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清左右看了看，除了死在地上的几个，没其他人，他道：大人，先回府吧？
季大人道：别忙，你先看看这倒地的几个人，还活着没。
陆海清亲自检查了倒在地上的那四具尸体，他道：禀大人，都死了，三人死于头部被利器击中，一人死于掌下，头骨碎裂。
季如风大叹，居然一掌能把头骨击碎，厉害啊！
他走到了这些尸体身边，回想着当时混乱的情景，他被几人围攻，一女子，似乎是秀华姑娘推车过来，将几人冲开，然后一人过去追她，其余几人扑向他，紧接着……紧接着……
太快了，他们几个同时被茶碗击中，然后几个没死的被刚才那位黑衣壮士赶走，而那个死于掌下的人是追秀华去的，那人情急之下将他击毙，然后带着秀华而走，季大人一拍陆海清的肩头。
陆海清道：大人可是想到了什么？
季大人道：没有，没想到什么，尸首都带回去，你随我去找找他们。
陆海清紧紧跟着季大人，以后说什么都不会留在衙门了，真是的，吃个大闸蟹都能不老实在飞鹤楼吃，跑大街上去！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落单了嘛！季大人真糊涂！
季大人和陆海清二人从那汉子跑了的小路一路找去，愣是没看到人，季大人一会叹气一会又锤着自己的手掌心，他说：“海清，我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像赵三，你说他干嘛躲着我呢？我那么可怕吗？”
陆海清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家大人，道：“大人，您一点也不可怕，不过……”
季大人道：“不过什么？”
陆海清似是想起了什么：“只有一个原因！贼怕官兵啊！您是官，他是贼，他见了你当然得跑了，还等着被您抓？”
季大人嘶了一声：“不会吧？你说赵三是通缉犯？”
陆海清：“我可没说，只是一种可能嘛，不然他干嘛见你就跑，还不是怕你找麻烦。”
“我！”季大人道，“我怎么会找他麻烦，我那是要重用他！”
陆海清：“如果有人不想被重用呢？当然得躲着您那求贤若渴的眼神了，您上上下下都写着赵三，你赶快来替我干活吧！您也不含蓄一点，赤果果地追求人家！”
“有吗？我脸上都写着嘛？”季大人捋了捋袖子，有些义愤难平。
陆海清正经地点点头：“可不是，您一身湿，不赶着回去换衣服，还在这寻人，您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季大人觉得身上都是凉茶味确实如坐针毡一般难受，他道：“罢了，我们先回去，这次好歹有线索，改天我去找秀华姑娘打听打听。本官就算给跪了，也得请他出山帮忙！”
陆海清心里涌起了对大人的敬仰：“大人英勇！大人，请。”
陆海清瞬间想起了什么，赶紧跟了上去：“大人，您去找秀华姑娘，可一定要带上我呀！我得保护您！”
季大人走在前面，一边走，身上的衣服还一边落下水滴来，地面蜿蜒一条痕迹，他第一次那么挫地走在大街上，百姓们，左一句：季大人，您受惊了！ 右一句：季大人，您没事吧？
季大人有点犯晕，他指着陆海清，好一会才想起来：你跟本官去，你是醉温之意不在酒！
陆海清腼腆一笑：大人英明！大人观察入微！大人您就是海清的再生父母啊！
陆海清下一句想要说的是：属下未来的媳妇都靠您啦！
可是季大人已然大步迈入了县衙。陆海清一想到有机会见到秀珠，整个人都像撒欢的小狗一般，将身上携带的刀具晃荡得噌噌直响。
丛云斋是县城里有名的卖胭脂水粉的地方，从前秀华也有听姐妹们说过，那里的胭脂可是各大家族的小姐们经常光顾的地方，每个姑娘们都以用上那里的胭脂为荣。
秀华和三拳经过这里的时候，碰巧就看到了，秀华念着：原来这就是丛云斋啊！
光从外面经过，里面的香气就一阵阵传出来，非常好闻，秀华也爱美，只是她不会打扮就是了，一天到晚在田头干活的人哪里用得着胭脂啊。
三拳见里面门庭若市，便问：秀华，可要进去看看？
秀华道：不用了，那里是卖胭脂的，我又不用那东西。
三拳拎着东西哦了一声，眼睛还往那里瞧着，他道：胭脂水粉，你们女人不是最爱用，喜欢看就去看看嘛！
秀华道：不买的话又有什么好看的。
三拳道：听你这么说，应该是个有名的，而且今天碰巧经过，不进去见识见识怎么行，去吧。
秀华不是不想去，而是觉得如果没有计划要买进去要辜负了“推销员”的各种热情啊。
她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
三拳扛着东西，一把拉起秀华就走了进去。
那些母鸡和糙米带来的细粉尘让那些小姐们避之唯恐不及。
那些小姐们纷纷离他们远远的，捏着鼻子，心里说，怎么什么样的人都进来啊，一看就是个农夫莽汉，还拉着媳妇来买胭脂，真是的，你们买得起吗？
秀华想，既然进来了就看看吧，丛云斋的柜台很宽大，大约有二十多米，每个柜台都有一位打扮考究，容貌端正的妇人站在那里招待客人，三拳推着秀华过去看看，但是没人招呼他们，大概是觉得这些乡下人不懂，买不起。
秀华往里面一瞧，脖子都吓进了，一罐胭脂水粉最便宜的居然要10两银子，还有更贵的100两都有，那都是些什么人在用啊，真夸张，县城里有钱人可真多，这样昂贵的胭脂水粉居然进进出出的人还挺多。
秀华推着他的腰道：三拳，我们走吧，把人家这里弄得不好闻就不好了。
三拳道：怕什么，开店做生意就是要迎来送往各式各样的人，咱们怎么就不能看了？
丛云斋从里头走出来一位老掌柜，他一眼就看见了这两个农村人，穿着粗布衣服，那姑娘好容貌，只是衣服旧了些，但是也不掩那气质，不化妆也将那些小姐们比了下去，那汉子拎着母鸡背着糙米，一看力气就很大，他走了过去，对他们招招手。
老者客气地道：你们二位来这里，我帮你们介绍，看看有什么合适你们的。
老者心知农村人没什么钱，就捡了一罐价值只有1两银子的胭脂，道：这个胭脂价格非常实惠，一般人我不推荐，姑娘肤色细致，天生丽质，本就不需要过分涂抹，这一罐稍微装点一下便可艳丽动人。老者沾了点粉末，让秀华涂在手背上，果然光泽很好，非常自然，在丛云斋哪怕只有1两银子价格的东西都是那么好。
三拳拿过来一瞧，看了上面印的字号：流云飞霞。他道：流云飞霞的胭脂，苏锦繁花的绸布，都是实在的东西，据说宫廷侯爵们倒反是喜欢这些。
那老掌柜眼里立刻就露出不一样的神色，他道：没想到壮士还是个行家，不瞒二位，那些昂贵的不是说不好，大抵上功用相差不多，就是买个体面，你们二位也是个实在的人，老夫就不班门弄斧了。
秀华心里很是喜欢，但是一两银子还是太贵了，她是不打算买的，就道：有劳掌柜帮我们介绍了，我们只是进来看看的，麻烦您了。
老掌柜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他道：不客气，好说好说，应该的。两位可以随意看看。
三拳心道，这掌柜是个会做生意的，他知道钱不够，秀华也不会买，就和老掌柜借一步说话。
三拳悄悄道：老掌柜，我媳妇实在是很喜欢，但是我们刚刚成婚，也没什么银钱，她嫁给一无所有的我，我心里很想对她好，很想给她买这罐胭脂，不知道掌柜可否通融，我用玉佩押在您这里，一月之后必定会来付清，再拿回玉佩，您看可好？
老掌柜接过三拳的玉佩摸了摸，仔细瞧了瞧，然后又打量了赵三拳：这是你的？
三拳道：是的，家传的东西。
老掌柜将玉佩塞还给了他道：年轻人，这东西不能押我这，我怕保管不起，你的心意老夫明白，老夫也年轻过，贫穷过，这罐东西，就免费送你们，就这么定了。
三拳拉住了老者道：掌柜的，在下必定会在一月之内付清，承蒙掌柜信任，白拿使不得，媳妇一定会骂我的。我挣钱给她买。
老掌柜见三拳很坚持只得点点头：行，一月之内你来还清便是。我给你们包起来。
三拳喜道：谢谢掌柜。
老掌柜一边打包一边道：姑娘，你好福气啊，遇到个对你这么好的夫君。这罐东西是你的了。
秀华不知所措，她道：掌柜，我们……
老掌安慰道：你夫君会把钱付清的，你就安心吧。
他乐呵呵地笑着。秀华脸一红，瞧了眼不远处的三拳，也不知道他和掌柜说了什么。心里感动的同时也有点怨念，这么困难还赊账，真是的。
三拳道：我拎着东西挡了掌柜的生意，我去外面等你。
秀华点点头。
三拳从丛云斋出来，季如薇和郭嘉敏从轿子里下来有说有笑往里头走去，没看路和三拳撞了个满怀，结果母鸡毛和米面粉沾了如薇一身。
季如薇正想发作，见是赵三，脸微微一烫。
三拳忙道：对不起，季小姐。
季如薇道：赵三，你怎么会在丛云斋。老张也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我都找不到你。
三拳收拾好了东西，道：季小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在下先走了。
季如薇道：赵三，本小姐想请你做护卫，你可有兴趣？
三拳道：承蒙小姐高看，赵三一介农夫，做不了这个差事，还请小姐另请高明。
三拳也不跟她废话，拎了东西就走下了丛云斋，在下面等秀华。
季如薇满身粉尘，瞪着美目，一时间急得说不出话来。
他……他……他居然一口回绝了，他太过分了！
郭嘉敏顺了顺她的背安慰道：如薇，何必动气。
季如薇道：我咽不下这口气，他凭什么不把我放在眼里，他算什么东西？
季如薇冲着他喊：赵三，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三拳听着她发狠的话，充耳不闻。
秀华拿了东西就出来了，见到两位小姐，就和她们打了招呼。
嘉敏道：丁二姑娘，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你买了什么？
嘉敏拿起胭脂看了看，眼里似有鄙夷，她道：这种一两银子的货怎么能用，我买个好点的送你。
秀华忙道：不必了，郭小姐，咱们农村人皮厚肉糙的，用这种就够了，两位小姐慢慢选，我先走了。
嘉敏乐呵呵用纤细的手指理了理云鬓，看着秀华走了出去，和那赵三一道走了，她笑道：“农村人也知道丛云斋啊，可惜买的都是下等货，也只能在农村里充充阔气。如薇，我看你也别气了，待会我买个最好的胭脂送给你解解气。你要是想整整赵三，那还不容易，有的是法子。不急于一时。”
如薇长这么大还真没受过什么委屈，全让那赵三给气饱了。
她点点头，非得让他当护卫听她使唤不可。
郭嘉敏心思比季如薇细多了，她向老掌柜打听了刚才那两个人。
郭小姐和季小姐也是他这里的老客户了，老掌柜对她们也没有什么隐瞒，老掌柜劝她们道：两位小姐也别动气了，别去找那个农夫的麻烦，他不是普通人。
至于为什么不是普通人，那老掌柜口风也紧实，他道不方便透露。
他自己不好确定的事，当然不能乱说。不管他是谁，反正他可不会为了区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