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下的鲜血,让他感觉是如此的熟悉。他目光直逼何德,一字一顿道:“说!你封存这些新鲜鸡血是为了干什么?”
何德大声呼冤道:“皇上,奴才只不过想在屋里烤几只鸡吃,并没有想干什么啊。这些鸡血是怕污了屋子,才收集到一起随后再处理,皇上,奴才是贪吃,但是并无犯什么大错,求皇上明察。”
如此避重就轻,洪武帝又怎会被他所骗,一摆头,就对德公公道:“这狗奴才不见棺材不掉泪,重刑伺候,看他招不招。”
德公公乃大内高手,他出手岂会有好的,这宫廷里的人,哪个又不知道他的手段?何德吓得直抖,马皇后看了仍一脸呆滞的九雅一眼,嘴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眼见何德要受刑,杨贵妃突然捂着头痛呼道:“看着这些血,臣妾甚觉恶心头痛,皇上,恕臣妾先行告退了。”
洪武帝眼神如冰,扫了她一眼,再看看跟随在她身后的布吉巫师,突然对她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厌恶。明明之前有严令,这位皇贵妃今日却请了个巫师进宫,虽然是为了制伏宋九雅,但是她若是别有居心用刚才控制宋九雅的方法对付自己呢?自己岂不是就成了案板上的肉,任她拿捏?而眼前的何德,正是她宫里的人,莫不是杨贵妃胆大包天,又在宫里使什么阴毒的幺蛾子?
杨贵妃被他看得心里发寒,忍不住腿脚一转,干脆眼一闭,给装晕了过去。
宫人急急扶着她,没让她倒在地上,随后就想把她往重华宫扶,洪武帝冷道:“且慢,传朕旨意,从现在起,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准离开,贵妃晕了,你们先扶着,等把何德的事问清楚后,才能散开。”
扶杨贵妃的宫人只好停下来。布吉巫师一脸警惕。
一些在外面作呕的妃嫔没料到来看热闹也会被牵累,但是皇上发了话,她们也只有听话的份。
侍卫们四散开,虎视眈眈,紧紧盯视着这片院落。
德公公一手搭在何德脉门上,一瞬不瞬道:“何德,你若是不想吃苦,就马上实话实说,不然,咱家手下可不会客气分毫!”
何德早已从他放在他脉门的手指上感受到了无边的力道,他怕死磕头求饶道:“公公手下留情,奴才实说就是。”
德公公道:“好,你暂且说说看,如果敢说谎,别怪咱家会给你来个更厉害的。”
何德泪流满面,哭诉道:“这个罐子里的血,奴才只是按着一个黑衣蒙面人的要求每天放到前面翠亭园一个假山口里面,奴才也不知被人取去有什么作用……此事千真万确,奴才不敢说谎。”
德公公疑虑道:“黑衣蒙面人?什么样的黑衣蒙面人?”
“奴才也不知道,那个黑衣蒙面人找上奴才的时候,就给奴才嘴里喂了毒药,然后就叫奴才每天找来五只鸡,把鸡血放进这个黑罐子里送到偏僻的翠亭园一个假山口,说如果不按着他的吩咐去做,就会让奴才全身糜烂而死。”
“你送鸡血多长时间了?”
“不久,才一个月左右,那人说等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就圆满……”
德公公问完,走到洪武帝身边道:“皇上,怎么办?”
洪武帝余光一边观察着布吉的脸色,一边命令道:“让何德去送罐子,你跟在后面,看看究竟是何人在宫内使幺蛾子。”
德公公让人重新封好了罐子带着何德离去,洪武帝问马皇后,“这件事皇后怎么看?”
马皇后一脸悲愤之色道:“此下还没有得到定论,臣妾不敢妄断。不过,这件事倒让臣妾忽然想起当年只有三岁的皇长子被人以巫蛊之术百针穿胸而死的事,那次皇长子找不到任何命因就夭折,后来才查出是有人对他使了巫蛊之术,皇上禁令多年,眼前的七七四十九日的鸡血,与那次的事件何其相似。皇上,臣妾不希望皇长子的事重演,但愿此次的事并臣妾所想的不一样,不然,可一定要严惩不怠。”
当年她嫁与洪武帝后,来年就生下了皇长子拓跋容,后来洪武帝登基,改年号建安。建安元年,拓跋容被封为太子,但是第二年,拓跋容就被人也巫蛊之术害死,至今未找到元凶,就惩处了几百个太监宫女。当日拓跋容死时的样子一直都还历历在目,如今这事……幸得建安十五年又生下了拓跋玥,不然,她这一生,岂非就要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孤老一生?
洪武帝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直垂目的布吉巫师一眼,心里寻思着一些事情,半晌都没有出声。
屋里头静悄悄地,过得一会,众妃嫔就见德公公脸色焦急飞一般奔了过来,他奔到洪武帝面前压低声音道:“皇上,刚才何德把罐子放假山口里使了暗号后,奴才就躲在暗处,立即就见一个人从假山里钻出来,抱起罐子调头就要钻回去,奴才立即逼近,那人身手好得很,奴才和他战得几个回合,那人又见围来的侍卫过多,便自已吞毒自尽了。但是奴才着人钻进那假山,居然发现一条密道……”
他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刚才的惊险不亚于一场生死大战。如果不是他的功力高,又有所防范,恐怕现在早已是一具尸体。
他说到这里,便是停了下来,洪武帝皱眉道:“方德,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喜欢卖关子起来了?发现了密道,密道里有什么?”
德公公四下一望,低声道:“皇上,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您还是散了这些人,随奴才亲眼去看看吧。”
马皇后一直都关注着他说话,听到此言,便道:“看来此事非同小可,皇上,我们还是去看看为好。”
洪武帝点了下头,便扬声道:“侍卫撤下,各人都回各自的地方。”
妃嫔们本来好奇得要死,但是皇上分明不想让她们知道,只得告退下去。
九雅亦是欲走,洪武帝却道:“宁和县主就随在朕身边吧。”他随口也让布吉巫师跟上,暗地里却暗示德公公好生看着布吉。
德公公着人将杨贵妃抬着进了重华宫,而每近重华宫一步,洪武帝脸色就黑得两分。重华宫里,宫人见到洪武帝和马皇后,皆一脸慌张地跪下相迎,洪武帝没有出声,跟着德公公直接进了后面的书阁,那里已经有无数侍卫把守。
进到书阁内,却见两排宽高的书架已经移开了一排,一个方形门洞居然就在书架之后。此时布吉巫师已经被侍卫远远控制在门外,九雅也同样被拦在十丈开外的地方,杨贵妃被人书阁内的一张软榻上躺下,洪武帝和马皇后跟随德公公进入门洞内,但见一个十尺见方密封的石壁室内,地上已经开了一个青石地洞,而在石壁室正中央的地面上,却是摆了一个八卦盘,八卦盘上铺着黄纸,上面用朱砂书了符咒。
而在符咒相绕的东方乾位,则是用一根红绳吊了一个身着血袍的小人,由于经过血色浇灌,已辨认不出原来的服色。小人后背上书字,马皇后眉眼一凝,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上面的字应该是某人的生辰八字。小人的胸口从前胸到后背贯穿了一根长针,上面也是染了血。再看小人下面,则是一层铁丝网,网子下面是接了血水的小木桶,血水已经凝固成黑色,看得人触目惊心。
洪武帝看得脸色阴沉无比,这间密室,是他从来所不知道的。而眼下的符咒与插针的小人还有凝血,以他的经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他紧抿着唇,马皇后淡声问道:“德公公,小人后面的生辰八字写的是谁的?给本宫仔细瞧瞧。”
德公公将吊小人的绳子用刀割断,然后提着小人过来道:“禀皇后娘娘,奴才刚才已经看过,上面的名字,书的是拓跋承业,这八字,正好与皇上的一模一样。”
听到此言,洪武帝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他转身就进了书阁,阴毒地命令两个侍卫道:“把杨贵妃掐醒,如果她敢不醒,就给朕砍了她的手!”
两个侍卫应声,一个拔刀,一个掐人中,杨贵妃果然不敢多装,没两下就醒了过来。
“杨静香,你就如此迫不及待希望朕死?”洪武帝面色阴冷,说出的话,几乎是在咬牙切齿。
杨贵妃先还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马皇后吩咐洛公公赏了她巴掌后,她才捂着脸嘤嘤地哭道:“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今您竟然纵容皇后娘娘打臣妾,臣妾不服,有什么事,可以叫臣妾的兄长来,让他来评评理,皇后娘娘凭什么打臣妾。”
马皇后冷笑,洪武帝大怒,挥手让德公公把那个染血的小人提到她面前,“这东西你可认识?朕一再声明,宫内不准用这些符咒巫蛊之类的邪术。结果呢?你倒好,居然写了朕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每天针插血祭,是希望朕早点死好传位给太子么?本来就已经立了太子为储君,想不到你们就这点时间都等不得,现在就想置朕为死地,你说朕该如何治你才能解了朕的心中之恨?”
杨贵妃却是扑嗵一声跪在地上以头抢道:“皇上,臣妾没做,臣妾不会如此糊涂,绝不可能干这些诅咒皇上的事。皇上,您是臣妾的天,臣妾只望皇上能活上百岁,岂会用如此恶毒的东西来害您?皇上,臣妾冤枉啊……”
她在那里呼天抢地,原意是希望外面的心腹宫人听到后立即去报与她的兄长北衙禁军统领杨士洪知道,然而德公公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外面的侍卫早将重华宫里的宫人都看守住,一个都别想跑出去通风报信,所以她呼得再大声,全是枉然。
马皇后冷笑道:“冤枉?冤枉在哪里?这里可是你的重华宫,密室也是你的密室,翠亭园里的密道也是直通这里,而何德说的七七四十九日鸡血也是被人拿到了这里,贵妃,请你告诉本宫,你的冤枉在哪里?你成天就算计着皇上的皇位,把皇上又放在哪里?就是专用针来伺候吗?你怎的如此恶毒?”
眼见此景,一直站在门外不远处看得清清白白的九雅脸上迅速掠过一抹轻快的笑,转眼又恢复了清冷。
杨贵妃目眦欲裂,脸面抽动,指着马皇后怒声道:“你别冤污人,臣妾就算再不明白,也不会干这等事。”她爬到洪武帝脚跟前,哀求道:“皇上,臣妾是被人冤枉的,臣妾从没想过用邪术来咒死皇上。皇上,求您明察,一定是有人在设了陷阱让臣妾背黑锅……”
洪武帝冷哼一声,一脚踹在她胸口,声音是冰冷如刀,“杨静香,你以为你的事情朕真的不知道吗?这些东西明明是从你的宫里搜出,才刚都是由方德一手追查而来,难道你要说方德设了陷阱让你背黑锅?既然如此,那你下面的密道又算什么?难道也是方德只这一会子时间挖出来的?这么多年来,朕看在太子的份上,对你一直睁一眼闭眼,料想不到,到最后,你居然会干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还想要了朕的命!”
马皇后也接口道:“说什么何德与她无关系,依本宫看,关系可大了。先是指使他转着弯来害掉傅美人肚子里的孩子,本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却不料被宁和县主给听到了一些人图谋不轨的交易,去找何德,这才因缘巧合撞破何德给你干的阴毒事!七七四十九天?居然已经血祭了一个月,只等差不多二十天左右就可以让皇上因病不能朝政而由太子监国,随后若皇上一直不能上朝,这皇朝,便彻底成了你杨家把持的皇朝了。好个毒妇!皇上,当年皇长子就是因巫蛊邪术夭折,如今皇上又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