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皇帝,想要一个人不是一件多大的难事,连骂名都不必背负,它会落在那个诱惑了帝王的人身上,然而,水淳做不到。他做不到任何一点会伤害到那人的事,任何一点会折损他的精彩和美丽的事。娶妻也好,生子也罢,墨琮的生命里会经过许多人,但水淳只有一个,在林墨琮的心里,他要继续占据那个最重要的位置,不论那份感情究竟该用什么词去定义。
“迟早有一天,你要堂堂正正的站在我面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为了不负你的一身才华,也为了我毫无缘由的迷恋。”
九月初二日,凤姐的生日,因贾母出了钱,其他人也都凑了份子,这生日办的热热闹闹的,不但有戏有酒,什么杂耍说书的都有,大家伙儿都高高兴兴的坐在上头吃酒说笑。
凤姐因收到墨琮好大一份礼——宫里的一批胭脂订单,又皆王夫人狠狠被挫了一顿,从昨晚就开始一路乐到现在,连往日死握着银子的刻薄小气劲也没有了,自己也出了一大份钱,还让人做了好些点心送丫鬟们。
老太太也是满面的笑容,虽然出了王夫人那一档子事,幸好给解决了,否则未来要成大祸,加之两个孙女儿的婚事也定了,惜春还小,又是宁府的,倒是不急,唯有宝玉的亲事还在那里悬着,因为袭人那个丫鬟,别家地位相当的小姐都不愿嫁进来,她又不甘心让宝钗一个商人家的女儿进门,看来还得慢慢看着。
姑娘里迎春和探春都订了亲事,两人在一处说着,各自想着那个未来的良人,充满了好奇,又十分羞怯。迎春订婚也有大半年了,给别人笑也笑够了,还挺镇定,但探春才从地狱飞到天堂,满心的欢喜,满心的后怕,脑子里还不断的闪过贾母的话,想象着那画上的年轻公子提笔自画……手里握着对方的信物,真有种做梦的感觉。
那会是怎样的人?该是很爱笑的罢,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衣裳,或者配一个宝蓝的香囊会更好……探春痴痴的想着,又想,明儿该不该找四妹妹为自己画一张肖像?那,要送过去么?
少女情怀总是诗,李纨在旁看得清楚,见两个姑娘揪着手帕呆呆的想着,想到了自己订给珠大爷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又亿起贾珠在世时的温柔体贴,心里苦涩一下涌上来,然而这样喜庆的日子是不好流眼泪的,便忍下了,伸手拉着坐在一边的贾兰,看着他小小的和贾珠相似的脸,又是欣慰又是难过。
唯一一个到了适婚年纪却落单了的姑娘宝钗不敢往这边看,害怕自己看到迎春和探春脸上的幸福和期待。她告诉自己两个姑娘订的人家都只是小门小户,不像宝玉一样的侯府公子,不值得她去嫉妒,可心里就是不住的冒着酸气。宝钗的心也高,和探春不一样的高。探春的不甘来源于她的庶出身份,所以她想着穿着大红的衣衫做堂堂正正的当家娘子,家世就不是十分重要了,只要良人长进,吃点苦探春一点不怕。而宝钗的恐惧和不甘来源自她商人之女的身份,她不满自己这样的人品却被身份所累,所以她要嫁到官宦之家,脱离商女的身份,只有诰命妇的身份才配得上她这样的才貌。非 凡 小D 整。理但看现在,迎春那个二木头有着落了,对方是个二甲进士,比她小了三岁的探春也订了亲事,一个举人,黛玉就更不用说,听说北静王为了她连那两个姬妾都打发了。可是宝钗嫉妒的不是这些,而是她们长辈的用心,这挑的两户人家,分明就是精挑细选专为她们准备的最合适的人选,可她宝钗,有的选么?有人能为她选么?谁会愿意自己的良人是那没长进不愿读书的?有哪家的母亲愿意把闺女嫁给一个屋里的丫鬟已经有了孩子的人?
由不得她选,就只有这一个人,只能牢牢的抓住,像是要抓住能将自己从那对身份的不甘中解脱出来的唯一的稻草。
凤姐是这次寿宴的主角,自然会被众人逼迫着喝酒,酒喝多了,凤姐说要出去洗把脸,就往自己房里走,平儿见着自己主子摇摇晃晃的样子,不放心,就跟了上去,老太太等笑了一通,继续喝酒。
可是没一会儿,凤姐忽然一路哭到老太太的身边,和平日的威风全然不一样,双眼通红,据后边追来的平儿说,路上还摔了一跤,满身的灰尘,发钗也是东倒西歪的,十分可怜的样子。一边哭,一边哽咽的说着,“老太太为我做主……老太太为我做主啊,孙媳妇竟不知犯了什么错,竟有人鼓弄着琏二爷要把我休了……”说着,又是大哭,双手捂着脸,身体直颤。
“什么?哪个作死的小蹄子?平儿,你琏二爷呢?凤丫头好好的生日宴会,谁敢说那种话?”一面拍了拍凤姐的肩,“凤丫头,你放心,你若是受了委屈,我一定为你做主。……平儿,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平儿‘呠’的一声跪在地上,也是泪眼汪汪的,“我同二奶奶一路走到二爷房里,因听到有人在和二爷说话,二奶奶还以为是哪个来找她的丫鬟,谁知靠近了窗户,却听见里头有年轻的女人在说……说……”
“说什么?不用担心,我一定会为你二奶奶做主的。”老太太看着平儿迟疑的样子,一敲拐杖,说道。
平儿这才弯腰磕头,继续道:“那里面的人说我们二奶奶尖酸刻薄,一向拿自己当男人看,一点没把家里的爷们放在眼里,又说二奶奶是个不能容人的,二爷竟连个姨娘都没有……鼓吹着琏二爷说让他休妻再娶,找个温柔贤惠的……求老太太为二奶奶做主,二奶奶心里头除了老太太就装着二爷,连自己都没想到的,我们当丫鬟的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谁知竟被人刻薄成这样。奴婢为二奶奶叫屈啊。”
老太太刚想说些什么,只见贾琏一身的单衣从外面走进来,老太太生气的一敲地面,喝道,“你这孽障,喝了几碗黄汤,越发的不像样了,什么香的臭的都往自己屋子里拉,你那么好一个媳妇儿,别人求都求不来,要是没了看谁赔给你?!还杵在那干什么?还不赶紧的给你媳妇儿道歉?”
贾琏忙笑着上前想拉起凤姐,凤姐哼了一声不理会,只管埋着头,他便也满脸委屈的跪下,“老太太,孙儿绝没有休妻再娶的想法,凤姐那样好的媳妇,为我把这屋子管得妥妥当当的,又生了这样可爱的哥儿姐儿,疼还来不及呢。竟不知那丫鬟是疯魔了还是怎的,竟说出了那样的话,把凤姐儿气哭回去,我这才知道她在门口的。看这丫鬟也是个心大的,孙儿这就把这丫鬟送回去,只是这丫鬟是太太给的,还得麻烦老太太出面给送回去。”
太太给的?老太太一听,自动开始脑补,场面一下安静下来。
结果,还是凤姐的一声大哭打破了这压抑的平静,“老太太,我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太太,要这样害我……自打我生了哥儿,再没管过府里的事,哪一点碍着太太了?竟是这样也容不下我了么?……”
这话可是说的太过直白了,大家都知道大房和二房的矛盾,但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这还是头一遭,可见凤姐是真给气到了。也难怪,这还是亲姑妈呢,却这样被算计着,就是换做别人,不定更加难受。薛姨妈和宝钗在一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不大好。老太太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气得手都在发颤,这王夫人,可真是太嚣张了,真当贾家没人能制她么?可恨可恨,实在可恨。
这时节,外头有丫鬟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说圣上有旨,要老太太、二老爷和太太去接旨。
圣旨要紧,老太太这时也顾不得还在那里哭的凤姐,在鸳鸯的搀扶下去正厅接旨,贾政已经在那了,佛堂里的王夫人也跪在那里。看到她,老太太恨不得一拐杖打上去,只是想到这个圣旨可能是关于宫里的娘娘的,只得暗自吞下这口气,先接旨,后面再算账。
王夫人跪在地上,一边心里想着这定是自己给元春带去的信的回音了,心里喜滋滋的,还恨恨的想着要怎么报复老太太,但没想到,等太监读完圣旨,她傻了,屋子里的人也全部傻了。
圣旨里头字一堆,简而言之,就是:听说贾政你媳妇在外头放利,我老人家听了很不高兴啊,只是念在你也不知情的份上,放你一马,只是拿走你夫人的五品诰命的封号,下次可不要再犯在我老人家的手里了。PS:有这样一个母亲,你女儿的人品我也不相信了,降妃为嫔,其他的就不过多的责备了,所以你应该感恩戴德,三跪九叩的接下圣旨。钦此
贾政茫然的上前接旨,金黄色的布块才到了手里,只听到身后一声尖叫,“老太太!……老太太昏倒了!”
王夫人一看,正对上贾政怨恨愤怒的眼睛,心一颤,全身都在发寒。结果眼一闭,身一倒,一片黑暗……
第 46 章
却说荣国府这边圣旨一下,老太太昏迷,众孙女儿孙媳妇在旁伺候着,许久才渐渐的回过味来,一睁开眼,张嘴便问,“你们太太呢?她在哪里?!”声音虽轻,却是无法忽视的严厉和愤怒。
大家面面相窥,也不知要如何是好,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一边是诧异,一边是感情复杂。邢夫人恨不得王夫人出大丑,看着王夫人这个下场,心里直在那拍手称快,连面上的同情也不愿给。李纨素来和这个婆婆不合,又因为王夫人也不在乎嫡长孙贾兰,所以心里没有一点为自己婆婆难过的。而凤姐更是苦大仇深,看王夫人连诰命都没了,还没她王熙凤有身份,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可是面上还是悲伤的。
剩下的姑娘里,迎春非她名下的,没太大的感觉,探春差点被卖作妾,心中有怨,难过不起来,惜春是宁府的,对王夫人没什么感情在里头。只有宝钗,一方面要借着王夫人为她和宝玉做媒,一方面对这个姑妈也有些心寒,所以对王夫人失去诰命身份有些遗憾,对皇宫里无辜被连累的表姐颇有同情的意思,但说到底,与她没有直接利害关系,也不是十分悲伤。
其他人先不必说,单就这荣国府的各位主子奶奶,竟没有一个对王夫人持同情之意,不能不说王夫人做人做的太差,哪怕就是百年之后,恐怕也没几个人是真心为她哭的,着实可悲。
“你们太太在哪?!”老太太喘着气又说了一声,已是满面的怒意。“立刻让她过来,我有话同她说。”
最后还是凤姐上前扶住了老太太,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太太哪里还抗的住?至今昏迷呢。刚刚宫里头的老太医来看过老太太了,说是气急攻心,需得缓一缓,还望老太太为了大家好好保重身体才是。”说着,眼泪就落下来,她拿起手帕忙擦了擦脸,又说:“老太太这一倒,可把我们吓坏了,还好立即就醒过来了。就知道老太太吉人天相,天生带着福气的。”
“昏迷着?……哼!她倒是昏的好及时,可把这一摊子的事丢给我们,可怜宫里的娘娘每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唯恐做错事,她这生母倒好,不声不响的就犯下这样的罪,我贾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看大家似乎也都知道了,也因为这些孙女都长大了,是该了解一些事情的时候,老太太也就没掖着瞒着,干脆的说出口。
忽然想到元春被牵连,老太太怕贾政去外省任职的事也有影响,又问,“你二老爷任职的事可有什么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