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沈珂忽然来了清音殿,一袭艳丽的牡丹流苏裙将她原本稍显清淡的容颜也衬得娇媚起来。
陆溪朝她行个礼,笑着问了句,“珂嫔姐姐怎么有空来我这清音殿?”
沈珂颇有姿态地打量打量四下,看见屋内极尽简单之势,既无华贵摆饰,又无不菲器物,当下一副可惜的模样,“我打外面经过,想着既然顺路,那就进来看看妹妹。啧啧,妹妹这屋子还真是清新简单,颇有居家之感。”
看来又是没事找事的行事风格。
陆溪假意没听出她话里的嘲讽,只微微一笑,“妹妹这里很是简陋,自是不能和姐姐的谦心殿相提并论。”
谦心殿配沈珂,也不知皇上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真是个天大的讽刺。
沈珂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目光落在那尊鎏金佛像上,指尖轻轻划过佛像轮廓,“呀,还说简陋呢,原来还是有金佛呢。”
陆溪正欲开口,却听她又继续说,“不过这佛像虽是金子铸的,但总归略显粗糙了些,不像我屋里的那一尊,是从归清寺带回来的,做工与模子都是一流。我说妹妹,你好歹也是个良娣,虽不及姐姐尊贵,但有的方面还是须顾及身份,不要太过清贫简朴,以免其他嫔妃看轻了你。”
陆溪微微一笑,看了眼云一,云一于是恭恭敬敬地对沈珂解释道,“珂嫔主子有所不知,这尊佛像乃是皇上赐给我家主子的,主子身份地位均不如你,自然这佛像也不如皇上赐给珂嫔主子的器物精巧了。”
一句话把沈珂的冷汗都吓了出来,她再蠢笨也不至于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不敬。这竟是皇上赐的金佛!
原本是想来摆摆架子,出出风头,没想到反而祸从口出。沈珂面色不大好看起来,却恰好瞧见桌上摆着的几只琉璃珠钗,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那几只珠钗都是花朵造型的,有梅花,有蝴蝶花。宫中的琉璃珠子因为并不珍贵,故几乎不用来做饰物,只是缀在裙子上点缀一番,又或者做成纽扣。
可眼前的珠钗色泽明艳,浓淡有致,花瓣由外到内色彩均匀变化,犹如院里刚开的花朵,栩栩如生。
沈珂在心里暗自猜测这是哪里来的,却被陆溪瞧出端倪,笑道,“姐姐喜欢这珠钗?”
“样式很新奇。”死鸭子嘴硬,却无论如何不肯承认喜欢。
陆溪笑吟吟地说,“云一,去拿只木盒子来。这是妹妹闲来无事带着宫女们做的,既然姐姐喜欢,那就挑一支去,小小珠钗能得姐姐赏识,妹妹心里十分欢喜。”
沈珂没想到陆溪对自己的诸多刁难都这般温柔以待,当即认定她是敬畏自己,也因此越发不可一世起来。叫贴身宫女拿了那只粉色的蝴蝶花装进云一拿来的盒子里,她撩拨着鬓发,骄纵地说,“那便多谢妹妹了,姐姐还要去月扬夫人那儿坐坐,就不叨扰妹妹了。”
月扬夫人在宫中受人尊敬,育有一子,在后宫的地位可谓是稳稳当当。沈珂此番说辞,无疑是在炫耀自己身份高贵,连月扬夫人都要与她谈天说地。
眼见着陆溪果然露出欣羡的神情,沈珂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满足,转身施施然离去。
说实在的,她也是想去亲自拜访月扬夫人,都叫太监去问了几次了,这才头一次得允。
月扬夫人一向不参与后宫争斗,与世无争,这次答应了她的拜访,无非也是给皇上的恩师沈太傅一个薄面罢了。偏生有的人天生就看不懂这些人情世故,被宠得无法无天,迟早酿下大祸。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影月早就看沈珂不惯了,不过是仗着父亲对皇上有那么点恩情,恩情能用多久?凭沈珂这股子跋扈之气,恐怕过了不多久就会磨尽这点所谓恩师情谊。
“主子,这珂嫔从与主子同为秀女之时便开始与主子处处针锋相对,实在是可恨得很,主子为何要对她屡屡避让?依奴婢所见,虽然珂嫔她位分比你高些,但在皇上那边也不过是仗着沈太傅的分量而受到如今的待遇,主子何苦这么委屈自己呢?”
陆溪但笑不语,只问,“云一,你认为呢?”
云一想了想,“奴婢以为,与其和珂嫔对着干,不如让她继续这样骄纵下去,总有一天她会摔得更惨,而且不是摔在主子手上,便不会令人说主子的是非。”
陆溪笑吟吟地点点头,“影月,凡事要看长远些,切忌只为逞眼前一时之气而冲动行事。”
影月不知为何陆溪如今处处欣赏云一,却这般对待自己,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心里不是个滋味。
陆溪暗暗叹口气,她还是听不懂自己的言下之意。
桌上的珠钗静静地躺在那里,云一与陆溪做的都很光彩夺目,唯有影月那支不知是因为心不在焉还是怎么的,黯然失色地被比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说是下午两点才更,结果一时手痒,又写了一章放出来了╮(╯▽╰)╭
快快快,求褒奖求表扬求不霸王!!!
清新果然是只勤奋的娃!
☆、攻心【三】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打算双更,一不小心手痒就三更了,晚上估计还有第四更。
我是史上最勤奋的作者了,有木有!!!╮(╯▽╰)╭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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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一大清早;云一就从外面跑进来,对着尚在梳洗的陆溪说;“主子,听说皇上将西域进贡的琉璃宝石塔赐给了安婉仪呢,现下宫女太监们都聚在齐华殿那儿,听安婉仪的贴身宫女讲那琉璃宝石塔有多好看。”
陆溪顿了顿正在别发簪的手,有些疑惑,“皇上怎的忽然就对安婉仪上了心?”
“奴婢听高公公身边的小太监说;昨夜皇上宿在安婉仪那儿时,安婉仪递了块自己绣的丝帕给皇上,还说了些什么,皇上不知怎的就龙颜大悦;今早就叫高公公把那琉璃宝石塔给她送了去。奴婢就是刚巧在途中碰见高公公身边的小太监送完东西回去,因着过去有些交情,才听来这事儿。”
陆溪顿时悟了,唇边露出一抹笑意,“她自个儿绣的?”
“是啊,就是因为是自个儿绣的,所以才感动了皇上,一片真情换来了这么宝贵的琉璃宝石塔呢。”
陆溪还未进宫前就曾经听说过西域盛产琉璃宝石,听说能工巧匠将其打磨得有棱有角后,把成品放在阳光下便会发出璀璨耀眼的光芒,堪比天上红日。
只是因这种宝石稀少,故特别珍贵,尤其又是出产于西域,每逢向朝廷进贡之时,宫里才能看见这种东西。
她笑吟吟地将才别上的发簪又取了下来,改拿过前几日做好的梅花珠钗往头上一戴,透过铜镜问云一,“好看吗?”
“主子生得美,戴什么都好看,只是这梅花珠钗未免有些素净了,主子你本就穿得素,奴婢以为还是戴点艳丽的饰品才会锦上添花。”
陆溪摇摇头,“那纯金打造的发簪固然美,但终归不是自己亲手做的,哪怕戴了出去,别人也会说是人靠衣装,托了那簪子的福。这梅花珠钗虽是淡雅了些,却是我亲手做的,除却模样好看,心灵手巧也是十分重要的。”
云一怔了怔,有些不解,却仍是垂眸乖巧地答道,“主子说的是。”
梳妆完毕后,带着云一去皇后那里请安,今日她总也带着云一在身边,哪怕影月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却也还像未好之时那样被留在清音殿。
陆溪说,“你面上的伤看着是好了,但出去难免吹着风,还是在屋里养些日子吧。”
影月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眼眸暗了暗。
她知道她和陆溪之间因一个季清安心生嫌隙,陆溪怨她一心向着外人,可她却觉得陆溪实在是愧对季清安。
原本两情相悦的人只因一方忽然变了心,另一方便要被迫承受无尽的痛苦,影月在怜惜季清安之时,也对陆溪心生埋怨。
主子根本就配不上季大人。
德阳殿。
已经好长时间没有风光过的安婉仪今日终于因皇上赐给的琉璃宝石塔意气风发了一回,看着诸妃投来的各式各样的眼神,她只觉得面上风光无限。
托陆溪的福,那块被她一不小心遗留下来的丝帕成了讨来皇上欢欣的最好礼物。
事实上她也在犹疑皇上究竟知不知道陆溪做了这块帕子,今晨伺候皇上穿衣时,便故作不留意掉下了这块帕子,俯身拾捡时,恰好被皇上看了个真切。
“这是什么?”略带趣致的眼神让她忙不迭地将帕子递上,打量片刻后,皇上竟露出了惊艳的神情,“隰桑有阿,其叶有难。”
小小的丝帕洁白可爱,用淡青色的丝线绣着这样简短两句话。
这是《诗经》里的一首诗,讲的是一个女子等待心上人的心情,通篇都在讲这个女子若是等到心上人,心中的喜悦是怎样溢于言表。
明渊儿时曾无数次看见母妃一个人坐在窗边,怔怔地望着远方的情景,那时候的他总是跑到母妃身边,闷闷地问母妃为何不理他。可是那个美丽的女子转过头来,面上永远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忧愁,明净的双眸如同隔着一层薄薄的雾,叫他如何也看不清。
她抚着他的头,喃喃地说,“是否身处帝王家,就要日复一日地在等待与思念中度日如年呢?”
那时候的他不懂母妃的心结,只知道母妃因常年忧愁幽思,因此早早地就走了。现下倒是明白了她的心结,却也再没办法安慰到她。
明渊的眼神定定地停留在面前的女人身上,恍惚间好像透过她看到了自己的母妃,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情这样的思念,日复一日等着帝王难得一次的到来。
终是有些怜惜的,纵然他对眼前这个女子并没有太多的喜爱,却仍是想着要回应一下,好让她有个念想。
琉璃宝石塔,这个回应让她笑靥如花,明渊有些好笑。
给不起关爱,至少这点快乐还是给得起的。
果然是得了宠,平素请安时一向来得早早的人,今日却几乎成了最后一个到的。
皇后笑吟吟地赐了座,“本宫一大早就听身边的宫女说,后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几乎都涌到了安婉仪的临华殿外面,争先恐后地想要瞧瞧这琉璃宝石塔的风采,听着那番说辞,连本宫都禁不住羡慕安婉仪了。”
宁妃笑道,“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妾记得前几年西域进贡之时,皇上也曾赐给娘娘一盏琉璃宝石塔,那可是一等一的宝物呢。臣妾一直都还记得那天夜里娘娘命人点亮它时,那是怎样一种光彩四射的场景。”
皇后显然也是很满意的,一边命宫女去库里拿来今年江浙新进贡的茶叶来,一边笑着说,“年年西域都会进贡,本宫希望看到明年也有更新奇更珍稀的琉璃宝石饰物,也希望大家好好服饰皇上,以皇上之忧为忧,尽心尽力。争取明年也能像安婉仪一样,得到御赐的珍品。”
萧招媛显然关注的另有他物,朝皇后笑眯眯地说,“臣妾也是很替婉仪妹妹开心的,得到这样的宝贝真真是莫大的荣耀,只是臣妾竟不知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