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没理,妾身脸色又不好,岂不是怠慢了人家?怎么着,看老太爷的意思,这都是要跟咱们结亲的人家。”
柳孟炎冷笑道:“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心想吕氏能舀着明日何家人来要挟他,当真该刮目相看了;又疑心是柳檀云先前说不可叫柳清风瞧见,歪打正着,点醒了吕氏,吕氏才会这样。
吕氏嗫嚅道:“妾身的意思是,父亲的事当真跟我没关系。咱们两个有儿有女,不能为了太夫人的两句话就生分了。”
柳孟炎笑道:“看在多年夫妻份上,我且问你,你知道什么叫秋后算账吗?今日檀云能自己闯到何家去,明日她也能自己应付了何家人。你就自己歇着,好好养养气色吧,便是何家人见不着你,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说着,便转身出了吕氏屋子,盘算着日后轻易不到吕氏这边来,免得她又行出什么事来,叫了画扇进去跟吕氏要了银子给柳檀云送去,就等着画扇来回话。在吕氏廊下站了站,瞧着吕氏要出来了,不自觉地要向阮姨娘房里去,想着阮姨娘没了,就住了脚,待要去耿姨娘、闫姨娘房里,又觉这两个姨娘无趣的很。
因在孝期里头,便出了门,等着画扇回话之后再去前头书房里歇着。
等了一会子,画扇过来道:“姑娘收了银子,什么也没说。”
柳孟炎打听不到柳檀云跟何家老爷说的话,越发好奇起来,问道:“你没问姑娘?”
画扇道:“姑娘正哄着小少爷吃饭呢。”
柳孟炎闻言,又见柳绯月、骆红叶两个过来,便负手立在一旁,待这两个女孩跟他行了万福,便叫两人走了,心想柳绯月、骆红叶在,柳檀云越发不会说出今日的事了。想着,听见吕氏的啜泣声,觉察到吕氏追了出来,就大步流星地向前头书房去了。
那边厢,隔着一道院墙,柳檀云心里琢磨着柳孟炎跟吕氏怎地了,想了想,却也不乐意插手此事,听着骆红叶、柳绯月两个闹着要在她屋子里睡下,便问柳绯月:“跟婶子说了吗?”
柳绯月道:“我刚叫闲云去说了。”说着,见骆红叶扯她辫子,便对着骆红叶啐了一口。
柳檀云闻言,便没说什么,只叫人给两人收拾了被褥。
骆家给骆红叶送了衣裳过来,骆红叶不爱穿,便自己个去柳檀云衣柜里翻找。
柳绯月对着骆红叶哧了一声,对柳檀云道:“姐,你就由着她翻你东西。”
柳檀云笑道:“翻就是了,我的东西没有见不得人的。”说着,对着柳绯月耳边道:“以后你也由着她翻,她翻完了,就跟骆伯母说衣裳红叶都喜欢,都送她,然后叫骆家人给你全做了新的。”
柳绯月闻言笑道:“就这么着,谁叫她爱穿人家的衣裳的。”说着,自己解了发髻,学着柳檀云在脑后盘成一条油黑的辫子。
柳檀云洗漱之后,先上了床躺着。
过一会子,先觉身边躺着一个人,随即就听骆红叶小声道:“姐睡着了?”
柳绯月嘘了一声,不许骆红叶出声,然后贴着柳檀云躺着,又叫骆红叶睡在外头。
柳檀云也是白日里乏了,没有精神跟她们两个说话,便不作声。
骆红叶轻声道:“你不知姐今日多威风,回头我回家了,也这样说。”说着,学着柳檀云的腔调道:“你们都是齐头庄稼,若不听我的,我就砍了你们。”
柳绯月嗤笑道:“你别胡说,我姐才不会这样说呢,再说你们家是一群狐狸,哪里是庄稼。”说着,又忍不住问骆丹枫的事,说道:“狐狸精今年要参加秋闱?若叫他中了,指不定将他兴成什么样。用耿妈妈的话,就是定要挑了两个小姑娘红袖添香不可。”
柳绯月道:“你别编排我哥哥,我哥哥才不会做出那事。今儿个去何家,也是正经的想请教一下何状元呢。你不知,我哥哥如今在家里头,只叫厮儿伺候着。”
柳绯月哼了一声,说道:“谁知道是不是你有心要护着他。”
柳檀云心里明白柳绯月的心思,虽说嘴上不喜欢骆丹枫,但毕竟是定下亲事的人,若是一句不问,那才有鬼,忽地开口道:“小厮也靠不住,你们不知道,”说着,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开口,“我听人家说,好色之徒好色的时候是不分男女的,指不定你哥哥是掩耳盗铃,借着用小厮儿伺候着,背后好小厮的色。不然,你想,你哥哥做什么不用丑陋小厮,只拣着面容清俊的用?”
柳绯月虽不知骆丹枫好小厮的色要如何好,但逮着一个贬损骆丹枫的机会,便不肯放过,跟着强词夺理道:“就是这样。”
骆红叶忽地起身,说道:“你们胡说,哪有这样的事?天地阴阳……”
外头耿妈妈守着,原先迷迷糊糊没听清楚,此时听到里头将话扯到好男人色上头去了,忙咳嗽一声。
不想,骆红叶不是那等听人一声示警,就不做声的人,又接着道:“从没听说两个男人一起生孩子的。”
耿妈妈忍不住出声道:“也不一定是为生孩子,好色的人才不会做生孩子那样的正经事,都是胡闹。姑娘快别说这话了。”
里头,柳绯月得意地对着骆红叶哼了一声,在骆红叶耳边道:“知道了吧,你哥哥就是好小厮的色。”说着,翻身搂着柳檀云睡。
骆红叶不服气,气鼓鼓了半日,想不出话来反驳柳檀云姐妹,于是气道:“我明天就走,不在你们这了。”说着,裹着被子在外边躺着。
柳檀云忍不住勾起嘴角,心想既然骆红叶送上门来,她得叫骆红叶知道她那宝贝哥哥是个心口不一、虚伪狡诈、贪花好色之人,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说她哥哥最好,敢不敢有错往柳绯月身上推。
第二日,下了一夜的小雨便停了。
柳檀云一早醒来,坐起身来,就瞧见柳绯月、骆红叶两个脑袋上拖着辫子穿着雪白的睡衣对着脸躺着。
伸手蘀柳清风在骆红叶脸上掐了一把,柳檀云从床尾下了床,又去换衣裳洗漱。
待梳好头发,床上骆红叶、柳绯月还躺着。
耿妈妈请示道:“可要叫了两位姑娘起床?”
柳檀云道:“不用,今日又下雨,天阴着,叫她们起来也没意思。”况且府里又没有要去请安的人,便是睡到日上三騀也没人管,想着,便自省为什么明知道不用早起还起这么早,想要回床上在躺着,又见已经换了衣裳,只得放弃睡回笼觉的念头。
耿妈妈听柳檀云这般说,便也不去喊醒床上两个,心里想着等早饭送来了,再叫两人起床。
73攻心之计
因柳檀云的偏袒,也没人敢说柳绯月、骆红叶什么,院子里的丫头妈妈也放轻了手脚,免得惊醒了她们两个。
柳檀云去了廊下,瞧见外头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对小一道:“去问问夫人今日能不能见何家伯母们,若不能,还请母亲仔细保重身子,莫担心此事。”
小一答应了,便撑着伞,向隔壁去。
柳檀云立在廊下,忽地听怪怪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便过去看,只见怪怪无精打采地啊啊叫着,也不肯正经说人话。
“妈妈,怪怪怎地了?”
耿妈妈出来瞧了瞧,便又进了耳房里提了一只鸀身子红脑袋的鹦鹉出来,跟怪怪挂在一处,说道:“定是小丫头临时有事,忘了将其他的鹦鹉挂出来了。”说着,便叫小三、小四将鹦鹉都挂出来。
果然,见其他鹦鹉也来了,怪怪便振奋起来,连声喊着“姑娘”。
柳檀云骂道:“我还以为你这小东西……”待要说怪怪春心萌动,又慌忙住嘴,一时间,便咬了舌头,借着问耿妈妈要了小米银勺将这话遮拦过去。
没一会子,小一过来道:“夫人说身上不自在,今日见不得人了。”
柳檀云早有所料,便道:“那就随了夫人吧。再叫人去问过二夫人。”说着,又舀了银勺盛了一些小米喂给怪怪,口中吩咐着今日要准备的茶点,听见里头柳绯月骂鹦鹉们吵得很,不由地一笑,扭了头,又看见柳思明家的急匆匆过来,心里想着定是有什么急事,便将银勺递给小一,然后向耳房去。
柳思明家的赶到柳檀云面前,附耳道:“姑娘,今早上二老爷领着人抱着一孩子住进咱们家一处出租屋子在的巷子里头了。”
柳檀云一愣,忙问:“什么孩子?又是怎么发现的?”说完,忽地想果然天阴得自己糊涂了,柳仲寒既然将孩子抱进柳家出租的屋子隔壁去,就不怕柳家人发现;再则,那孩子想来柳老太爷便是不见、不认,也跟一根刺一般插在柳老太爷心里,毕竟这离得近,情越深。
柳思明家的说道:“看屋子的小子急赶着过来回的话,毕竟二老爷房里……那事大家伙都知道。”
“是我叫买的屋子,还是早先咱们家就有的屋子?”
柳思明家的一愣,回想了半日,说道:“待小的去查查。”说着,因做事不周详,就有些讪讪的,顾不得撑伞,大步出了院子,不过一盏茶功夫,就又回来,说道:“早先就有的屋子,原先戚家老爷在外头有了人,不敢领回家去,便在那三进三出的院子里住了半年多。二老爷也每常过去。”
柳檀云心里冷笑,心想柳仲寒这是有意想叫人知道呢。又想定是柳仲寒舀了从柳二太爷那边借来的银子跟人赎回来的孩子,但从头到尾也不曾听人说那孩子生下来身上有什么印记,柳仲寒胡乱抱了一个回来,也实在太过鲁莽——又或者,柳仲寒原本就不在乎抱回来的是谁,只求能叫柳老太爷心里不自在、愧疚、补偿于他就好;若是柳老太爷也被人瞒着不知,那这孩子若出了什么事,便正好推到他们这一房来,到时候,柳仲寒只管哭嚎着说柳孟炎丧心病狂,要斩草除根,柳老太爷因抱走那孩子,心里已经觉得愧对柳仲寒、愧对那孩子,对着柳孟炎也不怎么待见,再来这么一招,柳孟炎必定更不被柳老太爷待见——虽柳老太爷看重柳孟炎的一身才干,但柳孟炎太过冷血,那才干在柳老太爷眼中也没用了;这么看来,却又是不能将这事对柳老太爷、柳孟炎隐瞒的。
如此想着,又觉不对,以柳仲寒的性子,若没有人指点,吃醉了酒跟柳老太爷哭闹的事倒是能做得出,可使出这么一招虚虚实实的攻心计,实在不像是柳仲寒能想出来的事。
柳思明家的又低声道:“还请姑娘跟老爷说这事去,其他人若说了,若是老太爷心软,又留下……日后杨从容可就落不得好了。”
柳檀云闻言,说道:“不急。”说着,想起柳绯月说新近小顾氏很是亲近小戚氏,送了小戚氏好多补品,便想戚氏婆媳两个示好之人皆是有孕之人,难保柳仲寒一系没打定主意要在柳季春、柳绍荣儿子中挑一个过继到膝下,毕竟这两人跟柳老太爷的血脉都近得很,柳仲寒等人打了这主意也不奇怪。且柳仲寒等人打了什么主意并不要紧,要紧的是柳老太爷如何想,若柳老太爷顾惜柳仲寒,想给柳仲寒一房留下香火,便会顺水推舟——虽说以她对柳老太爷的了解,柳老太爷不会做此事,但凡事总有个万一,恰如柳老太爷一再姑息柳太夫人,忽地一日却狠下心一般;况且,柳思明、杨从容两个虽也敬着她,到底对柳老太爷最衷心,柳老太爷或早或晚都会知道,是瞒不住柳老太爷的。思量再三,柳檀云对柳思明家的道:“老爷还在前头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