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出细细的血,他坐在诸葛帆的身边,有种宿命的守候,安宁的闭上眼,喉间发出在世上最后一句期盼,“姑娘,你真的好生厉害,只是我未曾娶妻,不知何时能纳你为小妾……”
四面一阵沉默。
楚赢面色动容的盯着眼前的情景,倒在血泊里的白衣男子和静坐在白衣男子身旁的少年,心中莫名悸动,“他跟着去了?”
“有些人活着等于死了,有些人死了等于活着,或生或死,皆是命。”商知浅目光一缩,她忽然在想,她来到这个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五百年前的真相?还是背负着君昊胤留给她的千疮百孔?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的后人,在无数的屈辱和关押中,赎罪和自由便是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他们失去至亲,失去自由,失去原本不该失去的人生,禁锢在黑暗中。为了偿还先祖犯下的过错,活得生不如死。当不知道为什么而活时,他们付出了比性命更惨痛的代价,这一切都是她。
她的失踪使得无数人在岁月流逝中痛心疾首,永生都无法磨灭蚀骨坠魂的滋味,命运对她何其眷顾,又对他们何其残忍。如果人生只剩下赎罪和黑暗,那么,没有人陪同的黑暗,于他们而言,步入永世之黑夜,死亡不过如此。
商知浅从腰间皮质的剑套里掏出指甲大小的瓶子,扬手将瓶子里的粉末洒在诸葛帆和诸葛纤的尸体上,血肉里的蛊虫似遇到什么克星一般,纷纷逃窜出来,顷刻钻入青石地面消失不见。商知浅见楚赢目光错愕,只轻声开口道:“走吧!”
两人进入地下古城后,一路并未再遇到什么人。朦胧中一眼望去,翡翠青影渐浅,巍峨的建筑式样简单古朴,城中过道上俱是白骨森森,宛若一座骨架之城,没有人烟,没有声息,更没有蛊虫。
楚赢惊惧地看着堆积的白骨,白骨带着些墨绿色折影散发出的丝丝诡光,似流动着碧绿的液体,仿佛是经年长久积存的翡翠之气。他本就胆大,双手沾血,不怕死人骨头,只不过,眼前的状况不一样,心里说不出的胆颤,总觉得白骨诡异阴森,似乎不是地下古城,而是一座坟墓。
“这里有上万具骸骨,不知是工匠的还是伏羲人?”
“大多是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商知浅握着御邪剑,剑尖指着过道上的尸骨,说道:“这里的尸骨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指骨的地方明显突出,这是长年累月用手的缘故。那边的三具尸骨,尸骨光滑坚韧,表面粗壮且骨密度很高,看起来很年轻,应当是伏羲人。”
“由此可见,五百年前,这里生活着两批人,一批是百匠慕容和天机诸葛的人,一批是伏羲人。只不过,秦帝当年为何留着伏羲人?”楚赢疑惑不见,抬眼望向商知浅,间她唇角笑意隐隐,对着堆积的尸骨如获至宝似的,不免心头一凉,这女人是在看尸骨呢?还是在看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
“像秦帝这般脑子有问题的人,只有脑子有问题的才会知道他的动机。”
“……”楚赢心下腹诽,这是拐着弯骂他?
“有话就好生问。”
“我能问你什么?”楚赢道。
“你心中想问什么,便问什么。你要的答案,我兴许知道。你若问,我不会隐瞒。”商知浅眼里平静的洞察楚赢的心思,笑道:“先前诸葛纤和诸葛帆见到你时,眼中流露出对你别样的情绪,想必你心里有数。你这么迂回的想知道我的想法,定是怀疑自己,我说的对么?”
商知浅平淡不带一丝涟漪的话,令楚赢心里涌起无名的紧张和不安,踟蹰一会,才开口:“我若问的话,你会生气。”
“生气?这世上能让我生气的人只有我儿子。”
“我是不是赫连劲。”楚赢激动之下嘴唇一抖,开口问出憋在心底的话,“我知晓这样问很冒昧,也很荒谬。只是我觉得在君亦晏的婚宴上见到你时,无端感觉到熟悉感,那是一种灵魂深处的熟悉。我起先以为那是对女子动心的触动,只是后来在西楚再见你时,那种感觉更加浓烈。深入九转塔之后,曾经梦境里出现的人渐渐与你重叠。零星的记忆碎片,都有你的身影。我不知道我身上发生什么事,我只知晓,我并不是我。”
“不是。”商知浅看着楚赢仿佛冰刀雕刻的面容,在昏暗的灯光里显得格外精致通透,那双幽邃的眼眸,漾着熟悉的水波,她脸色微变,眼里有些泛酸,语气却斩钉截铁道:“世上不会再有赫连劲,他始终活在我心里。即便长得像,也不是他。”
“不是么?”楚赢眼角微微挑着,乌黑的眼里沉淀着柔和的光,似要将商知浅看个透彻,轻叹道:“许是我多想了吧!我觉得我犯了一个大错,若是不问清楚,我又将犯错。某一天等我清醒过来,已是暮年,静坐庭前,赏花开花落,笑谈浮生流年,也许又将隔世百年。”
商知浅瞟一眼楚赢,说道:“倘若我们不想办法出去,我们会隔世上千年。”
“……”这女人真是会破坏气氛,楚赢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舒心不少,就不计较她时不时的打击。
两人穿过白骨森森的过道,隔段距离便看见一盏盏精致古灯,在碧青的墙壁上投影出古朴神秘的苍凉。地下古城存在上千年,当初姒舜建制九转塔时,谁也料想不到九转塔会成为伏羲人的埋葬之地,当剥开历史尘封的那一层灰尘,竟剩下聊聊环绕的凄凉。
只是令商知浅费解的是古朴的灯具里散发着她熟悉的香料,心中隐隐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引导她前去。
思绪间,眼前的光线陡然一亮,穿过地下古城之后,一道巍峨的石门耸立在前方,阻挡了去路。石门上方映着古朴的大字——祭殿。
祭殿的石门一边雕刻着江山舆图,另一边雕画着一副栩栩如生的肖像,那芳华万千的女人,商知浅一眼就认出画中人是谁。画中的女子与外边壁画不同,无论是穿着还是饰物,看上去少了女王霸气,多了几分俯瞰苍生的慈爱,和蔼可亲中透着高贵气质。
“这才是真正的深海舆图。”楚赢无奈轻叹。
商知浅望着祭殿的石门,仰头看着江山舆图的画,方方正正,气势恢宏,正上方的‘祭殿’盘旋着巨龙,龙首正含着一枚圆珠,神情显得沉肃。
“五百年!真正要找的不是伏羲部族的长生术,世人要找得是去烟云国的深海舆图。”
楚赢听着她暗讽嘲笑的话,心虚地点头:“西楚历代国主一直守护着九转塔的秘密,五百年前,秦帝就遣兵十万去海外寻找烟云国。只是茫茫大海中要找寻烟云国绝非易事,后来秦帝有没有找到烟云国就不得而知。西楚历代国主一直保留着金箔铁画,就是无法得知金箔铁画的秘密。至于翡翠玉盒里的‘凤冠玉玺’,我也是才知道。想必西楚历代国主也不知道翡翠玉盒是开启九转塔的钥匙。关于深海舆图,也只是口传的传言,真相如何,有待查证。”
商知浅沉默不语,嗅闻一股奇异气味,挟着凌乱的脚步,这种心生不安的气息非常熟悉。眼神示意楚赢,躲避在地下古城的一角。
正在此时,耳边传来几声惨叫,接着一个冰冷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老东西,你敢杀北洛和东离的人么?先前你已折损几名徒孙,还敢对我们出手?”
“阿大!你们好狠!我暗魅澹台真是瞎了眼才跟随离雒。我早先说过,若离雒伤我族人一分,我便断他一条胳膊,若他杀我族人一人,我便斩杀他,定叫离雒和洛倾珏生不如死。你们最好给我记住!我暗魅澹台倾轧数百年,可不是这么好惹的!”
……
商知浅听着来人的声音,就见青衣玉冠的男人闯到祭殿前,身影闪电般掠夺几人的头颅,待定眼细看,一行人已拥堵在祭殿门口。
眼前青衣玉冠的男人一派仙风道骨,浑身透着一股弑杀之气,面色一沉,冷笑道:“刚刚就是他们几个让我的徒孙徒儿做垫背,为了活路,将我的徒孙徒儿给蛊虫做饲料,该死!你们最好搞清楚,我暗魅澹台不是浪得虚名,在我面前,敢班门弄斧?”
“老东西,你别说得你很高尚。你心知肚明,你进来带着几个身手极弱的徒儿徒孙,不过是看重他们独特的体质,必要的时候用他们引开蛊虫。”
青衣人喝道:“洛倾城,你别以为你是北洛王,就肆无忌惮,这里是九转塔,若你死了,没人敢追究我的责任,你最好记住,你惹不起我。我看你年轻,也就不和你一般见识。”
洛倾城极为恼怒,又不敢发作,额头青筋暴起,朝着青衣人道:“澹台溪,若非是北洛收留你,你早就被大秦皇帝杀了。我看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暗魅澹台不过是没落的五大氏族之一,我可没兴趣听暗魅澹台的发家史。如今,我们是站在同一条船上,各有所需。”
楚赢也不知来人打什么哑谜,身侧的商知浅脸色极其难看,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失态,不由回想来人话中是不是触动她什么回忆。
商知浅见来人之中有熟人,还有消失很久的暗魅澹台,心中困惑不已。
“果然是深海舆图!没想到真的在九转塔里。”澹台溪环顾祭殿石门,神色难掩惊喜,顾不得外人在,连忙取出一卷磁青纸,对照着石门的舆图,将残卷的图纸拼凑出来,笑道:“快,将血珠放在龙口里。”
洛倾城在祭殿查看一圈,仰望着龙头,从雕刻的纹路造型,是伏羲部族的风格。拿出一枚早年他游历偶尔获得的‘血珠’,据说这枚血珠是大秦开国皇后所有,不知何时流失。听暗魅澹台的传闻,九转塔是伏羲部族的居住地,但是被秦帝改建成为绝险之地,没有‘钥匙’是无法进入,若拥有‘钥匙’,存活的几率很大。
史籍记载中,大秦皇陵建造时长历史之最,并藏着无数秘密。其中之一便是深海舆图,有了深海舆图,去烟云国犹如出入无人之境。且烟云国有着对人极其重要的东西,这枚血珠就是烟云国的东西。
“你去。”洛倾城将血珠递给身旁的属下。
一人接过血珠,二话不说跃起,将血珠投放在龙口。
“这血珠是开启祭殿的钥匙,没有血珠,这世上没人能打开。”澹台溪冷冷淡淡的声音响起,“好了,都退到一边。”
沉静的地层中,发出几声细微诡异的声响,声音越来越清晰,似乎机关转动的摩擦声,穿过数重地层,咔嚓咔嚓地传来。
澹台溪心一跳,耳膜辨别出截然不同的声响,随即敏锐的跳开。
洛倾城一直紧盯着澹台溪的举动,跟着他青色的身影,瞬间退开。
咔嚓……咔嚓……
沉重带着霉旧的气息压来,祭殿上方突然掉下一座山,刚落地便传出惨呼。
澹台溪看着被机关活活压死的人,静如深潭的双眸闪过一丝恐惧,“血珠是假的。”
“你说什么?血珠是假的!”洛倾城冷冷的盯着澹台溪,耳边再次响起咔嚓咔嚓地声响,眨眼间,又一座山往下一压,原先被机关压死的人,又遭受一次重压,尸骨无存。
“姒舜。”澹台溪开口道。
“谁?”
“姒舜是伏羲部族和若舜部族的后代,血珠是属于若舜部族,这枚血珠是假的。”澹台溪解释道,“我记得先祖说过,血珠在血衣神后手中,五百年前便下落不明。你这枚血珠来历不明,且太容易获得。极有可能是秦帝让人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