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傅誉当先跳下来,只看到九雅浑身是血地扔下大刀,他急呼地把她一把搂在怀里,心里怦怦跳着,这女子,终于是完好无损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差点以为她……幸好老天还眷顾。他紧紧抱着她,好像要把她揉进骨子里一般,一种失而复得和自责的心理让他几乎语不成声,“娘子,都是我不好,让你又受惊吓了……”
九雅第一次动手杀人,心里亦吓得碜人,然而她向来会控制情绪,只是抱着傅誉,从他身上寻找着真实的存在感,“没事,我没事,我很好……”
拓跋玥和太子同时跟着跳下来,看到地道内躺在地上的两个人,拓跋长吉脸色难看到极点。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地道里?这两个人又是谁?”拓跋长吉当先问道。
九雅暗自深呼吸两口气,推开傅誉,目光在齐王面上一扫而过,淡淡道:“有两个贼人从地道出来,趁我不注意,居然想从地道掳走我。还好,我向来有些法子,可以让一些意欲对我下暗手的人悲惨的地死去,于是这两个人就躺在了地上,我活了下来。”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当中的过程可想而知不知有几多惊险,傅誉冷眼一看那躺在地上恐怖死去的男人,一脚将他踢飞,森冷道:“舅舅府藏乱贼,险些害人性命,可有何话解释交待?”其实他一眼便认出了地上那被划得血肉模糊的脸的人是朱妈妈,此中一些关窍和利弊他一瞬就想明白,也明白九雅刚才持刀就是在干划烂脸的事,于是也不挑明,只是隐晦地责问。
拓跋玥向来观察入微,只一看地上那被划得血肉模糊的脸,再那一身衣裳,就认出了是朱妈妈,刚才如果没看走眼,那地上的刀,正是九雅扔下的,那么……他神色冷了冷,“原来我的宅邸里还能渗进意图对县主不轨的恶人,都该死得很。好在县主机警,独自一人解决掉,肯定也受了不少惊吓,不管怎么样,都先上去了再说吧,随后我一定将此事查清,给县主一个交待。”
九雅点了点头,傅誉冷哼一声,扶着她往上走。拓跋长吉却一副忧心的样子走向朱妈妈,“这个脸被划烂的,从服饰来看,应该是一个中年妇女,怎么看着有些眼熟,让我仔细看看,说不定还能查出什么端倪。”
傅誉顿住,回头皮里阳秋道:“这下面血腥味重,二舅不觉得难闻么?有什么事,倒可以到上面去看。”
“也对,看我这急性子,”拓跋长吉哈哈一笑,随后朝上大声吩咐道:“秦子车,王爷吩咐你下来搬尸体认人呢。”
其实秦子车早守在地道口,还不待九雅两口子上去,他就已经跳了下来,拓跋玥脸色暗变,面上却不动声色,一把拦住他道:“血淋淋地,叫两个奴才下来就行了,我们上去吧,这两个人,总要弄明白他们的来路。”
拓跋长吉故意拉拨着朱妈妈的衣裳,秦子车一下子瞪圆了眼,正要大喝,拓跋玥手下暗点,飞快点住了他的穴,朝上淡淡唤道:“来人,秦子车有些不适,将他扶上去。”
秦子车不能言不能动,怒目圆瞪,盯着拓跋玥,好像要杀人一般。
两个大汉下来,将秦子车架走,拓跋长吉没有达到目的,只觉烦闷。拓跋玥淡笑道:“走吧,皇兄,不过是两个死人,值得皇兄这般关怀备置么?”
拓跋长吉面色瞬息万变,强忍骂意,冷笑道:“王弟好手段,以为任何事都会在你掌握之中么?这秦子车,就会让你头痛万分。”
拓跋玥轻声一笑,“不劳皇兄担心,这点事我还能应付得。”
待拓跋长吉走后,他走近朱妈妈,轻叹了一声,将掌抵在她还微有跳动地胸口,内力暗吐,一个自小哺育他的妇人,就此与世长辞。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一个是前任尚武馆馆长后来因犯事被赶走的宁笑,一个是他最信任的奶娘,再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却心智颇高的女子,他选择,相信那个有勇有谋,在大事之下会两弊向横取其轻的女子。尽管这个过程是痛苦的,后果是严重的,但是他没办法不这样做,他相信她已经为他把风险降到最低——不论什么时候,他都有一种她与他不用言语也能心意相通的感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好好的接风宴,因为一场莫名大火而中断,以为被烧死的宁和县主从一条密道中发现,地道中死了两个人,谁都不认识,据齐王的解释,是有贼人不知怎么挖了地道,然后想掳走县主,结果被县主挑动两贼人,两贼人互相残杀,最后毫发无伤的得救,两贼死。
这是一个很简单而又直观的解释,受惊的宁和县主好不容易将情绪平静,再娓娓将事情道来,众位与宴的朝臣无一不信,一个刑部长年接触刑罚的赵姓官员却道:“不对,这位没了面皮的妇人死法极为奇怪,先是受了内伤,后又胸口中了一刀,再然后是脸上的面皮被毁,齐王,依下官看,这妇人定然是一个大家认识的熟人,不然,不会被毁了面容,分明是怕人认出来。”
太子立即点头道:“赵大人说得没错,下地道的时候,本宫好像看到县主手里持刀,是后来才仍下的,难道她的面皮是被县主所划?既然如此,县主能否告诉大家,这妇人究竟是谁?你为什么要划她的脸?”
傅誉讥诮一笑,“我家娘子一个弱女子,身无缚鸡之力,想不到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居然还被人怀疑持刀伤人,世间怎么还有比这更令人气愤荒唐的事?你们如此问,究竟想知道什么?”
那赵姓官员煞有其事道:“自然是想知道这掳人的妇人是谁?如果是熟识的人,说不定这后面还有隐藏的主使,必须要问清楚,然后将敢于在齐王府向县主动手的恶人捉拿归案,都是一片好心。”
另一个官员亦帮着腔着道:“齐王殿下,这事关系到您的清誉,万望一定要查清楚,不然,您可能要背上骂名,毕竟是在您府上出的事,再说……这外界可有很多不利于您的传闻,这件事如果不说清楚,或许别人对殿下的猜忌更大。”
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也就是在挑动所有人都来怀疑他,认为是他故意着人想掳走宋九雅,再制造一个死相,妇人的脸被划花就是一个熟人的最好的证据,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占有宋九雅。拓跋玥听得摇头直笑,叹息道;“是非曲直,县主最清楚,当事人都说不认识,定然就是不认识了,大家还想知道什么?”
“不对,刚才在地道下面秦子车看到这个妇人之后情绪相当激动,王弟,何不让秦子车来认认此人,说不定他认识呢?”太子再次插言道。
“秦子车喝醉了酒,已经人事不醒,皇兄想让一个酒醉的人来说什么?”说到这里,拓跋玥淡淡下逐客令道:“出了这档子事,本王也是不愿意的,现在县主惊吓过度,需要回去休息,本王也要清扫,所以再不便待客,各位请便吧。”
洪武帝一直沉默,此时马皇后挺身而出道:“各位都到前面大厅堂吧,这里的事留待齐王自己去处理,不过就是两个贼人,县主好在也安然无恙,都散了吧。”
那些欲拈出什么钩子来的人见实在挑不动什么事,只好悻悻而去。太子本想在两个死人身上找出点什么事来,挑三捡四的半天,却是一个破绽都拿不到,与他们事先算好的相去甚远。暗恨宋九雅难缠之际,却还是小小庆幸了一下,以秦子车的精明,想必已经认出那个被划花脸的是他的老娘,这后面,够拓跋玥伤脑筋的。
九雅和傅誉当先辞别帝后,然后才向拓跋玥告辞,拓跋玥深深看了一眼一脸奄奄然的九雅,避开众视线,低声道:“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九雅摇头,“此事非舅舅所愿,怪不得你。只是给你惹了麻烦,希望不要出什么大事才好。”
拓跋玥轻描淡写一笑,“只要人好好的,什么麻烦都可以解决。”是他奶娘参与闹出来的事,她都选择相信他,此事足矣,再大的麻烦事,相对此,他认为已经不算是麻烦。
傅誉扶着九雅咳了一声,“舅舅别逞能了,现在虽然破了太子府的毒计,但是秦子车是出名的孝子,你赶快想想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吧,我们就此告辞了。”
他和九雅上车而去,拓跋玥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苦笑了一下,心里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九雅和傅誉回得候府,那荣昌王和月婵居然也与他们先后而到,傅誉却是一反常态,并未恶言相向,反倒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与他们打着招呼。荣昌王受够了他的气,自然是理都不理,月婵则是小心肝跳了又跳。
九雅懒得理会傅誉的反复无常,自己先回了淳华院,一顿好洗,便是歇下来。这次的接风宴,本来是全力防了皇帝和傅长亭的,料不到却是太子府动了大手脚,皇帝和傅长亭那边却隐而未发,不由让人的神经还是难以松下来。而且,那只控心蛊已经被送到那个宁先生的肚子里,宁先生死,蛊虫断没有活着之理,所以,她不得不担心当洪武帝知道她已经破蛊的时候,并且并未真的中他的蛊,之前的一切都是在演戏骗他,不知道他又想出什么恶毒的点子来下手。她的心不得不再次被提到最高警戒。
接下来几天,傅誉就专陪着她养胎,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让他仍是心有余悸,不敢再放松一步,发誓之后再也不离她一步,一定要护得她周全。
有好几天,齐王府并未传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好像风平浪静得很,而跟踪二十四骑的大鱼,似乎并未查出雨蝶的下落,好像是二十四骑相当机警,行踪上并不露一分一毫,让人无迹可察。
到得第五天,京兆府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关在大牢里的人犯突然遭到侵袭,居然在半夜的时候有人闯入,打晕狱卒,砍了安子程的手,挖了他的眼,最残忍的是,还割了他的命根子。当夜安子程差点血尽而亡,幸得他的家人与他关一起,大呼小叫地唤来了外面的狱卒,才将已经昏死过去的安子程给抬出去救治。
可是就算救治过来,安子程也只是个有一口气在喘息的废人,很久以后,听说他的家人实在不堪忍受他的残疾,让一个下人动手,终于是结果了他的性命,让他解脱,去阴间享福了。
这都是后话,当时京兆府传出有人侵袭大牢的时候,薛大人大怒,因为一年前发生过茂国公府的奴才被人全部杀死在大牢的事还没结案,眼下又出了这一件事,叫他如何往上头交待?于是又是到处缉拿凶手,一段时间,京城里一度陷入紧急搜捕状态。
而就是官府在四处缉拿凶手的时候,傅誉却接到了宋庭达送来的难以启齿的消息——金芸失踪了!
宋庭达希望他这个女婿去看看,看能不能商量着把金芸找回来,虽然不敢声张,但是金芸毕竟是宋家的女儿,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失了踪。傅誉拿着信哭笑不得,对正在做孕妇操的九雅道:“你爹还真不见外,这等事都和我这女婿说,也不怕我笑话么?”
九雅伸着腰瞄他一眼,“我爹已经把你看成乘龙快婿还不好么?信都只送你手上,也不说直接给我,可见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到不可撼动的地步,恭喜啊,相公。”
傅誉撇着嘴,“你别给我贫嘴,说吧,你最疼爱的妹妹失踪,为何一点也不着急,是不是知道她的去处?”
九雅笑了笑,停了手,盘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