。
“咚!咚!咚!”
北唐军沉闷的鼓声敲响了,头戴金盔,身着铁甲的北唐军征南元帅李光弼战刀一挥,下达了进城的命令。
“大军进城!”
北唐大军浩浩荡荡开进了成都城,庆平二年七月十五日,随着北唐大军进城,割据蜀中的南唐政权正式覆灭了,这一天是大唐的中元节,是祭祀祖先的日子。
........
卷十五 定鼎天下 第六百八十章 陈留故人
第六百八十章 陈留故人
在浚仪县短暂停留后,李庆安的座船继续南下,次日便抵达了另一个重镇陈留县,和浚仪县一样,陈留县也是漕河上的重要的中转站,不同的是,浚仪县是官方的物资储存地,而陈留县更偏重于民间,商业更加发达。
李庆安的座船上此时又多了一人,独孤长凤,李庆安的大舅子,独孤明月的长兄,他出任江淮、河南转运使兼河南道观察使,比李庆安早十天出京,在此之前,他是京畿道转运使,更早一点,曾做过京兆少尹,可以说他的官职提拔非常神速,短短两年时间,便从五品官升到了从三品高官,在某种程度上,他是独孤家崛起的需要,李庆安需要一股外戚的力量。
“长凤,陈留县你要多费一点心!”
船即将靠岸,李庆安指着陈留县略显得有些破旧的码头道:“不能因为陈留县是民间物资集散地就轻视它,恰恰相反,我发展的漕运的最重要原因还是在于商业发展,如果只管官运,不顾民运,最终只会国富民穷,这不是我想要的,藏富于民才是大唐中兴的长远之计。”
独孤长凤点了点头,“请殿下放心,崔相国的计划中,陈留的码头仓库是放在最后,也是要修缮的,卑职也准备从陈留码头先入手,尽快让民间商业先发展起来,我前天已经和张太守谈过,他会募集民夫,尽快开工。”
“嗯!崔相国清梳漕运偏重于官方的码头和仓库,偏重于整编官方船队,这也是长安的急迫形势使然,但我希望你接手以后,要转向鼓励民间商贸,这也是你的政绩所在。”
这也是李庆安的思路不同所在,从漕运开凿的那一天起,就主要是用于官运,历朝的统治者都不会考虑让与民用,所谓民不与官争利,尽管利之所驱,商人们也偷偷(摸)(摸)地借道漕河,但始终没有得到官府的支持,所以李庆安要做的事情,就是给民间商贸松绑,让他们放手发展。
只有唐朝本身的商业大发展起来,他从安西运来的大量白银才更有用武之地。
独孤长凤躬身道:“卑职明白,这也是卑职将来要做的重点。”
这时,船缓缓靠岸了,陈留县县令许昭远带领县丞、县尉、主簿等官员已经在码头上等候多时了。
李庆安上了岸,许昭远等官员便迎了上来,“卑职参见赵王殿下,参见独孤观察使。”
李庆安也拱拱手笑道:“给大家添麻烦了!”
“不敢!不敢!殿下来陈留县视察,是陈留县的荣耀,殿下一路辛苦,请进城歇息。”
“不了,我在陈留县只能呆半天,要去见一个故人,请问许县令,宗家在哪里?”
宗家就是陈留大族宗楚客,曾是武则天的宰相,在陈留县几乎无人不知,许县令连忙道:“就在这里不远,我带殿下去!”
李庆安却摇摇头,指了指独孤长凤道:“观察使要考虑修缮陈留码头,许县令还是忙公务吧!宗家只是我的私事,就不烦劳许县令了。”
既然赵王不肯,许县令也不敢多事,独孤长凤是河南道观察使,更是他的上司,县官不如现管,许县令内心更愿意和独孤长凤接触,他命一名衙役给李庆安带路,众人送了一程,便回县里去了。
李庆安则带了十几名心腹亲卫,翻身上马,沿着田埂向数里外的宗家庄而去,其余亲卫并不放心,都远远地跟着他。
稻田里的秧苗都已经长大,绿油油的一望无际,令人心旷神怡,水稻正是抽穗的时节,稻田里到处是除草的农民,午后烈日炎炎,农民们在烈日下挥汗如雨,他们不时抬头惊讶地望着这个有十几名随从陪伴的贵人。
李庆安走到一个老农前蹲下,笑问道:“老人家,这块稻田是你的吗?”
老农见他似乎身份尊贵,不敢怠慢,便站起身,指着周围的一大片田道:“这一片有三十亩,我自己有二十亩,另外十亩是租种宗家的田,今年麦子收成不太好,但愿稻子能补回来。”
“那现在官府的税赋是多少?”李庆安又问道。
“我们这里是上田,田赋每亩两升两合,还有每亩三百文的青苗钱,再就是要交一匹绢,其他没有什么了。”
“那宗家的税赋呢?是你们承担吗?”
“不!不!”老农连忙摆手,“宗家可是好人,从宗老太爷开始就善待佃户,每亩以实际收成为准,收租三成,田赋和青苗钱都是他们自己负担,假如遇到灾年,还可以问宗家借粮,没有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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