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瞬间入戏,有些委屈的道:“姐,我们不想念书了。”
木兰眼里的关切就换成了冰冷,冷冷的注视俩人,“你们又闯了什么祸?”
苏文压抑不住愤怒道:“姐,你不知道朝廷下了什么命令,因军中兵士缺少,现在强制征兵,每家都要出一个男丁,这样也就算了,我们家虽有三个,但我是独苗,肯定不用上战场,姐夫和二表哥是秀才,也不用去,偏这次例外,除了举人以上,就是秀才的功名也没用了。”
木兰一惊,“你们听谁说的?怎么我们不知道?”
李江沉声道:“书院里有同窗消息灵通,本来是有人说朝廷要开恩科,再过一个多月就开乡试,但今天一早我们就收到消息,说是恩科过后朝廷就征兵,现在文件虽还没下来,但这事十成倒有八成准了。”
木兰暗暗算了算,松了一口气,道:“没事,我们家只有一个名额,回头出几两银子就好了,这些钱我们家还出得起的,只是可怜了外头那些百姓,现在两重税的事还没搞定,又出了一个征兵令。”
李江和苏文顿时心虚的看着木兰。
木兰感觉灵敏,发现了,顿时绷直了背,僵着脸道:“你们别告诉我,我们家不能出银子疏通!”
李江低下头,羞愧的说不出话来。
苏文看着自己的脚尖道:“我们与吴安存生了冲突,那小子权势太大,有他在,我们家是不可能通过衙役付钱的。”
以钱代役是合法的,但这不包括特殊时期的征兵令,由皇上亲自发布的这个征兵令并不在赎买之列,也就是说,不管对方有多少钱,只要收到了征兵令就必须去从军,花钱免灾,是违法的。
因为那些钱多半不是上交给朝廷,而是给当地的官员,这算是一种众所周知的灰色收入。
但吴安存的身份太过高贵,也太过特殊,李家想通过银钱让李石或李江逃过兵役是不可能的。
木兰气得说不出话来,深呼吸了两下,才冷静的问道:“吴安存是谁?”
李江和苏文眼里露出一抹恨意,让木兰有些心惊,“是护国将军府的小少爷,护国将军世子吴庸是他爹。”
木兰微微惊讶,“你们是怎么跟他发生冲突的?”对方地位太高,按说两个孩子应该会避开才是。
苏文虽然有些莽撞,但并不蠢笨,不然也不会在书院里混的风生水起,更何况,旁边还有稳重的李江看着。
就算对方将拳头打在他们身上,两个孩子为了家人也不会与他发生冲突的。
李江很懊恼,“那吴安存一开始用的并不是真实的身份,而且,他本人也没什么出色的,大家不过一起说话,也不知道阿文怎么就得罪了对方,然后处处找茬,因为不了解对方背景,我们多家忍让,可谁知,”李江眼里闪过寒光,“他竟不依不饶起来,叫了人在外面伏击我们。我和阿文动了气,打伤了他,梁子就结下了,我们也是昨天才知道他的身份的。”
木兰怀疑的看着他们。
苏文和李江坦荡的迎视木兰,不怪姐姐(嫂子)不相信,就是他们也没想到对方心胸会这么狭隘,不过是大家出去玩时的一个玩笑话,竟然能演变成这样。
话说,你玩不起你就别玩啊。
在得知对方是护国将军府的人后,李江和苏文对对方就更没有好感了,他们可没忘记当年旱灾时护国将军世子屠杀灾民冒功的事。
吴家在江南的名声一直很不好。
木兰沉吟起来,突然看向俩人的身后。
李江和苏文寒毛同时立起来,有些僵硬的回头去看,身后什么也没有,暗暗呼出一口气,有些抱怨的看着木兰,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木兰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李江和苏文心又毛毛的起来,俩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身后的门就突然被推开,俩人身子一僵,有些僵硬的回过头去,就对上了李石冷冷的眼睛。
李石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略过他们看向木兰,眼中微柔,“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休息吧。”
李江和苏文期盼的看着木兰。
木兰无视他们的祈求,直接点头,这件事太大,不是她能做主的。
李石就转身离开,李江和苏文顿时壮士断腕般的跟在后头一步三挪的离开。
到了院子,李石直接停下脚步,对身后的人道:“去跪祠堂,我不说起谁也不准起来。”
俩人就绷着神经转弯去了祠堂。
李石冷哼一声,转身出去,这件事还得找钟大夫商量一下,还有远在开封的苏定。
听说苏家和吴家已经联姻,如果苏定愿意从中周旋,说不定有转机。
李石本来不想麻烦苏定的,只是他在收到书院先生的信后曾试图去找过吴安存,对方很显然不会放弃,不是为了利益,更不是为了仇恨,只是单纯的看不惯,想要报复。
李石很不喜欢对方,只是为了一句玩笑话,一句逼得一个同窗上吊自杀,这是又要逼着阿文和江儿自尽?
心胸如此狭隘,行事如此狠辣,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李石现在只能找苏定了,因为这时候从军就以为着死亡。
西北的安乐王,南边的义军从五年前就一直和朝廷的军队陆续发生战争,各地藩王更是此起彼伏,辽东在两年前就以迅猛之势南下,将京城围起来,前两天,京城攻陷,皇上直接南逃至开封,将朝廷搬到了那里,如今,三方最大的势力正将江南合围起来,这个朝廷已经是强弩之末,这时候参军不是送死是什么?
如果非要从军,李石宁愿带着家人逃出去……
☆、94。第94章 求情
苏定收紧手中的小东西,对来访的吴安易扯开一个亲切的笑容,“今天中午就留下吃饭吧,你嫂子叫厨房准备不少你和婉玉喜欢吃的东西。”
吴安易忙道谢,苏定将人请去了书房。
吴安易不动声色的打量苏定的书房,在旁边的椅子上落座,苏定就坐到了书桌后面,吩咐文砚上茶,手却轻轻地放在了身前,将手中的小东西按进了抽屉里。
“大哥叫安易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他叫他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为了给那人打掩护,让他能安全离开罢了。
但苏定看着吴安易眼里的试探,就突然想起昨天才收到的信,就看了文砚一眼。
文砚忙躬身退下。
吴安易心中诧异,没想到还真有啊!
苏定和吴安易是被傅氏请出去的,俩人在书房里相谈了半个多时辰,只是到了吃饭时候,也该出去用餐了。
傅氏是京城傅家的嫡长女,其父是礼部尚书,祖父曾是前朝宰相,虽底蕴不比苏家,但算是当权书香门第,嫁给以后苏家的家主,算是门当户对。
吴安易和妻子苏婉玉用过饭后就走了,在马车上,吴安易仔细地打量苏婉玉,弄的苏婉玉面色微红,有些窘迫的摸着脸庞道:“可是我脸上脏了?”
吴安易笑道:“就算是脏了也是美人,更何况还没脏呢?”他只是好奇,那养在农户家的小姨子会长什么样。若不是苏定亲口说起,他还不相信自己有一个小姨子养在农户人家呢,不过苏家的那个规矩他也是听说过的,但道听途说和听主人家亲口叙说却是另一回事了。
苏婉玉不知道丈夫心中所想,只是嗔道:“尽胡说些什么?这是在外面呢。”他们是新婚夫妻,感情正好,所以苏婉玉做的很自然。
吴安易不在意的笑笑,突兀的问道:“听说你有一妹妹寄养在农家?如今也嫁人了吗?”
苏婉玉脸上的笑容虽不变,但身子却一僵。
这自然瞒不过习武的吴安易,只不过他只当看不见,对苏定的话又多信了几分。
至于妻子的那些心思,吴安易并无心去揣测,只不过苏定的态度却耐人琢磨,按说,作为苏家未来的家主,苏定该对他那个妹妹退避三舍才是,可从他向他“说情”这一件事来看,却是与那边常有联系的。
吴安易回到家,就先去了父亲护国将军世子吴庸的书房里,“苏定并无异常,但也有可能是他城府太深,儿没识破。”
“苏延年不足为惧,他爹年纪也大了,就算是老奸巨猾,心思到底有限,但苏定可不一样,当初他做下那样的局,苏翔现在还是废人,苏家三房这几年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反而被打压得不得不依靠钱塘的老太太才能维持住现在的风光,可见苏定的心性,不过你也别妄自菲薄,”吴庸打击了儿子一下,又鼓励道:“那苏定对付的比较是苏家人,有苏家的那个老家伙保驾护航,自然要顺利许多,你们不过相差几岁,你更是从小在军中长大,只要多加努力,再过几年,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吴安易垂首应下。
其实他心中对苏定也多有不服,京中四大才子,苏定居三。
他多在军中混迹,所以在外面名声不显,等他回到京城,还没出两年,又与苏家的女儿定亲,更不可能与苏定发生冲突,但想要一较高低的心思却从未变过。
知子莫若父,吴庸自然知道儿子的想法,但他从不阻拦,少年人,要的就是这股傲气!
吴安易收回自己的心思,轻笑道:“只不过儿子今天倒是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哦?”
“苏氏有一孪生妹妹,才出生就给送到了农户人家,安存在钱塘整人,听说那俩人是她的养弟和夫弟,求到了苏定这里,所以他才跟我说情,让安存得饶人处且饶人,回头他叫两个孩子给安存赔礼道歉。”
吴庸的眉头就皱起来,“安存又闯祸了?”
吴安易不在意的道:“也不算是闯祸,只不过不许他们家用钱代兵役罢了。”
吴庸冷哼一声,“本来将人送去钱塘,就是怕他在开封惹祸,谁知道还是惹祸了,如今形势复杂,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回头将他送回老家严加看管,若是再闯祸,直接将人给我送进旗卫营里去。”
吴安易没想到连累了幼弟,他说这个本想博父亲一笑的,在心里默默地给幼弟点了一根蜡。
吴庸对苏家的那些丑闻不感兴趣,只是嘱咐自己最得意的儿子,“现在是关键时候,既然决定了要做,那就要做得更好,在这之前,别叫人抢在了我们前面。”
说起这事,吴安易还是有些犹豫,“父亲,您能肯定安乐王真的能成功?朱有德现在的势力也不小。”
吴庸就冷哼一声道:“安乐王素来有贤王的美称,底下谋士不少,手中的势力与朝中或多或少都有些纠葛,那朱有德不过是草莽出身,当年官品比为父手下的一员大将都不如,底下的那些人更是草莽罪犯之流,这样的人不过是争匹夫之勇,想都不用想的。最可笑的是他的告文,安乐王比他更有资格,也只是说清君侧,他倒好,直接说了要取而代之,天下士林每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吴庸虽然看不起文人,但不可否认,有时候文人的那张臭嘴真的能活生生的气死人。
吴安易却有不一样的理解,安乐王就是因为与朝廷羁绊太深,到时候反而会成为他的拖累。
朱有德其他的话吴安易不敢苟同,但有一句话却是大实情,朝廷无德,就没了再存在的意义!
只是这个决定是吴家上下一起做出的,特别是祖父和父亲,更是押上了吴家,信物已经送出去,就不容有失。
木兰并不知道上层人物的这些争斗,她只是关心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