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引得大家坐下,那边医者一桌,这边黄大人、傅长亭、鲁大人、安子程还有三个作陪的当地官员与傅誉九雅一起就坐。
黄大人一一介绍,当指到九雅的时候,微咳了一声道:“这是宋大夫,皇上特定指派此次来控制疫病的神医。”
张大人几个惊异于她的秀气明艳,眉目点染飞斜,那种带着一股春光浓艳一般的气质更让他们诧异不已,就这么个斯文美少年,也能称得神医?
坐在对面的安子程也是第一次见九雅这种窄袖胡袍的装束,不由也是看怔了眼,这女子,想不到嫁傅誉之后,气质由内而外变了不少?难道真的是女大十八变吗?
惊异归惊异,毕竟都是还办正事的,没人在这个美少年身上放多少心思,黄大人酒也不喝,吃了一碗饭后,便问张大人道:“刚才一路走来,整座城里似乎都不见什么人影,灯也稀,这种情况完全出乎本官意料之外,张大人,烦请将这里的情况大致向本官报备。”
张大人点了点头,一脸沉重道:“黄大人眼神极厉,这新宜郡啊,现在的情况真正是太糟糕了。这里的百姓,有些稍有钱的,先前在朝廷还未接报之前,前任郡守强压着此事,不让百姓出城,后来朝廷获知后,解了禁,有一部分就逃了出去。下官来了之后,首先就让染病了的人划分了一个大的棚户区进行隔离,那些被隔离有亲人的百姓,他们舍不得离开,便还勉强留在了下来。可是朝廷派来的医者和药材并没有将他们救离苦难,医着医着,被隔离里的人就有些死了,引得外面的百姓躁动不已。”
张大人停了一下,继续道:“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本府的官兵再也镇压不住,那些暴民开始杀医杀官,双方恶斗下来又死了好多人,一些医者也怕,又跑了几个,现在余下的,都被强行押在东林府衙,本官也实在没办法。”
黄大人拧着眉再问道:“新宜是重灾区,那么现在卢邑那边呢?听说齐王还在和吴越开战,霍乱对军队没有影响吗?”
张大人苦笑,“哪里会没有影响,影响比这边还要大得多。当中下官曾拜见过齐王一次,他说,如果不是他当初发现疫情得早,早早就让军队断了与外界来往,现在整个齐王军说不定都已经病死了。不过尽管如此,军营里也照样有被传染的,他倒是果断,一旦发现营中有人有征兆,便立即隔离。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下官想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他们粮草早已不多,本地无法供应,外界供应粮草的路全被灾民占领,因为那些百姓早已无力耕种,现在别的州城对我们这边出去的百姓又不接纳,齐往外赶,他们没有活路,就靠抢粮来度日。所以齐王那边马上就要弹尽粮绝,吴越那边似乎已探得这边的情况,更是加紧了猛攻,如果不是齐王麾下强将如云,说不定卢邑早就已经被破了。”
黄大人心内暗惊,齐王那边竟是如此凶险?弹尽粮绝?一些灾民真的能占领抢夺得军用粮草吗?偌大的官府和辖下那上万的官兵,连那些灾民都镇压不了吗?
张大人看了他两眼,有些小心翼翼道:“最近,下官听到一个消息,因为下官这边事多,又要关注那些暴民,所以也未去证实。”
黄大人问道:“什么消息?”
“下官听说齐王已经病倒了,已经有很多天未出现在城楼……”
黄大人吃惊道:“难道也是被传染了疫病?”
其他的三个陪官都摇头,“我们也不清楚,不过现在黄大人既然来了,倒可以抽个时间过去求证一下。”
九雅也在心内听得暗自心惊,没料到齐王处境会如此惊险,他也患病的吗?
这时候,她忍不住插言道:“张大人,请问华太医呢?我记得当初他是随行而来,所有的大夫都是由他管,他现在在哪里?”做为有些资格的太医,若是照她的方子开药,不可能会将病人救治不过来,更不可能死,这事极为蹊跷,只有问他最清楚。
张大人脸上滞了滞,随即道:“华太医现在也在东林府衙,宋大夫若想见他,本官明天就派人把他叫过来。”
九雅点头道:“不仅要把他叫过来,还有那些被羁押的大夫一起过来。”
他们几个在说话的时候,傅长亭就一味像个猪头一样埋头大吃大喝,安子程听后神不守舍,不知道在想什么,傅誉则是懒洋洋地,只听不插言。
一顿饭后,黄大人已经安排了九雅明天亲自出诊的行程,同时九雅当晚也不敢真正歇下来,立即就组织那十多个医者开始熬药,明天若是接触人,这边新进城的五百多人必须先要进行喝药预防。
幸好天干无雨,当下就在天井里架起了大锅开始熬药,由秀彩带几个人守着,同时她把那十多个医者集在一起,将如何按病情轻重如何准确下药的要点讲给他们听,虽然繁复,各种药材用法不同,但是这些医者都是通医之人,稍一点拔,他们就记住了。看他们记得如此之快,九雅心里更是犯了嘀咕,这么容易的事,为什么之前会有治死人的事?
直累到快半夜,她才回了客房,傅誉并不在,雨蝶给她打水,九雅看了看她的肚子,本想现在就说点什么,想了想,这事还是留待明天说吧,今天确实累得睁不开眼睛了。
而在隔壁客房里,傅誉正在和寒子鸦以及李韵大鱼在商议事情。
李韵双睛精光闪烁道:“少爷,刚才我们已经派人去摸了下周边的情况,这座城里,看上去,确实剩下的人不多,个个都一副快要死的样子,但是,我们发现,在南北的两座城楼外不远处,那些好像被隔离的难民营达过整齐划一,我们隔得远,似乎都还能听到马嘶之人。少爷,这不正常啊,难民营都是患病的人,哪个还能养马?养马干什么?”
大鱼亦道:“还有,我也让人潜进了那些亮着灯的住户家里去看过,特别是那些大户,乖乖,虽然每个屋子里亮灯的不多,但是住在里面的人却不少。再是一些人还在乌七抹黑中吃饭说话,这些人是有病啊,点一根蜡烛会穷死啊?分明这里面有情况。”
寒子鸦分析道:“少爷,这两种情况说小也可以没事,说大的话,可能会有天大的事。依我看,定然是那张大人托大,以为我们这些人急赶了一千多里路,根本无力无心当夜就去查探这座濒临无人迹的死城,想不到大鱼他们出去一瞧,就看出了端倪,接下来该怎么办?”
傅誉消化着这些消息,慢慢道:“虽然不知道张大人在弄什么玄虚,但是,大鱼,李韵,你们两人务必使点法子进入那隔离营和那些大户去探探情况,我担心……”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心虽有忧,但是眼眸里的炽光大甚,给人以一种不敢逼视以光芒的感觉。
大鱼试问道:“少爷担心什么?”
傅誉冷笑了一声,“你们明天只管去查探,看来这下我得用点心思和人去周旋,最好他们要惹的不是我,不然,我也想开开杀戒了!”
他周身杀气弥漫,好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宝剑。大鱼几个面面相觑,想不到少爷自病好之后会有这般杀心,是不是压抑得太久了,想闻血腥味?
“让你们监视傅长亭,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样?”沉寂中,傅誉突然问道。
李韵摇头,“我们都盯得死得很,一路上他除了吃饭上茅房收购药材,就是睡觉,不见任何异动。”
傅誉又道:“听说安子程与罗樟郡的郡守会过面,你们把他也给盯紧点,这厮也不像个好东西!”
“是。”
“明日少奶奶亲自出诊,多派几个好手暗中守着,别让人钻了空子。”
寒子鸦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少爷,我敢打赌,你明天一定会寸步不离的跟在少奶奶身边,有你在,哪个还敢钻空子?”
他的嘲笑引来傅誉一飞脚。
傅誉回到客房,九雅早已入梦乡,他不忍惊醒她,轻手轻脚地洗漱后便上了床,望着她沉睡恬静的脸,不禁又爱又怜又怨。爱她的贴心贴肺,怜她的辛苦劳累,一直以来,精神身体上都处于高度紧张之中,又怨她的自强自立,若不是她不愿依附着他过日子,现在也不用到这里遭受这种罪。
可是不管是何种心情,他却舍不得责备她半句,诚如她所说,这样的她,才是最吸引他,不是吗?
第二天一早,九雅就开始忙碌起来,先是会齐那些医者,又让张大人安排了十几个健康衙役充当伙计,运着药材前往东林府衙,让人满街敲锣通知,城内所有人都到东林府衙喝药预防传染。在她布置这一切的时候,她让雨蝶留了下来,说是让她服侍傅誉起床,其实也是担心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昨晚整个新宜郡就传遍了,朝廷又派人来治疫病,一早一听到锣响,老百姓们早闻风而来,当一大锅一大锅药熬好的时候,由羽林军维护秩序,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百姓排着长队各自上前端药喝。开始还有些人惧怕,因为之前也有朝廷派来的大夫医死人的情况,他们就怕这药一下肚,把他们又药死了怎么办?
黄大人此时做为整个新宜郡的最高行政长官,又是从京城来的,他登高一呼,朗声道:“各位乡亲们不要害怕,这次朝廷已经下了最大决心,一定要把乡亲们被染病的亲人治好,一定要让乡亲们不再染病,这次派了我们京城乃至整个大夏都极为有名的宋神医来亲自为大家出诊治病。宋神医也极为有信心,在大家的配合下,要将整个新宜郡的霍乱给控制住,不再漫延,将大家的亲人都治好,一家人能团团圆圆,安心安意地过好日子。本官虽是巡按,但是受皇上重托,所以一切都当与大家共患难,来,本官新来此地,也害怕那霍乱病毒,本官就先喝一碗,将那病毒抵御在身体之外,保有健康的身体与大家一起战胜疫病!”
他一说完,就将手里刚盛上的一碗药慢慢喝了下去,其他官员见他带头,便也相形效仿。那些百姓见这些官都不怕死了,这才消了疑虑,一齐上前打药喝。
九雅同时又让那些医者大声交待预防霍乱注意的卫生事项,眼看一个个都干得井井有条了,她才进到衙内找华太医。
华太医和十几个医者都被关押在一间大牢内,当张大人把她带到牢头的时候,九雅被大牢里的那种污浊的气味熏得快要晕过去。那种气味,用某个笑星的话来说,真的是一吸气,就要上呼吸道感染,太难闻了。
牢里的地面是潮湿的,隔着铁栅栏,可以看到里面关押了不少囚犯。那些囚犯一见个当官的和一个俊美少年进来,个个都呼啦一声爬了起来,围在栅栏里,有的大呼冤枉,有的挖着鼻孔嘿嘿地笑,有的揉着眼屎把眼睛瞪得老大,还有的眼里冒着绿光,肆意对九雅品头论足。
原来整座城里,这里最具人气。青衣魅影紧跟着,九雅只当没看见没听见那些嚎叫神态各异的人,皱眉问张大人道:“难道华太医被关押在了这种地方?他们并未犯法,怎能与这些囚犯关押在一起呢?”
张大人侧目朝她古怪一笑,“宋神医,那些太医大夫什么的治死了人,又还跑了几个,不说的,就冲那医死的人,本官都可以问他们的罪。再说,本官若不把他们关紧了,再一起跑了,等到宋神医这样的人来,哪里去给你找帮手?”
他的话虽然在情在理,九雅却听得极为不舒服,再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