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手里拿着一块白玉,正用小刻刀细细雕刻着什么,我断断不敢出声叨扰他。
经过这两天的交流,我发现这家伙真是太傲了,有时候气得我甚至想踩扁他的脸,默默恭喜他继章钰之后,成为我心底最想撕碎脸颊的男子。
我到处摸摸碰碰,发现他收集的小玩意还真是多,就像眼前这个绿色的小茶壶,特别引起我的兴趣。
寻常的小茶壶莫过于紫砂,瓷质的颜色也大多是青白灰黑,像这样的青绿色真是少见呢。
“那个绿色的是加入青草的汁液烧制的。”
他忽然开口吓我一跳,回身看见他仍旧是低眉安静地刻着东西,好像刚才说话的不是他。
“哦。”我干干地应了一声。
半晌,静谧再次打破,他问出的话使我心底一震。
“为什么逃出来了。”
“额…”我硬着头皮,尴尬的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话。
他抬头,眸光冷冽地看着我,冷道:“若是我,现在我应该在雒阳城,明明你是妻,不论从什么角度讲,你都没有必要走,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嗯?我还是苏珩的妻子?”我有点转不过弯来,蠢蠢地问他:“他不是娶了秦梓么,明明平南王的要求是…”
“你真是笨死了!”庄恒襄叹息地看我一眼,道:“我怎么认了你做我的主母。”他顿了顿,难得耐心地给我解释:“你当初是以妻子的礼进的苏家门,只要你没有过错,你就永远是当家主母,就算秦梓是以皇后的排场嫁过来,她也仍旧是妾。现在可听明白了?”
“嗯。”我点点头,道:“可是我还是不打算回去。”
这一回他倒没有像往常一样损我,反而点点头,赞成我的说法:“也好,你这样的个性,若是回去,怕是忍受不了那样的境遇罢。”
我在旁边耽的无聊,遂在一旁的小几上寻来一块绢布,提笔写下一句话。
彼时庄恒襄已经起身,或许是刻得累了,毫不忌讳礼节的伸个懒腰,侧头看见我写的东西,凑过来看。
“登典癸丑,塞翁失马。”他疑惑地皱紧了眉头,问我:“这是…谶语?”
他站得离我很近,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青草香,安逸而舒服。
我脸一红,摇摇头如实道:“不知道。”想了想,还是把那天在静安寺的状况告诉他一些:“那日我遇见一位老先生,他托人给我的信中就写着这八个字,还告诉我天意难违。”
“那位老先生,你可知名姓?”他拿起那方布帛,沉声问我。
“复姓慕容,其他皆是不知。”我看着他,道:“恒襄也知道这位先生?”
他放下布帛,笑得一脸无辜,道:“不知道,江湖上似乎也没有姓慕容的能人,我只是觉得你的字写得不错。”
从庄恒襄处回去,已经是酉时,虽然时间算不得晚,但天色已经黑了。
前两天执箫染了风寒,侍凤被我强留下照顾她,庄恒襄对于送我回去这种事大概从来不上心,再就是仗着自己身怀武艺也不计较那些。
可这些终究导致我陷入危机局面……
在我路过一个小巷口时,身后忽然感到一阵风刮来,不安之感倏然涌上心头。我身子条件反射般的一矮,凭借多年的经验,勉强躲过一招偷袭,捡回一条命。
一转身,稳住身形的同时抽出身侧的亡秦剑,对面两个黑衣人相视一眼略微点了点头,似乎在确定着什么事情。
紧接着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两个人已经侵上我的身侧,我出手格挡,奈何他们身法实在是诡异,然后右手一疼,寒剑落地。
这两个人是高手,我敌不过!
我心里一横,接着那人擒住我的力气,飞起一脚,正踹中另外一个人的胸膛上,踹得他一个趔赳。
胸口软绵绵,竟是个女人!
“你们是什么人!”我厉喝一声。
我本没有指望他们会告诉我,这么做无非是想拖延时间,希望侍凤见我太晚没回去可以过来接我什么的,虽然这可能不太现实。
这两个人身手很是不错,办事也是滴水不漏,就好比现在他俩一句话也没有,或许是得了不能伤我的命令,我现在还没有被擒住,但我知道若是没人来救我,今日我难逃一劫,这只是时间问题。
终究我力气不及他们两个人,渐渐处于下风,然后后颈一疼,在我昏过去的时候,我隐隐约约还听见有个人说话。
“真不知道大人捉她回去有什么用……那人不是都娶了别人了么。”
这两个人究竟是谁的手下……
我是在说话声中渐渐苏醒的,一动也不敢动。
“本世子怎么吩咐你们的,把我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么?”一道冷冷的男声缓缓响起。
我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黑,从身下颠簸的状况来看,此时我大概身处一辆马车之中。
而,这么平稳的感觉,则极有可能是,一辆双驾马车!
这个时代,等级森严,虽然现在乱世中礼乐崩坏,但是,我想这个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这个人是谁……会是谁呢?
我在心里把可能的人都过滤一遍,会是赫哲?亦或是律迦?可都不对,那人自称世子,哪里又冒出来个世子呢?
。。
第四卷 薰风万里梦长安 第六章 世子
更新时间:2014…5…19 9:03:03 本章字数:3756
我灵机一动,身子微微一动,装作苏醒的状态。悫鹉琻浪
车内之人的说话声果真停止了,然后头顶的袋子被人打开,新鲜的空气涌进来,我在这袋子中闷得时间久了,开始不习惯的剧烈咳嗽起来。
本以为那人至少该给我点水喝,可没想到他伸手扯过我的头发,冷冷地对我说道:“别想着耍什么花招,本世子可不会讲究什么怜香惜玉的说辞。”
我头皮被他扯得生疼,本来被他抓来我就已经一肚子火了,现在又听他这么威胁我,这口气我不出实在难受!
啪——伸手甩了他一个耳光。
我甩了甩发疼的手,冷冷笑道:“别和我动手动脚的,世子。”
“动手动脚?”明明眼睛里的怒火都快要溢出来了,偏生脸上还在挂着笑,殊不知这样更令人害怕。
“出去!”
他紧盯着我,冷冷吐出这句话之后,那两个抓我过来的人退出马车,这时我才真正的害怕起来。
“你待如何?”我冷冷看着他,手指缓缓摸上发簪,现在我的身上只有这么一件算是可以防身的东西了。
他伸手就甩了我一个耳光,毫无怜香惜玉之感,当真是从不吃亏的一个人。
我摔在马车的毡席上,手中的发簪被震飞出去,滚了几遭,我欲爬过去抓那发簪,却被抓住脚踝。
他本来算是很俊俏的脸此时狰狞的吓人:“你想去哪里?”
说完竟伸手拉扯着我的裙摆,我着急地拿脚踹他,口里急道:“你莫忘了你还要拿我去威胁苏珩,若是冒犯我,我便死给你看。”
“你若是想死,只管去好了。”此时他已经完全制住了我,正居高临下的睨着我。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刚才那一巴掌真是不留情面,现在嘴里还是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侧头啐出一口含血口水,我挑眉看他,嘴角一勾道:“若是我到蓟县之前便死了,我看世子那什么和王爷交代。”
或许我该谢谢他刚才的那一巴掌,彻底将我混沌已久的脑子打得清明起来。早在幽州刺史谋反的时候,冷景黎便给我递过关于他们的情报。
北平王秦川,初宁四王中领世袭的爵位,居于幽州,担刺史之位。刚开始以为只是个刺史,并没料到这个幽州刺史竟有这么大的来头。
刚才忽然听见这个人自称世子,才恍然间想起那个北平王世子秦雍,当下乱世,能配得上世子这两个字的,放眼望去似乎也就是这个秦季昭了。
他眼底倏然刮起了风暴,捏着我脸颊的手也渐渐收紧,我甚至觉得他的指甲已经划破了我的脸。
秦雍狭长的眸子紧锁着我,茶色眼眸里带着惊讶和玩味还有一丝赞许,可还没等我细看,就又恢复了平静。
就在我认为他会放开我的时候,他忽然低头,在我唇瓣上轻轻地咬了一口,我脑子瞬间短路石化。
他咬完还点点头,赞许地看着我说:“味道不错,真不知道苏王怎么舍得放弃你。”
我猛然推开他,愤怒地擦唇角:“你有病吧!”
“本来打算利用了你之后就杀了你的,现在我改主意了。”他整理了一下衣襟,邪气一笑:“我会在苏珩头七的那日娶你过门的,我的新娘你好好享受这段安逸的时光罢。”
目送秦雍走出马车,我一下子瘫坐在毡席上,背后的冷汗已经浸湿我的小衣。缓缓趴在柔软的软垫上,将脸埋进去,脑子乱得都快死机了。
此时苏珩在做什么…他知道我出走,又被人掳走了么?现在怀抱美人的他还会想起我这个旧人么……我不知道。
我甚至不确定他是否会来救我,因为我这个筹码似乎早已经没了当年的那般影响力。
晚上,秦雍过来执意和我一起吃晚饭。这马车大得紧,周围还能骚包地点燃熏香。
我和他面对面共用一张案几,夹菜的时候不可避免的筷子打架,每当这个时候都是我尴尬的收回筷子,眼前这个跋扈惯了的世子心安理得地夹走我想吃的东西,然后还一脸孺子可教也地看着我点点头。
我真想一砖头拍死他……
“哈,和你吃饭真有趣,以后本世子要天天和你吃饭。”他忽然笑起来,吓我一跳。
我虽然心里把他骂得狗血临头,但是面上还得假笑道:“世子爷抬举了。”
他已经放下了筷子,我本来就不想吃饭,兴趣缺缺,遂也就停了筷子。
“世子爷这招棋走得并不高明。”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和他说说:“若是早上半年时间,或许还会有点作用,但现在,我实在想不出一个下堂妻对他能有多大的威胁。”
他闻言不在意的笑笑,道:“不若我们来打一个赌好了。”
“赌什么?”我一愣。
秦雍晃了晃手中的白瓷酒杯,眸光冷冽道:“苏珩若是来,就算我赢,你就得嫁给我;若不来就是你赢,我放你自由,如何?”
“拿婚姻来做赌注未免儿戏。”我摇摇头,道:“更何况我已经嫁过人了。”
“有夫之妇确实是不能再嫁。”他唇角微勾,眉眼一弯,笑道:“可没人说寡妇不能再嫁不是?”
“他死我死。”我认真地对他说。
他挑了眉,不在意道:“你死,我便去打高丽。”
“你混蛋!”我伸手出拳揍他:“不准你动高丽。”
他并没有因为我是女子而不放水,也伸手向我袭来,我一招不敌便被他震在马车门板上,背后一麻。我咬咬牙又栖身而上,直攻他的面门,在这一刻,我心里压抑已久的怒气似乎被全部释放,喷薄而汹涌。
终究是我不敌他,被他按在毡席上,腰刚刚被他踹到,此时正疼得厉害。
眼睛渐渐酸涩起来,也不知心里想着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泪水却决堤而出。
他伏在我耳边,语含诧异道:“你哭了?”
“没有。”我胡乱地抹了把脸,否认道。
“真是有趣的女人……”他嘀咕一句,然后响起车门轻叩的声响。
秦雍没有放开我的意思,冷冷地说了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