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来,折子都由太子代批,他虽然只有几道折子,却记住了这字迹,毕竟,若不是被逼宫之类的,太子明显就是下一任帝王。
这也正是安知府疑惑的地方。
新皇给李江写信还说得过去,怎么却是给李石写的?
要知道,李石在府城虽然威望不小,却没在朝中担任过一官半职。
李石收了信,客气的将安知府送走。
家里人顿时巴巴的看过来,李石挥手道:“行了,你们下去吧。”转身拉着木兰回屋去了。
这封信是新皇写了给木兰与李石俩人的,最开头不过是感谢木兰救他一命,然后就是将自己打算委任李江重任的事说了,希望李江可以不负他所托。
木兰疑惑道:“皇上想江儿不负他所托,不是应该给江儿写信吗?怎么写给我们看?”
“皇上自然会与江儿亲自谈,只是他希望我们能够约束好江儿。”李石将信收起,道:“江儿和阿文是我们养大,他可能是想让我们教导他吧。”
木兰沉默了片刻,道:“江儿不会贪污的。”
李石点头,“我也不担心江儿,只是他只有一人,管着户部,还要插手工部,家中的庶务及后宅难免顾虑不上,我不信任傅氏。”
木兰也想到了傅氏的性子,一时有些生气,“当初就不该给江儿定这门亲事。”
李石摇头,“再要一人,只怕还比不上傅氏呢,傅氏虽贪,她心有顾忌,也不敢做得太过,何况,傅家如今不能与李家相比,李家如今与傅家交恶,她相当于没了依靠,只要不让她教养几个孩子,问题不大,不过也要防着她被人恭维得忘形。”
李石敲了敲桌子,道:“你警告一下她吧,我让春霞一家跟着他们过去,向成就帮着江儿管外院,外头的庶务交给墨香,墨香也该培养起来了。”
木兰怀疑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收买的春霞?”
李石微微有些不自在,含糊道:“什么收买,她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下人。向成的儿子挺聪明的,反正我们也不喜欢养成什么家奴之类的,等他再长大一些就给他消了奴籍,让他去读书吧。”
木兰点头,她也不喜欢一人为奴,其子孙后代都要为奴的规定。
李江有半个月的时间收拾行李,李石将人拎到书房,将皇帝的意思与他说了,道:“这是功在千秋的事,你若能做你就接,若不能做就趁早推辞了吧。”
李江沉默片刻,保证道:“大哥,我会努力去做好的。”
李石微微点头,拿起笔在书桌前静默半响,挥笔写下了一个“诫”字,“这是送与你的,希望你不要忘记当年我李家与苏家之恨,江儿,不要做我与你嫂子讨厌的人。”
李江眼里闪着激动,跪在地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大哥,您放心,李江必不负李家先祖,更不会辜负您与嫂子的期望。”
此时,木兰正站在祠堂的台阶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傅氏神色不辨。
傅氏心中有些忐忑,她一大早就被叫过来被要求跪在地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两年来,傅氏对木兰更加的敬重畏惧,她也渐渐知道,木兰平时虽温和,但发起脾气来,就是李石李江也得退避一舍。
此时她才有些明白李江为何要把苏木兰当母亲一样敬重孝顺。
加上这一年来事情不断,也让她见识到了苏木兰的杀伐果断,现在,傅氏已经不当她是长嫂,而当她是婆婆了。
只有这样,她的心里才会好受些,才不会不甘。
站在上面的木兰却在纠结,她不知道要怎么警告傅氏啊。
难道要说,她再替李江收受贿赂就把她给休了?
想想都知道不可能,做到李江这个位置,怎么可能说休妻就休妻,还是发妻,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可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可以威胁她的?
良久,木兰才道:“傅氏,这次江儿前去京城是要出任户部尚书的,甚至,他只怕还要兼管工部的一些事情。”
傅氏心一紧,弯腰道:“是,弟媳会管好内宅,让二老爷无后顾之忧。”
木兰看了她半响,幽幽的道,“只希望你能做到自己说的。”
傅氏眼睛微红,心中有些委屈,却不敢抬头与苏木兰对视。
“户部掌天下银米,一个不好,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傅氏,我不希望看到李家毁在李江的手中,或者说,是毁在你的手中。”
傅氏“嚯”的抬头,膝盖不由往前移了两步,道:“嫂子,弟媳发誓,以后再不会做那样的事,还请您与大伯信我。”
“所以,我们会看着你的,傅氏,我们虽然不会叫李江休了你,但让你回家侍疾却简单得很,李江是我养大的,他孝顺我是天经地义的事,而我要生病也很简单,李家虽不会纳妾,但李江既然管不好自己的内宅,活该他守活寡。我会心疼他,所以你最好不要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傅氏脸色惨白,“不会的,弟媳,弟媳会每日三省吾身,断不敢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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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0。第580章 分歧
阳阳犹豫了很久,还是溜进了父母的房间。
木兰吓了一跳,一把推开正抱着自己玩亲亲的李石,李石脸上也有些红,他瞪了一眼眼睛瞪得圆大的儿子,不满的问,“大晚上的,你跑过来有什么事?”
阳阳的脸一红,也察觉这个时间点不对,只是自己好容易鼓起勇气,他觉得出去再找回来的可能性很小,所以阳阳装着看不见父母的尴尬,道:“爹爹,我想跟着二叔一起去京城。”
木兰吓了一跳,“你去京城干什么?你弟弟妹妹可都在这里呢。”
李石却若有所思的看着儿子。
阳阳就心虚的看了一下父母,低下头道:“我,我想去找叔祖,我想参军。”
木兰愕然,李石则冷下脸来,呵斥道:“胡闹!”
阳阳本来还心虚着,听到父亲的呵斥,顿时理直气壮起来,仰着脖子道:“总之我就要去参军,我不要科举。”
李石气得一脚踹过去,阳阳没防备,一下就被踢到在地上。
阳阳愣愣地看着父亲,然后眼圈一下就红了,木兰也吓了一跳,拉住李石道:“你干什么呢?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上前拉住阳阳,“快起来,难道还要你爹请你不成?”阳阳甩手,就坐在地上不动。
李石气得眼睛都红了,在屋里转了两圈,问他,“你图什么?去参军你图什么?你是想保家卫国,还是想开疆扩土?多少人想逃兵役,你倒好,上赶着去当兵,你是走投无路了吗?”
阳阳红着眼睛道:“我喜欢练武,我讨厌读四书五经,现在我的功课连天天都比不上,要考出来得要到什么时候?”
“你比你大哥还要聪明,你但凡多用一些功,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你以为去参军你就能出人头地了?兵士本来就低人一等,怎么?想用你五叔祖的人脉?你想的倒美,你别忘了,安国公有三个儿子,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儿子,他凭什么要把自己儿子的人脉给你用?没有人脉,你的军功,你的资历就全都是别人的!”
“李旭阳,你给我听着,你就给我好好的在家读书,再敢想着做这等投机取巧的事,我打断你的狗腿。”
“谁说五叔祖不愿意的?五叔祖说了,等赖旭他们长大他早退下来了,要是能把我扶上去,以后我再扶着赖旭他们……”
李石反手抽过墙上木兰的马鞭就抽过去,阳阳避也不避,咬着嘴唇捱着。
木兰早在阳阳那么说的时候就甩手不管了,退到一边看着。
李石一连抽了十鞭,见阳阳抿嘴不语,手颤了颤,木兰就上前踢了一下阳阳,冷着脸道:“还不快出去,要气死我们才算吗?”
阳阳委屈的红着眼睛起身出去。
这边的动静早惊动了李毅和李彬,两兄弟正站在屋外,见阳阳脸上有鞭痕,忙上前拉住他,掀开衣服,阳阳就忍不住“嘶”一声。
李毅冷着脸道:“活该,你怎么惹父亲母亲生气了?这是母亲打的?”
“是父亲打的?”
李毅和李彬都瞪大了眼睛。
李石很疼孩子,尤其是阳阳几个,他们犯了错他最多训斥几句,少有动手的时候,所以一般揍孩子的都是木兰。
现在听说李石都动手了,兄弟俩就一起看向阳阳,“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得父亲这样生气?”
李彬见他摸着脸,就道,“行了,先回屋去,我给你擦药。”
见外面的孩子都走了,木兰才去拉李石的手,“行了,小彬会照顾好阳阳的。”
李石冷哼一声。
木兰微微一叹,撑着下巴发呆。
阳阳想要靠军功出头还是太过想当然了。
诚然,武官只要有人脉,有军功就升的比文官要快得多,可这两样只要少一样,他可能就一辈子都出不了头,甚至会连累下一代。
如果是在现代,木兰当然愿意他去参军保家卫国,可这是一个兵士地位低于良民,形同贱民的年代,她不愿她的儿子,她的孙子去受这个哭。
木兰眼圈通红,李石心中同样不好受,阳阳是他最爱的孩子,是他盼了六年的第一个孩子,他比木兰更疼爱他,却没想到他会瞒着他与赖五商议这等前程大事,却独独瞒着他,瞒着他的父母。
夫妻俩的关注点好似有点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俩人都不同意阳阳去参军。
这一个晚上,夫妻俩都没睡着,在阳阳屋里的三兄弟也没睡着。
李彬听说阳阳想要去参军,就一个劲儿的劝他,“你以为参军是好的?你那功夫,也就和常叔他们对照,真要上战场杀人,你连母亲的箭都躲不过,你要出了什么事,让父亲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岂不是要把他们的心给挖出来?”
阳阳盯着眼前的桌子不语。
李毅看着紧紧抿嘴的阳阳,微微叹息一声,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你是想建功立业后护着弟弟妹妹们?”
阳阳眼神坚毅,不语。
“可你怎么就肯定五叔祖愿意帮你?可以帮你?”见他要张嘴反驳,李毅就截断他的话,“阳阳,五叔祖对我们虽好,但再好也不及父母,他是有私心的,不然他怎么和你说了却不曾与父亲母亲提过?这世上,愿意为你全心全意打算的只有父亲和母亲,同品级下,武官地位低于文官,除非你能得到爵位,不然,以后你只能处处受制,父亲和母亲不愿意你去受这个苦,我与你二哥也不愿意,现在二叔已经起复,以后舅舅也会起复,在钱塘,无人敢欺负你们,你只要好好读书,以你的聪明才智,不怕考不出来。”
“可是大哥,我们为什么一定要靠着二叔和舅舅才可以?现在旭明他们还小,那他们长大了呢?你们别忘了,我们还有婶婶和舅母呢。”阳阳不服气道:“以前二婶对母亲多有轻忽,为什么?大哥,我想护着天天,护着朗朗和暖暖,不靠二叔和舅舅,就靠我们大房自己。”
李毅心火热起来,手紧了又紧,干涩的道:“我现在已经通过了乡试,等过了会试,我也能护着你们的。”
阳阳摇头,“大哥,就算你过了会试去当官了,也不过是小官,不可能像二叔和舅舅升得这么快的,他们是因为新朝建立,又是先帝的第一批学生,当时百业待兴,二叔和舅舅很容易做出政绩,现在,没个十几二十年不可能。”
阳阳眼睛晶亮,“所以我才不愿走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