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朗声笑着,大步走出长乐宫,并不去看太后的表情。
陆溪却是明白,对于自己去见了太后这件事,皇上不仅知道,还在暗暗告诉太后,他静候下文。
在众人面前唯独问了自己的名字,这难道还不是个十分强势的下马威?小主们的眼神几乎可以把她煮熟,太后的脸色也是难看无比,此举无非是想证明,就算太后想用陆溪搞什么花样,他一样有本事叫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秦宇照本宣科地走了个过场,把那堆已经念的滚瓜烂熟的后宫规矩又念了一次,其间,小主们大都心不在焉的,沉稳些的便兀自垂着头想着别的事,浮躁些的便索性将对陆溪一枝独秀的不满挂在了面上。
陆溪叹口气,只垂眸貌似恭敬地听着秦宇的训诫,实则暗自为皇上的心机而心惊。
她原本只是想,太后既然相中了她,那她们便各取所需好了,可是如今看来,依附太后恐怕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既然皇上已经知道太后召见她这件事,那她万万不能再用这招,可是太后那边岂是你一句话就能拒绝的?她既已打定主意要拉拢你,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这都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
从长乐宫走出来时已过了两柱香的功夫,正午的日头很大,纵然夏日还未来临,也已经带着焦灼的意味了。
陆溪才刚踏下宫殿前的石阶,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陆姐姐好福气呀,十五位姐妹里,皇上独独问了你的名字,想来圣宠必定就在这几日了,妹妹在此先恭喜姐姐了。”
就知道会这样……
叹口气,陆溪回过头来,对上沈珂毫无欢喜之意的笑容,只能假装完全没听出她话中的嘲讽之意,“妹妹这样说,陆溪实在是惶恐。这里的姐妹们个个都不比我差,陆溪实在不敢奢求什么先蒙受圣宠。今日天气炎热,我有些不适,要先回兰苑了,还望妹妹谅解。”
这番话她说得不温不火,把该有的礼节都顾上了,却也一点不给沈珂再留面子,转身便走。
沈珂原本是想在众人面前嘲讽她一番,也借此引来大家的嫉妒心,叫陆溪成为众矢之的。可没想到陆溪看上去温温柔柔好欺负,却丝毫不是个软柿子。
恨恨地瞪了眼陆溪,她开始跟身边的其他小主攀谈。
陆溪隐约能听到她们的声音,沈珂的话题还是三句不离她,心头只是感到一阵好笑。
沈珂是太傅沈奕的女儿,沈奕自皇上年幼时便一直辅佐左右,纵然这些年来已因年迈而不再上朝,长年享乐家中,可皇上一直记着他的恩情,逢年过节时还会请他一同来宫里参加庆典。
可即便如此,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依旧不变,即使皇上记着沈奕的恩情,也不代表会纵容他的女儿在这宫里无法无天。可笑沈珂还真是半点没能学到她父亲的从容镇定,这般骄纵的性子,在宫里必定是会吃大亏的。
作者有话要说:好期待被临幸的那天嘿嘿嘿(众人:pia飞!被宠幸的又不是你!)可是奴家也很期待大家的留言嘛T^T……一个人写文真的好寂寞,可怜状……很抱歉最近更新慢了些,在和编辑签合同,再加上春节假期告罄,所以忙了些。下周起应该会日更的,非常感谢大家支持清新,毕竟是新人,能有你们陪伴,我就很开心了!
☆、春色无穷深宫锁【下】
天气有些闷热,约莫是因为已到了春末时节。因着春日的离去,宫里不少地方的花也都陆陆续续谢了去,也好在兰花是多年生植物,兰苑里才能继续呈现出这般生机勃勃的景象。
自那日从长乐宫归来后,微安苑里又平静了几日,倒是西苑那四位小主先后来拜访了东苑这七位。
不过是一群精通演戏的女人虚情假意地“姐姐妹妹”几句,陆溪也便从容应付,没沈珂那么锋芒毕露、不可一世,却也没郭晗那般直率坦然、毫不设防。
这后宫看起来永远比寻常百姓家的姑娘们还要和谐亲热,可私底下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残酷之事呢。
估摸着时日也差不多了,这日夜里,陆溪便没有卸去头饰,衣裳也穿得整整齐齐,没有半点要入寝的模样。
影月添了盏灯,奇道:“小主怎的还不睡觉?”
陆溪笑了笑,“今日约莫又要出门,看来你得多备些灯油了。”
“是太后要召见小主么?”
“嗯,也差不多就在这两日了。”陆溪起身坐到铜镜边,整理了一下妆容,从镜中看见影月欲言又止的脸,笑道,“想问我如何得知的?”
影月迟疑着点点头,自从进宫以来,陆溪时常叮嘱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在这种是非之地,知道的越多越危险,她也便不多过问。
陆溪道:“那日我告诉了你长乐宫内发生的事,皇上既已叫得出我的名字,自然是对我和太后私下会面的事了悟于心。太后又不是没头脑之人,如何会赶在风口浪尖上又召见我呢?可再过两日皇上便要开始临幸新一届的秀女了,她又势必要和我见上一面,因此不早不晚,这时候便刚刚好。”
影月心下暗自吃惊,她伺候陆溪这么多年,一直知道自己主子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却从未想到她也是个工于心计的人。
只是,这后宫素来都只有两种人能生存下来,一种是聪明人,一种是安守本分的人。前者多半荣冠后宫,后者只能风平浪静一辈子。
自家主子工于心计,也是件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果然不出所料,其他苑里的小主们差不多都熄了灯时,秦宇又带着上次那两个小太监来了。
陆溪同头一回一样,穿好了披风,看影月非常恭敬地递上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这才跟着秦宇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就算是同一个苑,南北两院也是隔着长廊假山的,因此只要不出什么大动静,南边的魏筝也不会发现陆溪出了门。
这一次轻车熟路地来到寿延宫,陆溪进去时,太后依旧是坐在上次那张榻上,只是今日她穿了一袭素色锦裙,手里还握着串佛珠,显是刚念完佛经。
陆溪恭恭敬敬地行完礼,却久久没听见太后要她起来的声音,当下也只能规规矩矩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良久,太后淡淡开口:“前几日皇上在大殿之上点了你的名,想必是对你青睐有加啊,我这老太婆恐怕是不能和皇上争了,要你长伴膝下的念想恐怕也落了空。”
陆溪的头还埋在地上,只温顺地答道:“太后娘娘不必感伤,奴婢与娘娘极为投缘,能得到娘娘赏识,自是奴婢的福分。且不说奴婢才疏学浅、中人之姿,就算是承蒙皇上青睐,也是不愿拂了娘娘的美意的,还望娘娘莫要嫌弃奴婢,奴婢只有得空,一定都会来寿延宫陪娘娘说说话、解解闷。”
这番话无非是表决心,意思是就算她得了宠,也必定是太后的人。
太后等的就是这个回答,当下放柔了语气,“看哀家这记性,竟要你跪着说了这么久,赶快起来吧,到哀家身边来坐着。”
陆溪于是入了座。
接下来的唠嗑也就是一番客套话,来来去去不过是太后恩威并济、陆溪感恩戴德,也没有片刻,太后便称自己乏了,要她也早些回去。
回兰苑的路自然和头一次回去没什么区别,黑漆漆的石板路显现出一股子年代感,红墙黑影只能衬托出人在这深宫里的渺小和形单影只。
路过音合殿时,陆溪没有抬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多留意了片刻。这一次殿里一片寂静,只有门口的两盏灯笼迎风摇曳。
只是他们才经过殿门口一会儿,就听见吱呀一声,一个穿着宫装的小宫女打开门,吹熄了那两盏灯笼。
陆溪没说话,像是什么也没听见,而秦宇回头看了眼,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了句:“入夜了,约莫是殿内的主子要歇息了,宫女们出来灭了灯笼。”
陆溪点头,心下却是泛起层层涟漪,这殿内的主人莫不是在等谁?否则为何要点起门外的灯笼,到了这深更半夜才熄灭呢?
难道是……上次那个偷欢之人?
拜访太后的第二日,皇后娘娘便办了场宴会,请诸位嫔妃去德阳殿听戏,因着这一次的秀女也都定了下来,也便一同邀了去。
去之前,影月从柜子里拿出一大堆衣裳来,犹豫不决该给主子选哪一件。可陆溪却拒绝了她手里那些,只自己拿了件月牙白的长裙出来。
“小主,这件会不会太素了……”
陆溪轻笑道:“见皇后与见皇上自是不同,见皇上要怎么出众怎么穿,可见皇后和嫔妃们,你若是显得出众,那便是愚蠢了。”
影月一下子反应过来,当下也给她盘了个中规中矩的双环髻,配饰什么的都是往简单大气的方向去。
微安苑的小主们是一同前往德阳殿的,陆溪走出兰苑,不早也不晚,恰好是中间几个到的。
那群小主们聚在微安苑的水塘边,穿着打扮自是不同。西苑的小主因着来自民间,家中并无富裕的条件给她们添置多么华丽的衣裳,因此穿得也算朴素;东苑这几位有艳丽非常的,也有和陆溪一样走沉稳大气风格的。
当然,最为艳光四射的要数沈珂了,她穿着一件翠绿色的碧荷绣花罗裙,发间插着一支莹莹闪耀的宝石朱钗,就连妆容也是精心描绘,朱唇艳丽勾魂。
众人免不了一番赞赏。
而看到众人的打扮都及不上自己,特别是陆溪这样素净的穿着,简直是丢进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出来,沈珂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因为只是小主身份,微安苑的主子们是不能坐步撵的,秦宇命人抬了十一顶轿子来,顶着午后的骄阳将小主们送到了德阳殿。
皇后住的地方自是微安苑不能相提并论的,沉稳大气,庄重富丽。听戏的地方是在偏殿,戏台子已经搭了起来,台下摆了六张桌子,有五张都坐了人,唯独留下最后方的那张给小主们。
陆溪走在众人之中,与其他人一起躬身行礼,“皇后娘娘吉祥,诸位娘娘吉祥。”
为首的那张桌子中间,一袭明黄色裙衫的皇后起身笑言:“不必多礼,大家入座吧。”
上一回见到皇后是在长乐宫,陆溪并不敢直视她,此番在人群里近距离一看,才发现皇后其实很美。
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女子,五官自然是精致的,只是与寻常人不同的是她的气质陈韵,一颦一笑间都充满大气与威严,若不是岳家失了势,恐怕她会比现在还要有气势。
入座后,皇后要大家点戏折子,先是点了自己爱的,然后才含笑道:“妹妹们都点自己爱的戏吧,别只叫本宫一人尽了兴。”
知道皇后素来不喜太吵闹的戏,大家也就心照不宣地点了些安静的,当然,能点戏折子的都是些位高的嫔妃,身处下位的自然也明白个中道理,只是谢了皇后的美意,也不会真的去点。
就在陆溪兀自揣测和皇后一桌的嫔妃们的身份时,却听门外进来一个小太监,行礼之后朗声道:“启禀皇后娘娘,常妃娘娘身体不适,在宫内小憩,要奴才来传话,说是不能陪娘娘听戏了。”
皇后的笑只是寡淡了一点,却仍是大度又体贴地吩咐小太监回去好好照顾常妃,若是真觉着不适了,务必请御医看看。
陆溪暗自好笑,常妃也真是太不给面子了点,要是身子不适,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偏要等到所有嫔妃都来齐以后,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