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摆着，就真的是摆着——□□着全身，被摆放在木质的大桶里，双手搭在木桶上，紧闭着双唇，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还以为是……
“这是怎的？”冷冽问道。
“前几日有些不安分，被揍了一顿。”梦音息这样回道。
“……”
“……”
冷冽有些无奈，但是他家的师傅大人就是这样子的性格了，更何况他对于米龙一直保持着一种“若不是这人老人家我会遭遇这么麻烦的事情么”的想法，就是想要有些好情绪也是难，偶尔的胖揍是少不了的，虽说是伤不了性命……转头去看了看米麒麟，发现他面上没有表情，好似眼前这人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让他有什么情绪改变。
这其实是奇怪的。
冷冽知道，虽说他小时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是他是知道的，师傅的不靠谱，可兄长大人仍是有教育他的，何为父母，何为亲情。
米龙并没有对不起米麒麟这个孩子，相反，在当初生命垂危的时刻，他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也要将米麒麟送走，给他平安，便是一个好父亲，可是，米麒麟这一路上似乎一点儿都没有这样子的意识。
眼前的这人，似乎并不是他的父亲。
冷冽觉得，他家的麟儿是有点不对的。
“还要几日？”这问的，是还有几日可以解开米龙身上的迷药。
“还要七日便就可以了。”
梦音息说这话时，两指拈着下巴，看着被摆放好的米龙，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那么，我先出去收拾一下休息的地方。”冷冽指的是之前梦音息说给他们两个居住的那间破烂屋子。
“去吧。”
收拾房间的这种活，米麒麟做起来还不是十分熟练，但是冷冽却是做得很利落，这主要是归结于那一年多的独居，更之前的，便是梦音息不太爱收拾。
不过，因着冷常盘一向跟别人不同，就算身边什么东西都没有，他也能够过得非常好，所以梦音息这间几乎什么都没有的屋子在他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好的，除了灰尘太多之外，而在收拾了干净后，他和他家的小徒弟很好地住了下来。
梦音息倒并不是每日都待在屋子里，反而是将给摆放在木桶里的那位擦身的事情交给了冷冽两个，经常是半天见不到人影。
冷冽虽然不太介意给米龙擦身，毕竟同是男子，还真没有什么好介意的，不过小徒弟的米麒麟倒是有些不愿意，当然，这位喜欢笑眯眯的徒儿是不会将这样的情绪表现在面上，只是将冷冽手上的湿毛巾拿到了自己手上，动手给自家父亲擦身。
冷冽站在一边，只静静看着眼前的画面。
屋外的阳光掉落进来，两父子的脸庞是相似的，只是一人沧桑，一人稚嫩，却是掩盖不了两人身上流着的同一种血液。
“……”
“……”
“麟儿。”
“嗯？”
“……”
“冽儿？”
米麒麟奇怪地转头看去，见冷冽只是愣愣看着他，却又像并不是看着他，而是想着别的什么东西，然后跟着他的叫唤，回过了神来。
“怎么了？”米麒麟再问。
“我只是有些奇怪。”
“什么？”
“你……不喜欢你的父亲吗？”
“……”
“还是说，你不想有这个父亲的出现？”
“……”米麒麟听了这话，傻了一下，才反问道，“冽儿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你似乎并不是太在意米将军。”
“在意？”
“他是否是你的父亲，对你而言像是完全不相干的人。”
冷冽这样的追问，米麒麟有些疑惑，但是冷冽问的，他便要答，想了片刻，才开口说道：“不，我并不是厌恶他。”
“……”竟然会出现厌恶这个词……冷冽这儿倒是有些吃惊了。
“只是有些无法适应。”
这是怎么样一个回答？
冷冽望着坐在前方的人，“小时在死牢中，米将军将你交给了我，却也为了你的安危，自愿留在死牢中不离开。”
“……”
“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也曾为了你要付出自己的性命，只是后来……”后来不知为何会被练如歌带走，并且中了迷魂术，回过头来要杀掉自己的儿子和故友。
米麒麟无法承受冷冽这样子直接而沉重的目光，微微沉默后，说道：“可，我也有了义父和花叔了。”小时眼前这位师傅离去后，是那两人一直在他的身边，将他抚养成人。
“……”
两师徒之间沉默了下来。
这时，窗外传来了敲击的声响。
两师徒随着声音看了过去。
窗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人，几乎灰白的发，发间是一张年轻的面庞，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灰色袍子，面无表情。
“师公。”
☆、第七十三章
“师公。”
窗外的人听见冷冽的这一声叫唤，没有任何波澜的双眼倒是抬起来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地转身离开。
很快的，又在房门前出现。
“你师傅呢？”他问。
“不知道。”冷冽答。
“……”
“……”
眼前这人周身的威压太强，容易教人不去注意他的面容，原来，这人竟然有着同冷冽十分相像的双眼，漆黑得纯粹。
这样子的两双眼眸在对视。
米麒麟手上这时候正拿着一条湿巾，见到这样的场景，竟然能够在心中升起了类似于“这两人莫非是有着什么关系”这样子的想法。
这也并不能怪米麒麟产生这样子的想法，实在是师祖大人同师傅大人两人都是同样的面瘫，也是同样的说话简洁。
只是，米麒麟觉得，还是有些诡异。
“我记着，你的名字，是冷冽？”
“嗯。”
“冷链的弟弟？”
“嗯。”
“又是一个冷家人。”
“您也是。”
说来，冷冽知道这个，还是来到这儿的当晚上，梦音息告诉他的，原来，自家的师公也是位面瘫……当然，梦音息的话中主要意思是，这位又是一个冷家人。
别看梦音息是这位的徒弟，可能是少年时也像冷云似的喜欢四处打听古早时候的事情，所以知道的还是蛮详细的。
这位的名讳为宁，可以说是冷家被选进伏花谷的第一批内门弟子，资质极佳，在谷内是被人所追捧的，也曾经在江湖上掀起过狂潮，完完全全是一个风云人物，就算是性情冷淡，这样子的人也不会被人所讨厌。
而冷家那时作为新兴的世家，又见皇家这般看中伏花谷，自家又有了那么一个在伏花谷算得上要风得风的族人，自然也是十分重视的，只不过是最后重视的有些不对头了，反而变成了冷宁疏远了家族，后来又收了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弟子，便是真正的决裂了，那时真是风波纷起，见日的没有好事发生，直到下一辈中又有人进入了伏花谷，才渐渐平息，却是再没有冷家人会提起这个背祖的人物了。
冷冽听了梦音息的话，想想觉得也是，至少他自小便不知道这些事情，而且他的兄长也从未跟他提起过，不过也抹不开是因为他不怎么待在冷家，或者是冷链将这些事情藏在心中并没有告诉他也不一定。
这时候，瞧着眼前的人，对他这个冷家人似乎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排斥，冷冽便也觉得可以大着胆子稍微说些话出来。
“……”
“……”
短暂的沉默后，冷宁开了口。
“是啊，只是，我早已不再关心那个家族了。”
“嗯，师傅说过。”
“是吗。”
冷冽的这个回答不知是怎么戳中了这位的心里，冷硬的面部竟然在一瞬间就变得柔和了许多，细瞧下，隐约还能看到点笑意。
“那是，你的徒弟？”他的双眼，看了看一旁的米麒麟，又道，“是米龙的儿子？”
冷冽也顺着那目光瞧了瞧米麒麟，应道：“嗯。”随后又加了一句，“也是情人。”
“冽儿？”
米麒麟有些惊讶冷冽会说这个，不过心中肯定是高兴的，站起身来，捏在手中的湿巾被攥出了一些水，直直看着自家的师傅。
而冷宁的反应却是出乎了两人的意料，又者说是在他们的意料中，他只是应了一声“啊”，便没有了下文。
倒是冷冽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开口多说了些话，问道：“师公是来寻师傅的么？”见对方点头，又道，“他老人家近日来都是神出鬼没的，寻常的时候来倒是多是找不到的，不如在晚间过来，许是就可以见到了。”
冷宁这时才有了表情，微微皱起眉，看着眼前的徒孙，道：“你竟会告诉我，就不怕你师傅生气吗？”
也是梦音息的反应都太过明显，冷宁也不指望对方会收个榆木脑袋回来，前几日的见面自然也就能够瞧出来了——梦音息并不喜欢冷宁这个师傅！
他也就想不到，一个做徒弟的竟会这样子干脆利落的出卖了自己的师傅。
冷冽摇摇头，没有说话。
那边冷宁倒是打开了话匣子，应该是挺喜欢眼前这个徒孙，“你师傅倒还是这个性子，一见到我，就爱往外面跑，不能在我的面前多呆上一刻钟。”
冷冽看着他，还是不说话，那边米麒麟更是这样。
“这次也是一样，一来就将练如歌丢下，说了要取她心口血，便就离开了，连一点儿停顿都不曾。”冷淡的眉眼瞟了瞟站在木桶旁的米麒麟，然后对冷冽说道，“你随我出来。”
冷冽点头，给了米麒麟一个目光后，便随着冷宁离开屋子。
到了离屋子稍稍远些的地方，冷宁停下了脚步，“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是为了向我得到什么消息，还是有何事要说？”
冷冽抿唇，“链哥哥他，是否真的死了？”
冷宁看着冷冽，应道：“他死了。”
“可您说他去了皇宫。”冷冽急切道。
“我说过吗？”
“……”
这个沉默让两人之间弥漫开一股子诡异，冷宁看着眼前的徒孙，说来也是同他有血缘上联系的血亲，明明是同他有关系的，却还是太像另一个人了，所以，总是会俗事缠身，庸人自扰。
“你总归是阿音教出来的弟子，就同你的师哥一样，是个脱离不了俗世的。”
这话说得冷冽不懂，便反问了：“师傅不也是您教出来的？”
“我可从未教过他要去管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就比如带回了米龙这个小子。”冷宁眯起双眼，见对面徒孙的眼中亮光闪过，便停了这话，转了回去，道，“我也曾让阿音不要去管，不过，他似乎非常满意他的大弟子，并且，之后也非常的满意你，所以，越陷越深。”
“什么？”这话转的太过生硬，让冷冽一下子有些怔愣。
“冷家总是过多的去干涉皇家的私事，这是一种会令人厌烦的干预，但是偏偏皇家的人想要得到那个位子又总是会需要冷家人，所以才会有了现今朝堂上冷家人的尴尬局面。”
“冷链那孩子我也见过，是个非常维护自己家族的少年，见到他的第一面，我便似乎能够看到今日的局面一般。”
关于冷家今日的局面，冷冽在未进入伏花谷地界时，也有多多少少听到这一方面的消息，什么殿前失宜，什么罔顾法纪，听来都是非常厉害的东西，也不知道现下会是什么样子的一幅场景，辉煌的曾经仿佛昨日云烟。
“您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