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哪里是疼爱妹妹,分明是怕皇儿饿着。”陆溪打趣道,既然在这二小姐面前,常思媛要做戏,她自然也是陪着做个全套。
这样来来回回打了好些时候的太极,常思云终于沉不住气了,心道常思媛久久不把话题转到季清安那件事上,一定是不想真心帮忙。
她打断了常思媛还欲继续说的话,忽然道,“不知几日前,陆容华是否还记得曾在这荷塘边遇见过的礼部尚书季大人呢?”
这一问真真是十分突兀的,常思媛和陆溪都是愣了愣,没料到她会这般直白。
陆溪看了眼常思媛眼里的笑意,略微诧异地问,“礼部尚书季大人?二小姐怎的忽然问起这个?我进宫时间不长,别说压根没见过这个季大人了,就连听都未曾听说过,又怎会有什么前几日在这荷塘边遇到季大人的事呢?”
常思云一怔,“……陆容华不曾见过?”
陆溪这下失笑了,“怎么,我该见过他么?作为皇上的嫔妃,待在后宫难得见到朝中大臣,再加上我这清音殿并不是出宫必经之路,就算是大臣们早朝结束后出宫去,也断然不会经过此地,我自然是不会见过什么大人了。”
电光火石间,常思云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垂眸一笑,“容华赎罪,是民女唐突了。”
季清安不曾来过,陆容华自然也不曾见过,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回事,以后谁也不会提起。
话题到这里略微有些沉默了,常思媛笑着再拈起一块金丝芙蓉卷,起身来到栏杆旁,捏下少许白色糕末往池里洒去。不一会儿,一大群锦鲤就游到了这一片水域,竞相争逐,啄食着水面浮动的糕末。
“快看看,这些鱼儿可真贪吃。”她回头朝两人招手,笑容满满,竟象个孩子一般。
陆溪迟疑了一下,随即朝她走去,也回头对身旁的常思云道,“二小姐也一起来看看吧,宫中的锦鲤是珍品,在宫外难得见到的。”
两人竟是肩并肩一起往栏杆边走去,在常思媛身旁往水下看,果然见到一群色彩斑斓的锦鲤欢快地游动着,还有的为了争食,甚至跃了起来,浮出水面,带起一串串在阳光下光彩熠熠的泡泡,十分好看。
常思云竟是看痴了。
也就在这样祥和寂静的时刻,原本美好如画的画面却忽地出现了意外。
常思媛将手里剩下的糕点递给妹妹,笑言,“喏,你也试试。”
而常思云伸手来接,却不料朝自己身来的手忽然朝着自己重重一推,她一个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朝池塘里跌去。
可是陆溪站在她靠前些的位置,她这一扑,竟是硬生生朝着陆溪扑了去!
那边的宫女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到这边的常家二小姐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和力道朝着自家主子扑了过去,而陆溪尚且看着池子里的鱼,未曾预料到身后的危险,就这样猛地跌进了池塘。
“扑通——”落水声惊呆了所有人。
陆溪虽然有一点心理准备,却也没料到会是这样快这样狠的方式,她本来会水,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却一点也浮不起来,一种巨大恐慌感和无力感袭上心头,她的整颗心都开始颤抖。
仿佛看到前世她被人按着脑袋沉入水底的场景,她是那样拼命挣扎着,可是一个弱女子——并且还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怎么敌得过一个常年练武的男人的力道?
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她呼吸不上来,几近窒息,心头的恐慌又是这样骇人,令她完全没有办法承受这种痛苦,只觉得凉水一波一波涌入口鼻,呛住了她的喉咙。
她需要空气!她需要呼吸!
她这样不顾一切地挣扎着,为了自己,为了孩子,为了她期待太久太久的爱情结晶……
可是最后,她再也没了挣扎的力气,她费了这辈子最大的劲伸手缓缓抚上了凸起的肚子,仿佛还能察觉到那个小生命的颤动……她知道她就要和他永别了。
前世的痛苦和恐慌一齐涌上心头,她四肢已然无力,哪怕此刻没有人按住她的头,她也再浮不起来。
她依稀看到常思媛姐妹俩惊恐的表情,可是常思媛的眼里只有一片岑寂,也许还有歉意和悔恨,可是她只是站在那里,无动于衷地看着自己。
“主子——”碧真和云一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飞快地穿过长廊朝这边奔来。
碧真会水,直接跳下了荷塘,而云一朝着常思媛带来的宫女太监大喊着,“救命啊!快来人!会水的都给我跳下去救人啊!”
惊呆了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扑通扑通的入水声不绝于耳,纷纷朝着溺水的陆容华游去。
陆溪在惊惶中用双手覆住肚子,孩子,你不可以有事……
上辈子没能抱住你,是娘没有用,可是这辈子,娘绝对绝对不能让你有事!
她在这样的绝望和希望交替中死死屏住呼吸,眼看着碧真近了,更近了,心里只觉得莫大的安慰。
最后的意识逐渐朦胧了过去,她依稀看见碧真托起了自己,颤声安慰道,“主子,没事了,奴婢在这里,你不要闭眼,听奴婢的话,奴婢这就带你上去……”
朦胧中好似上了岸,好似听见耳边嘈杂的声音呼喊着,有宫女太监的,还有常思媛姐妹的……可是最后,一切终是归于沉寂。
她没有想到,常思媛的心会这么狠,狠到背弃曾经答应过她的话。
她真笨,同命相连又怎样?既然是和她一样被人背叛被人抛弃的命,又怎么还会有所谓的同情心在呢?
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向来是宫中女人必备武器。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亲妈……默念一百遍!看,三更了哈哈哈哈!
☆、复仇【一】
第六十八章
修长好看、棱骨分明的手指合上一本奏折;有些疲倦地攀上鼻梁揉了揉,鼻梁上方是紧蹙的眉心;其间有几丝不太明显却真实存在的纹路。
夏日绵绵的午后最是催人入梦了,书桌后的人抬头看了眼开着的窗,外面一片晴朗,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然而这大殿之内却与外界形成天壤之别,阴凉静谧,不闻一丝蝉鸣鸟叫。
明渊有些困倦地闭眼靠在椅子上;迟迟没有翻开下一本奏折。
不一会儿,大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高禄连通报一声都顾不上,惊惶地跑进来跪在大殿中间;“皇上,大事不好,陆容华掉进荷塘里了!”
桌后的人倏地睁开眼,面色一沉,“你说什么?”
高禄稳住心神,“听说是常婕妤和常家二小姐去了清音殿,三人本来在荷塘边品茶,不知怎的陆容华竟落水了,碧真把她救上来时,容华已经昏迷过去。”
明渊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朝外面大步走去,“备车,朕要去清音殿。太医呢?太医到了没?”
高禄一边跟上去,一边说,“回皇上,当值的太医已经赶去清音殿了,奴才自作主张要人去通知其他太医,约莫皇上到清音殿之前,他们都会赶到。”
清音殿已然乱作一锅粥。
一众宫女太监跪地不起,碧真浑身湿淋淋的,也来不及换身衣服,守在床边焦急地看着主子的情况。
当值的温太医神色凝重地察看陆溪的身体状况,没有迟疑地打开药箱开始施针。
常婕妤姐妹远远地站在屋子的那一边,常思媛面无表情地看着这里,常思云则是吓到说不出话来。终于找回语言能力时,常思云面色铁青地回过头去朝着姐姐高举起手来,却在还未碰到对方的面颊时就被对方一手拽住。
常思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妹妹如今犯下大错,怎的还不知悔改,反倒和姐姐动起手来?”
常思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眼神里尽是恨意,“你这个心肠歹毒的贱人,若不是你推我一把,我怎么可能把她推下水?是你故意使计陷害我!”
常思媛笑了,温柔而坦荡,毫不掩饰对她的鄙夷,“是你自己送上门来要我害,我不设个圈套又怎么对得起你给我的这个机会呢?从前你怎么对我的?大冬天的将我推进快结冰的水塘,将我所有的衣服都剪烂看我出丑……常思云,我今日还你的还不及你给我的一成多。”
常思云眼睛都气红了,恨不能冲上去把这个女人杀了。
紧接着又是一群太医赶来,听了温太医的汇报后,七嘴八舌地围在床边商议着。
可是就在此刻,外面忽然传来通报声,“皇上驾到——”
屋里本来就跪了一地人,此刻没跪的人也跪倒在地。
一身明袍的皇上面色阴沉地走进屋,疾步来到床边,只见陆容华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双眸紧闭,湿漉漉的头发尚且贴在面颊之上。
他伸手触到了她的面颊,温度冰冷得叫他动作一滞,回过头来对着温太医怒道,“跪着做什么?还不快救治陆容华?”
温太医战战兢兢地起身,“是,是,下官这就继续施针……”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明渊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他不说话,理所当然也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温太医手脚僵硬地施针完毕,这才回过神来对明渊说,“启禀皇上,娘娘受了惊吓,又吸入了荷塘里的水,有过短时间的窒息状态,情况不容乐观。可是幸得皇天庇佑,娘娘虽然吸入了水,但水量还是十分少的,因此经下官施针后,暂且没有性命之忧。”
明渊面色稍霁,刻不容缓地问,“那腹中胎儿呢?”
温太医神色一凝,有些迟疑,“胎儿……胎儿现在是保住了,可娘娘脉象极为不稳,身子也受了寒,下官恐怕……恐怕……”
明渊按下怒气,沉声道,“朕不要听什么恐怕,既然孩子如今还在,那朕就命令太医院所有人竭尽全力医治陆容华,务必保住这个孩子。”
“臣等遵旨——”太医们跪了一地,目送明渊走出了里屋。
里面的太医在为陆溪的身体忧虑,外面的宫女太监跪在大殿里,常婕妤姐妹两站在中间,看着明渊阴晴不定地走到她们面前。
“陆容华为什么会落水?”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常思媛,要她给他一个答复。
然而不等常思媛开口,常思云就抢先道,“皇上,民女本来随婕妤娘娘一起前来拜访陆容华,岂料在外间赏荷时,婕妤娘娘竟推了民女一把,民女控制不住身子,不慎将陆容华推入了池子里——”
她话音刚落,明渊冷冷地看她一眼,“朕有问你吗?”
她脸色一白,不敢再说话。
“常婕妤,朕在问你话。”
那个声音不疾不徐地响彻耳畔,常思媛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这个相伴四年的帝王,忽然无奈一笑,“皇上,妹妹既然已经说出了真相,皇上心中必然已有定夺,又何必再问臣妾呢?”
常思云的手原本拽得紧紧的,满心以为她会诬陷自己,可是谁曾料到她竟然招认了?!
明渊的眼眸逐渐幽深起来,有种怒气缓缓散开,叫大殿里的人都不敢抬头。
“是你故意把你妹妹推去撞到陆容华的?”
“是。”
任凭哪一个主子发生这种事,都一定会千方百计想出推脱的办法,更何况有谁会笨到亲自跑到别人殿里来害别人呢?
常思媛从来就不是这么愚蠢的人。
明渊缓缓扫视大殿一周,目光停留在一身湿透的碧真身上,“碧真,你说,事实究竟如何?”
碧真顿了顿,面上犹带泪痕,“回皇上,奴婢在长廊间看着主子,只看见常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