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声。门砸在墙上的声音,脑袋砸在门上的声音,叠在一起。叫人分不出哪个砸得更重些。
“唔……”
方兰生后脑被砸,一时眼冒金星,待他反应过来时,百里屠苏已经紧紧抱着他,缚着他了。
“痛……木头脸?”
方兰生试着喊了一声,百里屠苏却恍若未闻。
只问,“为何你总是去找欧阳先生……”
方兰生后脑一阵阵地抽痛,他看百里屠苏看到的几乎是两个重影晃动,晕乎乎地无法聚焦,只能勉强定定心神,说道,“你娘……变成这样……所以我想问问少恭,有什么解救之法……”
“都被虫子吃了,能有什么解决之法!”百里屠苏身上的煞气又翻腾出来,握着方兰生腰的手也加重了力道,“你不过是想去找欧阳少恭!”
“……不是……煞气……你煞气侵体了……快醒醒……”方兰生被勒得难受,偏推不开百里屠苏,百里屠苏力道大,如今不知轻重地钳着他,方兰生推了半天,使尽了力气也只能撼动他一二分,只好作罢。
他知道百里屠苏煞气发作,若不抑制,是可能杀人的……纵使心里不甘不愿,仍对百里屠苏说,“我们去找风晴雪……你先放开我……”
“不放。我放了你,你又把我丢给风晴雪,自己去找欧阳少恭了,是不是?”
方兰生一怔,气得顿时清醒,张口就反问,“我丢下你?分明是你整天和风晴雪卿卿我我,瞎了本少爷的一双金睛火眼!本少爷眼不见为净躲得远远的还不忘跑去找少恭替你问你娘的事……现下你反过来怪我?”
百里屠苏微微睁大了眼,露出吃惊的表情,房内四溢的煞气渐渐回到他的身体里,只是身上隐隐约约还有,方兰生靠得近,能感觉到。
百里屠苏眼底的赤红慢慢褪去,放松了些对方兰生的桎梏,但是不放开他。
他也知这样是不好的,他该离方兰生远远的,却总是,总是抱住了,就不舍得放手。
那是和风晴雪一起时完全不同的感觉,他感激风晴雪,时常亦觉亏欠。然……一心岂可两付,何况对方兰生,便是想收,也收不回来……就似入了魔障,无可摆脱,比煞气还要难以抑制……
百里屠苏思及此,抱紧了方兰生。
贪嗔痴欲,他总是参不通,想要放手的放不了,天命已定,却总是心存侥幸,欲与天争,欲逆天而行……
尝想若是人死当真能复生,那便天命亦无所谓了,他可以和娘在一起,和方兰生在一起,无所畏惧,不论天命。
谁料……谁料害得自己的娘,连尸骨都不剩了。
“……我娘……是我,是我的错,我不该明知复活乃是有违天理也要试一试……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我娘……”
“不是,不是你的错。”方兰生小心翼翼回抱住百里屠苏,急急的安慰他,“也不是少恭的错……是那本书的错。是那本书害人不浅。我、我去告诉少恭,让他快把那本书烧了。”
“……不许去。”百里屠苏紧紧抱着方兰生,让他动弹不得。
“?”方兰生疑惑地看向百里屠苏,又不敢推开他。“为何?若少恭不明就里,造出更多的药才是大麻烦。”
“不许去。”
百里屠苏身上隐隐有煞气溢出,方兰生看着着急,也不敢直接跟他的煞气较劲,又担心他被煞气侵蚀,咬了咬牙说,“我、你忍一忍,先放开我,我去找风晴雪。”
“不许去。”百里屠苏头搁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
“可、可是你煞气发作了啊。不让她来帮你压着怎么行!”
百里屠苏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拉起方兰生的手,五指交扣。道:“你来也一样的。你亦是上古水系法术。与她同一心法。”
“我不行!铁柱观那次我就试过了,不行的。”
“再试试。”百里屠苏忽地抬眼,双眼赤红。
方兰生一愣,那已是魔化的征兆了。
这会再去找风晴雪只怕来不及了,他只得就着那只手输入真气——仔细想想,当日他的真气是有作用的,只是又辅修了木系法术,刚好与百里屠苏的火系法术相生,这才影响了效果……
也就是说,让他暂时压一压是可行的。
方兰生将手里的真气源源不断地通过百里屠苏的手输进他的身体里,眼睛一瞬也不错地看着他双眼的变化。
——果然是有点效的,百里屠苏眼底的猩红色渐渐消退,露出黑白分明的双瞳。
百里屠苏亦有惊喜,“如我所料,是有用处。”
但是未惊喜多久,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体内灌进的清流不似纯粹的清流,尚有其他真气,似在隐隐挑拨他体内火气。
百里屠苏使真气压了压,不见效果,火势反而越烧越大。
等他发觉时,再看方兰生,竟怎么看,怎么与平日里不同。
额发上沾了寒夜露珠,闪烁着莹莹清光,让他越看越想再靠近些……越看便越想,抛却那些命中注定,那些孤煞外因,只与那露珠耳鬓厮磨,温含软语,共论畅阁春想。
方兰生瞧着百里屠苏身上黑气平息下去,暗松一口气,正待说话,忽然倒吸气,全身一僵。
“木头脸,你做什么?!”
百里屠苏恍若未闻,温热的舌尖在方兰生耳垂旁流连片刻,又一路向下,游移至他的脖颈。
“木头脸?!”方兰生大惊,加大了真气输入,却又没法推开他——这个时候,因输真气需要的那只手既掣肘了他的行动,好像又没法让百里屠苏恢复清明。
百里屠苏火势涨得愈高,竟是有些神识迷蒙,对他的询问不理不顾,猛地一拉,拽着他倒在了一旁的桌上。
方兰生挣了几下,没挣开百里屠苏,反把头上发带挣松了。
青丝松乱,衣襟小敞。
羞得窗外皎月也含了臊,唤来乌云半掩了她的脸庞。
方兰生后脑再度被砸,又晕了一阵,等他清醒过来,情势已经有些不可控了。他不安地往上瑟缩一下,却始终躲不开百里屠苏愈发放肆的手,和……
方兰生满面通红,怒叱,“木头脸!你做什——咝——”
百里屠苏的脑袋从方兰生锁骨上滑过,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青紫。
方兰生咬唇,又羞又痛,正待再叱,百里屠苏忽然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盯着他,亮如晨星,弯似弦月,“做什么?我早就想做了。”
“什么?!你——登徒子!——败类——流氓——”
“闭嘴。”
“你耍流氓还叫我闭嘴?!偏不!你当我方兰生是什么?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吗?百里屠苏我告诉你,士可杀不可辱,大丈夫能伸不能屈,本少爷就从不屈——唔——!!”
那些未说完的话,全数湮没在了咬合的唇齿之间。
………………
第四十五章
百里屠苏有时也会想,为何。
为何他要为千万年前,连是不是他自己所为都不知的事承罚。
为何别人都可生活幸福家庭美满,他偏偏要支离破碎,偏偏会家破人亡。
为何要永生永世都承这样的命,为何要连希望,都不给他……
为何,为何,为何——没有为何。
天命如此,应当承受。
但,为何要承受?
若不应,不承,不接,不受,又如何?
百里屠苏在方兰生唇上辗转噬咬,起初只是为了堵他不曾停歇的话语。而后他渐渐迷失在那样的情境之中,有如河底水草与游鱼嬉戏,痴缠不下,割舍不开。直到方兰生难耐地皱起眉——其实他的眉,今晚从未平展过,但是百里屠苏不想理——无可抑制的呻吟在唇齿交缠的缝隙流泻而出,他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方兰生面上绯红,眼神迷蒙,失焦得令人心痒。
百里屠苏心里那团火越燃越高,与黑煞气纠缠交融,却让他更放不开方兰生了。
为何要放开?
因为你寡亲缘情缘,所以总是百般小心,生怕多看了几眼,多流露了几丝情绪,便叫那上天,将他判作了你的情缘?
免得他的性命以各式各样的理由被夺走,而你却又孤孤单单,一个人被留下?
所以你将他划作朋友。
非亲非情。是朋友。
所以他可以躲过命运的审判,他可以娶妻生子,可以安享晚年,而你,在你不多的时日里,你还能与他在一起。
看着他。只是看着他。
百里屠苏扪心自问。这样的日子,他喜欢不喜欢。
不喜欢。怎会喜欢。
他想要与他在一起,如现下这般,有亲吻,有拥抱,方兰生微弱的抗拒可以视同乐趣,而不仅仅是,看着。
他要方兰生的生命里,有他存在过的痕迹。要在他的记忆里,驻扎成永恒。
而不仅仅是——啊,那个多年以前,一起闯荡过江湖的朋友。叫什么?……不记得了,年代久远,他也死了好久了。
他不要这样。
百里屠苏沉浸在不可理喻的思绪里,在方兰生身上摸索一阵,又觉衣物碍事,两指捏着方兰生的靛青腰带一抽,哗啦一声,就抽开了。
他把腰带丢到一旁,温热干燥的手探进方兰生衣服里,与他肌肤相贴。
方兰生倒吸一口冷气,忽然就清醒了。“木头脸!……你你你、你轻薄我!……你在天墉学道八年,道家所讲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唯心澄明,你都还给你那个什么师尊了?!”
百里屠苏抬眼看了他一眼,眼底有火在烧,面上却冷冷冰冰,没有任何表情。与夜色同寂,与秋泥共沉。
方兰生呼吸一滞,心里一阵难过,又发呆了一会儿。
他们还有一只手,五指交扣。虽是为了给百里屠苏输入真气抑制煞气,他却曾听闻,十指连心,而五指交扣,意喻心意相通。却在百里屠苏的手扣上他的手时,忍不住在心里高兴了。
心意相通,他想回到龙绡宫与祖洲时,那般的心意相通。
但是……怎就无论如何,也实现不了……
木头脸现下这样失态,是煞气后遗症吧……方兰生一只手微弱徒劳地挣扎着,另一只手仍源源不断的把真气输进去。
他不知道,正是因为他的真气,才导致百里屠苏失常,他真气里的水系真气全跑去抑制煞气了,剩下的就是木系真气,而木生火势,他输得越多,百里屠苏就越发不能自我控制。
方兰生的脑袋歪向一边,视线直直望过去,就望见了搁在角落里的一根竹棍。
他见百里屠苏根本没有收手的意思,强忍着不去想百里屠苏在他身上做的动作,断断续续的说,“门窗……唔……开着,你去关了……好不好……”
百里屠苏回头看看半掩的房门,又看方兰生难得露出的求人姿态,神识模糊间竟觉有丝心疼,便答,“好,我去关。”
他松开对方兰生的桎梏,起身去关门。
百里屠苏刚转身,方兰生就撑着桌子坐起来,又等他走了几步,才悄无声息地往墙边挪去。也不敢跑快了,怕发出声响被百里屠苏发觉,幸而桌子离墙并不远,很快他就拿到了那根竹棍。
可以敲晕木头脸了!
方兰生一阵心安,握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