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到这个世界,就倒了个了。
她就是要做那个震惊全场的“二胡演奏家”。
她也确实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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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毕,全场静默三秒,而后,掌声轰动。
这一刻,不少人心里感受都是复杂的。
一般来说,能够研究这么冷僻的乐器和民谣的人,其自身必然已经具备了深厚的音乐素养,才能开辟这样的领域。
他们原以为宗姬是皇室新认成员,自小没有接受过皇室精英教育,也许水平不过尔尔。
甚至有的人,如王梓清,已经做好了看她笑话的准备。
有太子、帝姬撑腰又怎样?场中众人都是实打实的贵族,从小接受的美学教育是扎实的,表演得好坏,大家眼睛雪亮,自有一番评断。
可是王梓清实在没想到,赵佑媛来了这么标新立异的一出。
她演奏的是生僻的西方民族乐器,唱的是古老而陌生的西方民谣,它们听起来有独特的韵味风格,和他们每天聆听并习惯的高雅音乐完全不同。
也就是说,赵佑媛的艺术素养,足够支撑她去钻研那些偏门的地域音乐了。
这其实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但这让王梓清觉得很受打击——毕竟她自己也没博学到去研究那些生僻音乐的地步。
顶级贵族的聚会圈子,是被外人所瞻仰并渴望的。过了今夜,这里发生的一切,也会流传开来。
原来,媛宗姬并不缺艺术素养。台风她有,另辟蹊径的能力,她也有。
以后,王梓清很难再怀着优越感,看待这位没有受过皇室贵族教育的宗姬了。因为,她总是会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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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佑媛起身谢礼,她的目光在鼓掌的人中巡视,落在了赵宣身上。
赵宣对她微微一笑,她读懂了他的目光,那是一种鼓励——你做的很好,我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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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报以一笑,正要说什么,这时,忽然一个穿着黑色贴里制服的人走进大厅,原本热烈的气氛随着这个人的快步走入而稍有凝滞。他穿过锦衣华服的众人,径直走到了赵宣身边。
常有幸与太子见面的人,对这个人应该都不陌生,他是赵宣的第二秘书。
只不过平时一贯稳重的人,此刻脸色说不上好看,他附耳在赵宣身边说了什么,紧接着,赵宣脸上的平静,也有一瞬间的打破。
宴会的气氛随着赵宣的神情而有些冷凝,虽然媛宗姬方才的献艺另辟蹊径,而接下来长柔帝姬也要准备弹奏《六幺》,但此刻,显然所有人的焦点都已经来到了赵宣身上。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一贯不动声色示人的东宫殿下,也会流露出异样的情绪?
赵宣身边有三个秘书,和一个秘书长。一秘是行政秘书,兼秘书长助理,帮秘书长协管詹事府日常事务;三秘是生活秘书,镇日里跟着赵宣进出皇宫,像宴会这样的事情也要张罗;而二秘是理事秘书,负责沟通詹事府与其他所有部门的文件往来。
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那只能表明是不折不扣的紧急公事,必须前来当面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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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二秘又去把谢清琸也请了过去,长柔公主旁听,接下来二秘的汇报,让谢氏的少爷褪去一贯的安静温和,微微蹙起了眉头。
赵宣对长柔帝姬歉然低声道:“姐姐,稍后父亲的旨意下来,我与清琸就要前往平壤,今日晚宴,只能先失陪,改日补过。”
他的声音不大,只是场中太肃静了,因此靠最近的几个人还是听见了。
最惊讶并心塞的是赵佑媛,她今天一进门,先被王梓清绊住,又被太子叫走,回来马上要唱个歌,然后又是帝姬出场……现在马上太子和谢清琸要离开,她觉得今晚自己做的努力,就像一瓶开着盖倒在地上的酱油,付诸东流。
一晚上了,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这个友情要建立起来,得到猴年马月去啊!
长柔公主点点头,事涉紧急,虽然败兴却也只能如此。她的目光落在谢清琸身上,宽慰道:“几年未见,清琸长大了,也能独当一面了。”他今年年底才行冠礼,满十八周岁,却已经开始学习处理一些家族事务,这是很少见的。
谢清琸淡淡一笑:“公主谬赞。”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二秘报告的事情太诛心,赵宣听了长柔公主的夸奖,心头并不舒坦,淡淡道:“事态紧迫,皇姐还是别开玩笑了。”
长柔公主一怔,有点意外。
她的印象里,赵宣很少被情绪左右。虽然他这话说得并不重,但被亲弟弟当着外人道这么一句,长柔公主难免有些不悦。
只是她是懂得权衡的,并没有表露在外。
两人一时无话,有心人也能感觉到氛围的古怪。
当下心里就在斯巴达了。
前半场是媛宗姬和琅琊王家小姐天崩地裂地撕,难道后半场公主和太子又要含蓄地撕起来了吗?
可是前者他们可以品评一番,后者他们不想看啊!
正在大家纷纷沉默之际,终于有人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娴姐姐,宣殿下。”
开口发话的是赵佑媛。
在这种时候,话一旦说不好,那是要踩了地雷的。
此刻场中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赵佑媛身上。
赵佑媛其实并不想出这个头的,因为人心最是难测。可是刚刚,她忽然发现,这是一个很好的结识谢清琸的机会。
长柔公主和赵宣气氛一下子不对付了,但谢清琸却是无辜躺枪的。
她大着胆子上前挽住了公主的手,增加心理上的同盟感,低声道:“宣殿下大概是心系要事,并且不能继续参加姐姐的归国宴,想来心里是有遗憾的。”
她的居中调和,赵宣和长柔公主当然看得出来,姐弟俩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真的把气氛搞僵。
谢清琸冲她几不可见地轻轻点头,赵佑媛知道,这人算是记住她了。
一阵死也瞑目的欣慰……
长柔公主很自然地笑了一下,问道:“朝鲜方的特级警备准备好了没?储君出行可是一点差池都不能出。”
见气氛缓和,二秘心里也松了口气:“已经通知了他们,让六架护航战机到领空界线上等,平壤世宗机场已经戒严。”
内政务院办公厅的朱批文件在这时传真过来,专机也检查到位,于是赵宣和谢清琸致歉先行,离开行宫。接下来的晚宴,由长柔公主一个人主持。
她还是兑现承诺,弹了最拿手的《六幺》。曲子本来就很好听,长柔弹得也是如珠玉相叩,古韵缭绕,优美凝远。一曲毕,赞叹纷纷。
有公主的青眼有加,整个晚宴,赵佑媛都没遇到什么麻烦。两大男神一下子被事情牵走了,在座很多人除了压力陡降以外,盼头也少了很多,气氛竟然也放得挺开。
宴会结束后,长柔公主特意安排了行宫专车,送赵佑媛出皇城。临走前,她悄悄附耳:“本来今天想约你畅聊,不过晚上出了事,我还要赶回宫,未免遗憾。过几日入宫再聚吧,和你商量个事。”
赵佑媛不知道她做的什么打算,但是公主盛情相邀,哪有不从的道理,当然表现了十足的热忱:“好,等娴姐姐空下来了,可以随时传我。”
长柔公主可是一句话就让世家小姐偃旗息鼓的权威存在,就冲这一点,也要干了这碗恒河水!
从行宫出城并未花费太长时间,回到家后,赵佑媛像往日一样换下衣服,拿起一杯冰果汁准备上楼,女佣却一副十分紧张的模样:“宗姬,今晚接到了国子监教务处的电话,说今年夏天的游学活动取消了。”
赵佑媛上楼的脚步一顿……一个免费出国旅游的好机会……没了。
她不期然想到晚上赵宣和谢清琸的匆匆离去,也慎重了起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女佣打开了新闻内线频道,是帝室部新闻厅录播的内部新闻。
“……今日下午6时许,国家证监署署长赵晗泽、启祯国际投资银行中洲区总裁谢德铭在圣佛朗西斯科一带遭到袭击…………”
这个世界没有亚细亚洲的说法,因为中华是天子之国,自诩世界中心,所以中华所在地被敬称为中洲,又称华洲。盛名之下,连印度次大陆的三哥们,出门都要自称是中洲华洲,往脸上贴贴金。
所以这个遭遇恐怖袭击的银行家,翻译过来应该是启祯国际投资银行亚洲区总裁。
这几个人是在返回国内之前,遇到自杀式恐怖分子袭击,好在当时并没有登机,不然肯定死得连肉沫都找不到了。
尽管如此,安保警力也折去了大半,因为跨越一个中华洋(太平洋),只能从伊扎姆纳洲的一个朝贡国里紧急调用了几架武直,把人抢救出来,搭乘专机回国。由于事发突然,燃油没带够,专机只能紧急迫降平壤。
临近全球大朝贡时期,来这么一桩刺杀简直是糟心。女佣忐忑地看了赵佑媛一眼,结果发现……她居然稳如泰山,临危不动,还淡定地在看新闻。
女佣不禁折服……不愧是宗亲,就凭这样的心理素质,当得起!
其实赵佑媛压根没反应过来刺杀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她还没意识到皇室的家族荣誉感,只是看新闻看得比较投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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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的人,抓到活口没有,是什么身份?”她换着台,实在感受不到那种紧迫感。女佣回道:“是白莲天理教组织,宣布对此次袭击负责。”
在听到白莲天理教时,赵佑媛手中的遥控器抖了一下。
很陌生,很遥远的名字,但不意味着可以忽略。
电视新闻很快放出了教派负责人的宣讲视频截图,对于这个人,赵佑媛并不陌生,之前失忆时,医院护士看脱口秀节目,主持人曾经调侃过他。
名字叫刑玉。
很锐硬的姓氏,加上很温润的名字,一如这人带给别人的矛盾的观感。
受前世的影响,赵佑媛一直觉得搞这种恐怖袭击的组织头目,就算不是胡子拉碴的大叔吧,也得是三四十岁精力充沛阅历丰富的中年人。可是,这个邪教的教主刑玉,他是个很独特的年轻人。
他大概也就二十四五岁,一看就是个标准的宋人,因为他的眉目实在太有古典意味了。他容貌五官倒不算非常夺目,称不上美丽,跟赵宣那种精雕细琢的好看完全是天地之别。
但他的眼睛,透出的,却是一种很……难以形容的感觉,仿佛把天地万物的规律都了然于胸,在*到极点后,就诞生了对这个世界的玩世不恭。
他头发是传统的黑长直,穿着一件玉色的垂胡袖直裰。垂胡袖这年代已经很少有男子穿了,除了搞艺术的人以外,大部分男性穿衣服都是平袖。直裰这种交领右衽的衣服,简直是为他而存在的,衬着他极白的肤色,有一种诡谲的靡丽感。
不知道是不是“神棍的气质”太蛊惑人心,这并不美的容貌,居然在举手投足间,哪怕只是一个照片,都能让人有被魅惑的惊艳的感觉,就像是被哪路神仙给附体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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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赵佑媛淡定下来,把喝完的果汁放在餐桌上,转身上楼,反锁了书房,打开电脑。
在看到这人照片的一刹那,她觉得她似乎触摸到了什么,却又无法抓住这根线索。
白莲天理教组织的简介很快就在网上搜了出来,信息社会,一切都不是秘密。
白莲天理教,分裂自净土宗白莲教,一直以佛门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