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马上!刻不容缓地把他给朕带到宫里来!”
“奴才遵旨!”
明渊重新回到屋里时,陆溪闭着眼睛,好似刚睡着。
他放低了脚步声,缓缓来到她身边,坐在床边为他专程摆着的靠椅上。
床上的人面容有些透明,在窗子射进来的日光照耀下,好似闪耀着朦胧的光,有些不真切,不真实。
他伸手轻轻抚过她的面颊,觉得此刻若是抛开一切烦忧,其实这样的场景还是莫名温馨的。
他守着这样宁静美好的她,像一个男人守在自己妻子的身边,而非一个帝王在这深宫之中,而非一个后妃无所依靠地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磨难。
他缓缓叹了口气,明知她还醒着,却好似没有察觉到一般轻轻说了句,“朕要你好起来,今后还会有更多更多的孩子。”
陆溪仿佛知道了什么,两颗豆大的泪珠唰的一下渗出紧闭的眼眶,沿着面颊坠到了明渊的手心,滚烫得像是一把火。
她的身子开始颤抖,越来越厉害,却一直死死地克制住自己不哭出声来。
她一直都是这样,不管再难过,再心痛,也这样隐忍克制,只为不让身边的担心。殊不知她越是坚强,却越是叫人动容,叫人怜惜。
明渊俯□去将她抱入怀中,忽然觉得有些无力,这是这么多年来他面对帝位的一切虎视眈眈和阴谋狡诈都不曾感到过的无力。
“你不会有事,朕不会让你有事的。”他只能这样安慰着她。
陆溪的脸被他揽在怀里,此刻终于失控了,抱住他的肩膀一口咬下去,毫不留情,好像要将所有的痛苦传递给他,要他感同身受。
这恐怕是明渊这辈子遇见过的最放肆的人了,竟然敢咬当今皇上!
碧真在一旁站着都忍不住捏了把冷汗,这……这……皇上会忍下去么?
可是他不仅忍了,还忍得心甘情愿,忍得温柔多情。
待陆溪终于咬累了,不咬了,明渊才捧着她的脸,温柔地看着她,“哭吧,如果觉得难受就哭出来,不要忍着。”
陆溪于是嚎啕大哭起来,把前世的痛苦委屈、这一世的心酸隐忍全部化作泪水宣泄出来。
其实她的表现一直带有做戏的成分,可是此刻似乎假戏真做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痛苦加在一起,竟真的叫她哭得淋漓尽致,像个孩子。
只可惜抱着她的人温柔归温柔,却也不会是她的良人。
世间最捉摸不透的不是女人心,而是帝王心。
若说女人心是海底针,那么恐怕帝王心便是沙漠里的针,埋在漠漠黄沙之下,谁也猜不透。
并且这沙漠风云变幻,时刻都在改变模样。
她不知道他的这份温柔还能持续多长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皇上忽然好温柔,写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小包子究竟是掉还是不掉呢?原本很坚定的我忽然开始犹豫……
常思媛的结局我也动摇了,ORZ不带这样的!!!写到一半怎么改变了想法……
不行不行,我要坚定T…T
最近你们时常霸王我,在我如此纠结的时刻竟然还这么打击我!
打滚哭泣挠墙啊啊啊!
☆、去留【一】
第七十章
明渊在清音殿待了一天一夜;第二日终因早朝在即而离开了。他总共就在陆溪的床边打了个盹,半个时辰的安稳觉都没睡上;又在宫女的伺候下穿好朝服要赶往浩清宫。
陆溪昨日在他的监督下喝下那碗又苦又难闻的药,半夜里又统统吐了出来。云一她们不得不大半夜的在灶前守着再熬出一碗,由明渊亲手喂了,然后命人拿来蜜饯去除她口中的苦味,她才总算在温太医新添入的安眠药剂的作用下睡了过去。
临走前,明渊站在床边看了看她沉睡的面容;心里有了一抹柔软,几分怜惜。
他宠她,喜爱她,希望看到两个人的孩子出世;可是这样的喜爱却最终导致她今日的受苦。
说不出心里的怜惜究竟为何会如此强烈,他只知道这个总是用安静留恋的目光在背后静悄悄地望着他的女子决计不能有丝毫闪失。
“好好照顾着,朕晚些时候还会过来。”他朝碧真和温太医这样吩咐,今日当值的高太医也已经来了。
高禄在他身后有些忧心忡忡地提醒道,“皇上您一夜没睡好,早朝之后还是回宫歇息会儿吧,下午再来看容华也来得及啊……龙体为重。”
明渊边走边说,“无妨,陆容华怕苦,若非朕亲自喂药总要吐出来。”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这样的语气有多不寻常,已经超越了一个帝王对妃子应有的关怀。
高禄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微微迟疑了好一会儿,皇上何曾这样关心过一个妃子?就连月扬夫人似乎也没有受宠到这样的地步啊……
可是他从后面看到了明渊修长挺拔的背影,举手投足间都是帝王的威严风范,这是一个自小就被教导着如何做一个称职君主的皇上,但他也已经这样形单影只了很久很久。
宫中妃嫔无数,却没有一个像陆容华这样形同爱着自己的丈夫一般去安安静静地爱着他,所有人都想着争宠,想着如何怀上龙胎,只有一个陆溪卑微又平凡地对待他,却因为这种非同寻常的卑微平凡成为了宫里的最不平凡。
古往今来,能有几人将帝王看做自己的丈夫?
陆溪做到了,也令皇上一点一点也开始将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小妻子。
高禄隐隐有预感,若是此次陆容华大难不死,日后会如何荣冠六宫,恐怕已经可以预见。
早朝的时候,众人去给皇后请安时,都提到了陆容华落水这件事。皇后的表情一直有些淡淡的,兴致缺缺地让众人早早地就散去了,只是留下宁妃继续坐在那里。
“宁妃妹妹若是有空的话,便陪本宫去一趟清音殿吧。”她这才露出些倦态,显是被此事搅得有些烦心。
宁妃素来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一心一意做着皇后身旁的那个人,完完全全的忠于她。
她有些不解,“皇后娘娘难道昨日没去看陆容华?”
按理说,后宫发生这么大的事,东宫之首的皇后是一定要在当时就赶到现场的。
皇后笑了笑,眼里有一丝嘲讽,“本宫倒是想去,可是皇上派人来说,清音殿那里有他在就好,兹事体大,就不劳烦本宫了。”
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已经很明显有那么一丝幽怨,她这才收起这样不甘的神色,淡淡地说,“进来后宫屡屡发生令人不快的事,只怕大势所趋,本宫很快就保不住这个皇后之位了。”
宁妃哪里料得到皇后忽然说了这么一番令她完全无所适从的话来?当即愣了愣,好半天才安抚似的说,“娘娘也不必多虑,皇上是因为此事波及陆容华腹中的皇子,再加上疑犯又是常卫光的两个女儿,已然和前朝事宜挂了钩,哪里方便让娘娘去审查呢?这种事情的确不是后宫的力量就能解决的,太过复杂,皇上一定也是怕娘娘太过劳累。”
怕她劳累?皇上心里如今可还有她的半点位子?
皇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有些可笑地叹了口气,“罢了,还是先去清音殿吧,出了这种大事,本宫若是不曾亲自去探望过,恐怕这才真的是要准备退位让贤了。”
和宁妃一起往清音殿去了,途中听着贴身宫女汇报着昨日皇上彻夜未归,一直守在清音殿里看着陆容华的事情,皇后的面色很不好看。
她坐在辇车上,忽地抬头看了眼宫墙之上的天空,檐头画角,红墙高筑,狭窄的天空好似只在高高耸立的宫墙里,再没了别的景象。
她忽然记不起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能透过这样狭窄的宫巷仰望天空了,也许是进宫以后,也许是当上皇后以后,总之她看的都不再是从前的景象,哪怕是同一片天,也已经变了个中滋味,又何况是人呢?
皇上于她而言是最亲密,也最陌生的丈夫。
此时此刻明渊在朝堂上面无表情地听着群臣汇报今日的事宜,待到事情很快解决完后,他才看了眼今日反常地没有发表一句意见的常卫光,听不出语气地问了句,“常丞相,对于刚才王大人所说的征税提议,你有什么看法?”
常卫光面色不改,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皇上,微臣以为这法子甚好,既不会引起百姓过多的意见,也保证了国库的充盈,微臣十分赞同。”
他倒好,明明什么事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却偏要装糊涂。
明渊有些讽刺地笑了,忽地问他,“除了此事,朕还有事情想请教常丞相。”
常卫光慌忙答道,“请皇上直言,微臣万万不敢当请教二字!”
于是明渊顿了顿,不急不缓地说,“朕想问问常丞相素来是如何教导子女的,不知丞相可否赐教?”
常卫光的额上一层一层飞快地冒汗,迅速用手抹了抹,镇定地说,“微臣教女无方,求皇上责罚!”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身子直直地立在大厅里,用苍老又痛心的声音道,“皇上,子不教,父之过,一切都是微臣一人的错。是微臣溺爱孩子,自她年幼起便不忍心责罚她,才会让她变得现在这般没大没小,竟然一个不慎害得陆容华被推下了荷塘!还望皇上开恩!”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如今当着朝中大臣的面跪地请求责罚,这一幕还真真是十分受人瞩目。
气氛就在这样凝素的环境里继续延展着,直到明渊盛怒地说,“陆容华有孕在身,如今孩儿与大人皆有生命危险,不管常二小姐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都该受罚。更何况据在场的两个宫殿的宫女所说,都是亲眼见到常二小姐将陆容华推入了池中。常丞相,虽然你为我御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但规矩便是规矩,你最好祈求陆容华母子一切安好!朕便只扣你俸禄一年,半年内不再参政,好好回家反省。若是孩子有事……你最好祈祷他们母子平安,自求多福吧!”
他没有说完的话被大家自动脑补完成,若是孩子有事……常卫光便等着诛九族吧。
谋害皇子,这可是满门抄斩的罪。
常卫光脸色惨白地跪在那里,一下子颓老了几十岁。
常思云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常家是他最大的成绩,如今两者眼看着都要失去了……
早朝一完,待皇上一走,他便缓缓站起身来,一边朝外走一边叫住前面的几位大臣,“几位大人请留步。”
那几个朝臣均是他这一党的人,如今常卫光岌岌可危,他们自然也面色不大好看,却听常卫光道,“各位大人,皇上想削老夫的权很久了,如今终于找到了机会。老夫自认平素待你们不薄,如今老夫有难,不知你们可否相助。”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由户部尚书说,“常丞相,不是下官不愿帮忙,实在是能力有限,如何敢冒大不韪与皇上作对啊?”
常卫光笑了笑,“那大人以为皇上就只是要整治老夫一人么?与我同党的你们自皇上即位以来就一直揽着权,如今皇上要收回去了,你们以为老夫是唯一受害的?皇上心机深重,恐怕不会不知道谁在京城占了最多的土地,谁购置了最多的房产,谁的亲戚全部当上了小官小吏,谁的家产遍布大小银号。再加上太后早就对我们恨之入骨,到了这时候,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还能安安心心自求多福么?”
如此一说,众人皆变了颜色,常卫光这意思太明显了,唇亡齿寒,只要他一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