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摆出了自己最习惯的姿态,胸有成竹的温文尔雅,应道:“常盘公子。”
冷冽歪歪脑袋,说道:“在下已经这样的年岁了,再叫公子,似乎并不是太合适。”
白育翎闻言笑了笑,“那公子更不该在晚辈的面前自称在下了,真是折杀晚辈了。”
冷冽并不说话。
白育翎走近了一些,早间还微带着几丝清凉的清风,但更多的,是耀眼的阳光,“别人也许是这样。可若这人是常盘公子冷冽的话,公子称呼什么的,便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这话说得有些玄乎,冷冽想着他再怎样都只是个人罢了,怎么听这话就还无所不能了?他自然是不知道的,在世人的眼中,冷常盘似乎就是代表了一切的美好,天下第一人的弟子,再加上那样的样貌,几乎任何的美好词汇都应当被堆在他的身上,比起让人不敢言语的将军兄长,根本就是两个局势。
“先生这话我不甚懂得,只是,先生是百晓生,肯定也会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叫住了先生的。”冷冽说道。
“公子是想知晓,千烈风庄主的事情。”
冷冽敛眸沉吟片刻,后才道:“原先是的,只是如今,我想从先生这里知道的,是关于你的友人,碧江麟的。”
闻言,白育翎看着冷冽的目光就有些复杂,可也只是一个晃眼而已,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再看就又是一脸的笑容,说道:“公子先问吧。”
东方虞路过冷冽房间的窗户时,看见里面只有冷冽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盘棋局。
“怎的只有你一个人?”他问。
左右看看,发现要走到大门要绕弯,东方家主果断选择翻窗户,走过去坐到了自家竹马的对面,低头看看桌面上棋局,又问:“你家的小麟儿呢?”
“什么?”
对方的声音听来有些飘渺,东方虞抬眼一看,发现自家竹马之前竟然是在发呆,也许根本就没有听见他的说话,不由有些气闷,想着他堂堂一岛之主,何时变得那般没有存在感了,偏偏对面这个人是他的竹马,不能出手,只好再次问道:“你家的小麟儿呢?”
“麟儿?”冷冽这时候看着应该是回神了,手掌间把玩着棋子,神色淡淡的,口中回道,“外面有人来请,就出去了。”
“他倒是忙,也是,都是一家之主了。”
东方虞哼哼笑了几声,眼角瞥见冷冽无表情的脸,心里又有些不爽快了,低着脑袋照着冷冽的模样看着棋盘,道:“小麟儿家的小子现在就在另一边的院子里,小冽不想去看看么?那孩子倒是真的像小麟儿。”
“玉儿么?”冷冽点头,“那孩子我见过,根骨好,只是似乎是不太聪明的模样,不过,的确是个可爱的孩子。”
“不太聪明?”东方虞再脑中想了想早前在那边院子里看见的小孩,觉得怎么也和不太聪明联系在一起,不过再想想他的那个爹,也就可以释然了。
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喜爱扮猪吃老虎。
也许就只有眼前这个师傅大人没有意识到自家的爱徒其实是个心思深沉的家伙吧。
不过,两人之间的事情,东方虞自认自己只是个竹马,并不会过多的干涉,因此这个话题点到为止。
“也许真的不聪明吧。”东方虞伸手过去拉住冷冽的手腕,道,“你这手是做什么,老是晃来晃去的,手上的棋子又不落下,是觉得无法逃出生天,在发愁么?”
“……”
“想你肯定是摆不出这样子的棋局,是谁?梦叔叔?链师哥?”
“兄长。”
“罢了,那就让我来陪你下一局罢。”
冷冽微微一愣,而后点头,将手边的黑子放到了东方虞手边。
东方虞眉毛一挑,却并未说什么。
两人就棋艺而言,应该是东方虞略胜一筹,自小就是处心积虑手段高超的东方家主无论怎样来想都会比简单生长着的常盘公子好上一些。
只是,这次却是有些寸步难行了。
“……”
“怎么?”
见对方迟迟不落棋,冷冽抬眼看过去,就看到对方表情凝重。
“链师哥摆的棋……”
“怎么了?”
“他这是自寻死路么?”
冷冽默默无语,只低着脑袋看着棋盘上的棋局。
半晌。
他开口道:“这棋局,我在隐居时哥哥寻到我,那时候,他便摆了这样一个棋局,现在,这是他在我昏迷的时候摆上的。”
东方虞手上拈着黑子,淡淡的应了声哦。
“刚刚,我问麟儿,想不想知道他的爹爹是谁。”
东方虞放下手中黑子,应道:“只是他不想知道?”
“他……”
米麒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转头去看冷冽,发现对方的目光此时正放在他的衣襟处,低头一看,原来是衣襟上不知何时何处染上了一点灰尘。
无论何时何地,冷冽师傅的洁癖。
米麒麟伸手掸了掸,将那处弄干净后,才笑着开口:“这时间正好适合散步,再过一会儿,太阳就过大了,冽儿那时候可不能随便在外面走了。”
“我是易碎品么?”冷冽略显不满地道。
米麒麟却只是笑。
之前的问话似乎就这样子被两师徒给遗忘了。
之后。
之后,小徒弟就被人叫走了。
“他,的确不想知道。”冷冽垂下头。
“知道了又如何?”东方虞不解。
“……”
“……”
冷冽看着坐在对面的好友,他们已经是几十年的友人了,几乎没有什么是他们之间不可以说的,因为东方虞在乎的东西和冷常盘不一样,冷常盘在乎的东西东方虞也不需要,所以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分歧,甚至于某种程度的心灵相通。
有些话,不能对兄长说,不能对师傅说,不能对徒弟说,但是,可以对老友说。
“阿虞。”
“嗯。”
“我如今已经不知到底该如何了?”
“嗯。”
东方虞捻起一枚黑子,放在了棋盘的一角。
他在自投罗网。
“多年前,我叫他不能问我,他的父亲是谁,是我以为他父亲已经死去,报仇的痛苦与煎熬,非寻常人可以忍受。”
“……”
“我忍受了多年,到了最后,该是仇人的不是仇人了,该是恩人的,也不见得就是恩人,每个人的面孔都变了。”
“……”
“人心真是世间最难以想象的东西。”
“……”
“我已不知,到底该相信谁的话了!”
“……”
东方虞又是放下一子,却是帮着冷冽放下了一枚白子,而后道:“他既然不想知道,你又何必一定要告诉他,没瞧见连他的养父都不甚关心的模样么。”
明白好友从不说多余的话,冷冽迅速冷静下来,问道:“碧堡主?”
“可不是,反正他这时候,肯定是比你镇定多了。”
听东方虞这样说,冷冽彻底平静了下来,视线定在棋盘上的一颗黑子上,道:“阿虞,你这是知道了什么吗?”
“知道了什么?”东方虞笑,“我原本就知道你的小徒弟是米将军的儿子,至于米将军有没有死,死没死成,那就不是我会管的事儿了,不过他现在又出现了,而且还是待在练如歌的身边,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只是,瞧着他那天的模样,也不像是清醒着的。”
“不过,梦叔叔是怎么说的?”
东方虞还记得,当初冷冽会接下这个烂摊子,就是因为梦音息同米龙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冷冽:我那时只是说两人有交情而已。东方虞:别犯傻了,只是有交情,梦叔叔怎么可能把你扔下山了。冷冽:你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十分敏感。),现在有了米龙的消息,总该有些反应才是。
“师傅他,并不急。”冷冽像是斟酌了一下言辞,最后这样回道。
东方虞一愣,他是个十分聪明的人,这时几乎立刻便想到了缘由。
“梦叔叔他,其实早就知道了?”
“……”
“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东方虞突地站了起来,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大了起来。
“阿虞。”冷冽道:“你坐下。”
“实在是可恨!”东方虞依言坐下了,可是面上仍带着怒气,双眼瞪着冷冽,道,“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那些该死的东西,竟敢如此欺瞒侮辱与我!”
“欺瞒?那些?”冷冽看着东方虞,希望他给出回答。
“虽说我一直知道朝堂上没一个好东西,但是我总是觉得堰师哥的弟弟,能让他的兄长安心将皇位给他的弟弟,总该是个男人,想不到……呵!”
“他除了用千庄主来胁迫你,还有别的?”
“他……”东方虞正要说,却停了下来,刚刚嚣张的气焰平复了一些,才道,“你家的小麟儿来了。”
冷冽点点头,又道:“麟儿不想知道,可我……”
东方虞却道:“不想知道,你也要让他知道。”
“……”
“冽儿。”
米麒麟站在房门口,看见里面只有冷冽一人,便问道:“东方家主呢?”
冷冽看着米麒麟,想了半晌才反问道:“你怎么惹到阿虞了?虽然长辈躲着晚辈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但是他似乎并不是太想瞧见你的样子。”
米麒麟摇头。
“冽儿,听下面人说,你用完了午饭,我进来时,外面的风也停下了,要去院子里走走吗?”
冷冽点头。
两师徒在外面算得上是颠沛流离了好一段时间,院子里的桃花有好些都败了,满地上的花瓣,加上昨日晚间下的雨水,略有些泥泞。
“……”
冷冽看着眼前的景象,实在是不觉得是可以下脚去逛的地方。
“冽儿?”
不过,他身边的小徒弟显然是不这么认为的,他开口唤了一声,有些疑惑。
罢了,最近让小徒弟跟着他受了好些苦,就迁就些罢。
“无事。”
这时候米麒麟总觉得哪里不对,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等两人走到树下的石桌旁,当他低下视线瞧见冷冽雪白的靴子上面沾上了黑泥后,才想起了什么。
他家师傅无时无刻的洁癖。
“师傅……”
“嗯?”
一段时日没有听见这个称呼,冷冽微微一怔,撇过头就看见米麒麟弯下去的背。
“……”
他用丝巾将不小心溅上冷冽下摆的黑泥擦掉。
这时,风起。
“麟儿。”
“嗯?”
“你的爹爹是何人,你真的没有去问过百晓生吗?”
“……”
“还记得被练如歌抓去时候,她身边的那个带着假面的男子吗?”
“……”
“你的父亲,是个伟大的男人,他是一名将军,只不过现在,在对方的阵营中。”
☆、第三十八章
“你原本姓米,双字麒麟,你的父亲是当年的常胜将军米龙。”
米麒麟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情愿,冷冽也有些不解,他不明白这个孩子为什么会不想知道自己父亲的事情,他的父亲是个英雄,毫无污点的人生,是多么的令人自豪,也同样可以令他的后人仰望,不情愿,这不是应该在这时候出现的情绪。
冷冽伸手拉住了米麒麟的手腕,另一只手扯住米麒麟的衣袖,米麒麟喜好风姿飘逸的宽袖袍子,或许是受了他那位义父的影像,平时看来的确是好看,可是刚刚蹲下身去,袖角上不可避免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