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时候跟高桓有了关系,她竟然从来不知道。
先前他是和许珲一道的,许珲是高桓的人。
他来的那么及时,怕是早就知道高时芳把她带走,特意赶来的,而高桓恰恰那个时候召唤高时芳,高时芳一走他就进来了,想必是他请求的高桓,高桓才把高时芳叫走。真是太神奇,他到底什么时候跟了高桓了?
元明姝心中有许多的疑问,然而她也不愿意说,高昶的样子有些憔悴,不管有怎样的疑惑,她相信高昶对她是真心的。
两人无言默对许久,元明姝有些疲倦,闭目又睡了。
她这一觉睡到夜里,醒来时高昶已经不在,屋子里也没有一个下人,她身体疼痛的厉害,好像全身的骨头肉被拆下来又重新组装过一遍一般,嗓子眼里也干疼的厉害,她披上衣服,艰难的挪下床,每走一步脚根都有点发软。走到门边,她刚想要开门,却仿佛瞧见外面立了一个人,黑漆漆的一个剪影,她认得是高昶的身形。
推开门,果然是高昶,他立在阶上,大夜里,又是冬天,元明姝一推开门便感觉到寒气砭骨,冻的人肉疼,他身上却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被风吹的贴在身上,廊院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人声,连灯火都稀微。
第60章 出走
元明姝道:“天这么冷,你在外面干什么,还不进来睡觉。”
听到她的声音,高昶身体明显震了一震,不过他没有回应。元明姝叫了他一声,见他没有吭声,也没有转头,她返身回去了。元明姝坐在小榻上,案前放着一盏鎏银灯台,蜡烛燃烧了一半,她用小剪刀剪了剪灯芯。
这个时候,她心里就格外的平静,事情发展到了一种程度,她突然就看开了。
最坏也不过如此。元明姝盯着蜡烛顶端跳动的火苗,心里想,是这样,她还没到绝路。
高时芳见到高桓,还没有开口说话,就迎来了劈头盖脸一巴掌,这还没回过神来,又被一脚踹倒在地。高桓平常是不对儿子动手的,但是他打起儿子来也从来不留情,高时芳二十多岁的人,多少年没挨过打了,被这两下吓的魂飞魄散,终于知道事情严重。他晃晃悠悠爬起来,抹了一把鼻子下流出的鲜血,高桓打他不需要理由,他不能问,只能立刻认错才能逃过父亲的盛怒,他立刻端端正正当着高桓跪稳了,大声叫道:“儿子有错,请父亲责罚!”
双手捧了马鞭献上,高桓接过鞭子狠狠抽了他一顿,抽的他皮破血流,面有厉色痛骂道:“混账东西,你找不到女人了吗?你那府中养了几十几百的女人不够你享乐,还要去碰你弟弟的女人,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是人的东西!”
高时芳听到这话也很窝火,针锋相对道:“父亲把他当儿子,他可不见得把父亲当爹,父亲现在处处向着他,说不定哪天就会被这个白眼狼反咬一口。他现在是看到咱们高家有权势就来投靠,他看中的不过是父亲的权力。”
高桓怒气更甚,一个窝心脚几乎没把他踹死:“你个混账东西,你说别人,难道你看中的就不是你爹的权力?这几年你哪一回给你父亲身边尽过一回孝道?每日只顾享受快活,你亲娘死了都没见你掉一滴眼泪,对我的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阳奉阴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有能力了硬气了,嫌我这当爹的挡在你前面碍着你的路了?”
这话把高时芳吓了个激灵,他终于知道这通打挨的是为什么了。
非是为了元明姝,而是高桓在怀疑忌惮他。
而这怀疑忌惮的原由是什么,他是心中明白的,当初元子政带兵包围大将军府,要杀掉高桓的时候,他得到消息只顾跑路,逃离洛阳,惊慌失措之下,却压根忘了他父亲高桓也在城中,一家父子,他却只顾着自己逃命,害的高桓差点身死。他先逃回军中,安定下来才反应过来高桓还没跑掉,当时就吓的后背一身冷汗,冷汗的同时他还生出了另一种想法,高桓死了,他的兄弟们也全都死了,以后就没有人在他上头,高家的军队以后就是他的了。不光他有这个想法,当时军中有几个将领,以为高桓死了,嚷嚷的推举高时芳接替高桓做太原王,要追随他上洛阳去杀了元灏给高桓报仇。
当然整个军营都在嚷嚷着这件事,众人刚要行动,高桓却在死士的保护下逃回来了。高时芳那会已经风风光光的接替了高桓,正在誓师兴兵,高桓回到军营后,当时是整个脸都黑了,他没有说话,高时芳却感觉到他父亲看他的目光中带着一股彻头彻尾的寒意。高桓攻下洛阳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当初鼓动让他接替太原王位置的几个将领全部找借口杀掉了。
这才是根本原因,而元明姝这件事只是个导火索,高桓终于控制不住对他动了手。
高时芳哪受的住这话,吓的几乎没全身瘫软,他是万万不敢和高桓对抗的,高桓在军队中的地位还有这些年积攒的威望人气绝不是他可以挑战的,要是失了父亲的欢心,他就只有死路一条,神仙菩萨都救不得他。他惶恐声辩道:“父亲言重,儿子承受不起,儿子从来没有那样的想法,父亲莫要说这样的话了,儿子实在惶恐难安。”说的几欲下泪。
高桓道:“行了,别在我这里装模作样,滚出去。”高时芳还要辩解,高桓已经转身离去。
高时芳心中既恐惧又憎恨,面对这种情况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心里凉飕飕的走出大将军府正门,天蒙蒙亮,他看到高昶的身影正向大将军府来。他穿着一身绯锦袍,青玉笼纱冠,玉带束腰,十分挺拔利落,高时芳和他正打了个照面,他心中虽不喜,却仍强行绷了笑脸要给他打个招呼:“二弟……”高昶却仿佛没看到他,眼睛不曾抬的迈上台阶进去了。
高时芳笑容凝固在脸上,高昶后头,长史许珲和他施了一礼,跟着高昶一道也进去了。
高时芳搓搓手指,咬了咬牙,心凉凉说,好啊,现在一个个都要反天了。
其实他都不知道高昶是什么时候变成他二弟的,他只知道高桓一直挺喜欢这小子,总是有意的提拔他帮助他,他以为高桓氏看中高昶其人,想将他收为己用,却万没想到还有这种事。高桓前不久认了高昶做义子,但高时芳知道这事并没有那样简单,早在这之前高桓就对高昶很关心照顾了,甚至喜爱超过了某种限度。然而具体细节是怎样他却不得而知。
他知道的,就是好像在几日之间,高昶来到高桓身边,高桓就对他喜欢的不行,几乎言听计从了。
高昶显然有一套讨人喜欢的法子,这本事他是自问不如,心中很恨,这种人,靠谄媚悦上而进阶,有什么本事?说到底就是小人,他很瞧不起。他心中冷笑,你再讨我父亲喜欢,也只是个外人,就凭你一个外人还想离间我们亲父子吗?
他才不信,他是高桓的亲儿子,高桓这人是最重亲缘的,现在高桓活着的儿子只有他一个了,他没什么可忌讳的,不论怎么样,等高桓死了,继承高家权力的人都将是他,等到那个时候,他会让这小子好看。
高桓进了门,走过了好一段,才仿佛反应过来,回头问许珲:“刚才在门口碰见的那个人是大哥?”
许珲颔首道:“正是大公子,他方才还开口同你说话,你该回答他的。”
高昶哦了一声,道:“我没认出来呢,还当是什么人。”
许珲无奈苦笑,也不好说什么。
高昶见到高桓,同往常一样的,跪下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当做行礼。他认了高桓做义父之后,礼仪总是格外的庄重,学古人做叩拜,而高时芳却是从来没那心思的,高桓对高昶这个动作,一面觉得他有些过分庄重了,一面也觉得他在小心翼翼的在让自己喜欢,不由也心中怜悯,怜悯多了也有点感动。他几次让他不要行此大礼,随意就好,高昶却说,儿子向父亲叩拜表示尊敬是应当,不该散漫懈怠,那是不礼不敬的,高桓听了就有些感慨,以后也没再劝他。
他叩拜完毕,高桓低了一只手搀扶他起来。他虽然处处做的夸张,却绝无卑躬屈膝之态,也绝没有猥琐谄媚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永远是正直而坦荡的,好像高桓真的就是他父亲,他真的就是在向自己尊敬爱戴的父亲磕头。只是出自孝顺和礼敬,而不是作为一个人下人卑微的向人上人磕头,以乞求获得好处。正是因为这样,高桓才对他格外的喜欢。
高桓看他脸色苍白,有些憔悴,不由的心疼了一些,拍他手安慰道:“那个混账,连我这做父亲的话都不听了,只是委屈了你跟姝儿。我方才已经教训过他了,以后断不会有这种事。”
高昶没有站起,再次向他磕了个头:“多谢义父救她,孩儿无以为报。只是孩儿留在这里只怕让义父为难,呀让义兄不高兴,孩儿想请义父允许我去邺城赴任,我想带着妻儿一同去邺城,虽不在洛阳,也能为义父效命。”
高桓皱眉道:“你留在洛阳,我正要委派你官职,为何要走?”
高昶道:“孩儿无心名利之争,只想安守一方,过点安稳太平的日子。”
高桓面有不悦,他冷了一会:“我现在正要提拔你,你却想着要走,无非就是为了你那个女人。”他看向高昶,微紫的目光中有些愠怒之色:“不是我说你,你的志气难道只有这点?有句话我一直想说你,却没机会说,你家里那位,我看也并不是什么贤妻,性子太强,人又不安稳,处处辖制着你,你在她的手上,连个跟头都翻不动,还想做什么大事。但凡能成大事者,哪个会像你这样眼睛里只有儿女私情,整个只盯着一个女人守着看着,我正想让你纳几位妾室,也杀杀她的锐气,免得她以后总不知道你是个丈夫。你可倒好,还非要往这牛角尖里钻了?”
高昶道:“我想去河北,不单是为了妻儿,也是为了义父,义父现在这洛阳,可是依孩儿所见,这洛阳并不是义父能安稳立身之地,恐怕接下来就会战乱四起,孩儿去河北,可以替义父平定一方,将来若有变故,也可为义父后援。”
这话说出来,高桓沉吟半晌,高昶说的话的确是他的忧虑,他问道:“你想自己去?”
高昶道:“孩儿自己去,请义父允许我带上妻儿同往。”
高桓思索了很久,足足有大半晚,高昶一直跪着等他的回话,最终高桓向他道:“你既然要去,我给你五千兵马,你可自己在军中挑选,带五千人去河北,朝廷若有变动,随时听我的吩咐。”
高昶知道五千人已经是极限,高桓虽然信任他,但是也不能不忌讳,毕竟河北离洛阳天高皇帝远,他一旦带兵出走,高桓要想再控制他可就难了,他是要上天还是入地都无人能奈他何。现在河北是块无主的地盘,地面上全是乱兵叛军还有流离失所的百姓,那里有广阔的天地供他驰骋。而洛阳,高桓如此大行不道,很快就将会迎来四面楚歌。
第61章 追兵
得到了调令,高昶不敢有半刻迟疑,立刻便去军营里点人,而傅戎早已经将行装车马收拾妥当,等到传话的下人一来,立刻便带着元明姝先出城。元明姝还有些茫茫然的,听到这个消息她怔忡了许久,然而到底没有说什么话。
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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