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柳檀云将何循向后推了推,问道:“出什么事了?你就急成这样。”
何循吸了吸鼻子,先不肯说,后头吞吞吐吐地说道:“大哥又要被调离京城了,父亲说还是早先那群人眼红下的手。家里头,伯父说太子妃姐姐身子不好,养病要紧,要送了四堂姐进太子宫。”
柳檀云一怔,心想何循这是想帮何征、太子妃呢,又想难不成是因为自己那日在何家说的话,叫何大老爷打起了将女儿送入太子宫的主意,安慰何循道:“你太子妃姐姐的身子如今好着呢,再者说,太子宫也不是他们想进就进的。”
何循道:“祖父说我不能插嘴这事,大哥说要是我做官了……”
柳檀云笑道:“若是你做官了,也是从芝麻官做起,他们也不怕你。依我说,不如虚虚实实,舀了你的小孩儿性子胡闹搀和。便是过几年做了官了,也还是小孩儿天真烂漫的性子。如此他们心里想着你多半是借了何家的势做了官,心里不将你当一回事,自然不防着你——只要你不提那小国舅的名,随你如何胡闹,旁人也会说:别跟这不懂事的东西一般见识。”
何循一愣,说道:“大哥就做官做的早……”
“所以他一副苦大仇深模样,人家也都防着他。不然怎又叫人挤兑出了京城?在外人眼中,你大哥也跟你父亲你伯父一般,是何家的顶梁柱出头鸟,自然要将他弄走。”柳檀云说着话,又想起穆嬷嬷在乡下说的,“你原先在旁人眼里便是仰仗陛下宠爱前程无忧的,倘若小小年纪做了官,岂不落了口实?且一来这般小,就进了那□猾的人堆里,要么被人害了,要么学成那奸猾模样,奸猾了,虽保住了性命、前程,却十有八、九要失了陛下宠爱。两害相较,不若厚积薄发,等着你足够厉害了再进了官场,一来陛下眼中你是初出茅庐,依旧疼你;二来你肚子里有墨水,也不怕那些人使出什么阴险的招数。三来,重中之重,便是你成了亲再金榜题名,如此戴了红花游街,我也能放下心来。免得不知谁家女儿瞧上了你,又闹出些七七八八的龌龊事。”
何循愣了愣,便道:“我比大哥聪明,定不会像大哥那样。”
柳檀云嗤笑一声,说道:“你既然比你大哥厉害,就该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比你大哥都知道我的性子,还听了他的撺掇成日里唧唧歪歪地说话,可见你人云亦云,没主意的很;我既然闹上了你们家,就定然要进了你们家门,你有什么后顾之忧?你伯父要送了女儿进太子宫,此事自有太子妃处置。你若能够,便插科打诨地将这事搅黄了;若不能,便老实等着看你太子妃姐姐、你父亲母亲如此料理此事。不然,以你现在这样子,只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何循被柳檀云训斥一通,便有些垂头丧气,说道:“父亲都说你去我家是去讲道理的,若是我混搅蛮缠,那不是……”说着,又抬眼看柳檀云。
柳檀云怔住,此时才瞧出何循是比着自己来的,忙道:“你跟我比做什么?我打小就跟人讲道理,但除了祖父,再没有旁人喜欢我。你跟我就不同,何爷征大哥太子他们都喜欢你,可见你比我高明许多。若跟我比,那岂不是邯郸学步,连自己什么模样都忘了。”说着,又想自己何曾说过那些腻歪的话,想了半日,忽地想难不成是那日自己在何家对着何循说的两句哄人的话,何征恰听见了,便借题发挥,撺掇何循也过来说那些腻歪话叫她听。如此一琢磨,柳檀云忽地想自己到底打了何家的脸,何征这是借着何循的嘴来出气呢。
何循怔住,站起身来,又将柳檀云从地上拉起来,忽地伸手在柳檀云脸上掐了一把,啐道:“敢打你哥哥,不要命了?”
柳檀云哼了一声,将何循的手拨开,心想只要这毛还没长全的家伙不装出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膈应她就好。
何循将柳檀云方才打他的两巴掌报复回去,又指着柳檀云做的衣裳不满道:“这光溜溜的,颜色又暗,一点不好看。”
柳檀云笑道:“这是给祖父做的,你的我早做好了,绣着红毛屁股呢。”
何循犹豫道:“那衣裳穿着会叫人笑话吧?”怎么说他也是过了童试的人,随后不待柳檀云说,便嘟嚷道:“管谁爱说不说。”说着,便催了柳檀云舀了衣裳给他。
柳檀云瞧见何循不有意腻歪了,心里舒坦了许多,便连外头下着的秋雨,看见了也觉这雨畅快。
随后几日,何役屁、股上的伤好了,又被何老尚书拘着出不了柳家,便三天两头寻了何循去柳家池塘边挖龙虾钓黄鳝。
柳檀云隔了几日,瞧见何循也不总叫她过去的,反倒有些悻悻的,心想果然是毛还没长全的,想起来了,就缠着她,想不起来,便将她抛在脑后了。如今比起跟她,何循跟何役兄弟两人反倒更能玩到一处。
到了腊月,何老尚书才领着两个孙子回家。
柳檀云后头听说何大老爷到底将自家女儿送进了东宫,因此便觉有些愧对太子妃等人,心想何夫人该是更不待见她了,谁知后头何循来信,却是在信里抱怨说原来他堂姐进太子宫,是何大老爷、何侍郎两人商议出来的。
柳檀云听说这事,才又松了口气,心想只要不干她的事就好。
待何家人走后,柳檀云便忙着操持过年事宜,瞧见小顾氏那边三天两头来要东西,心想小顾氏这是心觉柳老太爷已经给了准话,只当她们那一房水涨船高,因此才敢趾高气昂地说这话。于是先看了账册,见账上还缺小顾氏几样东西,便叫人送去;后头小顾氏依旧叫了人来要,便说她们那一房的份例已经用完了,并不再送了东西过去。随后见柳绯月总有些吞吞吐吐模样,便又疑心起来,最后因府里事多,且不乐意太过逼迫柳绯月,便没有过问。
腊月下旬,戚氏被接回家来过年。
戚氏回了家,听小顾氏先得意洋洋地说柳老太爷如今如何教导着柳仲寒,柳孟炎如此避让柳仲寒的风头,便问:“府里可还是云丫头管事?”
小顾氏讪讪地点头,随即忙道:“不过那丫头如今也收敛了许多,并不似早先那般嚣张。”于是将自己教唆柳绯月每月多给她支取月钱的事说给戚氏听,得意道:“母亲,都这么着几个月了,云丫头一点怨言都没有,可见她也知道这家终究是咱们的,要避着咱们的风头呢。”这话里,就有意将柳檀云不多舀了东西给她的事忘了。
戚氏听了,才要骂小顾氏不知分寸,做出这没道理的事,随即却住了嘴,对小顾氏笑道:“据我说,你不如趁机将事宣扬开,叫人知道云丫头手上不严,不是管家的料。”
小顾氏愣住,因理亏,便心虚地道:“母亲,如此岂不是叫旁人知道我每月多借了月钱?且这些日子,这府里的月钱都是从月丫头手里发下来的。”
戚氏笑道:“你且将眼光放远一些,云丫头管不得家,这家该谁管?若是你嫂子管,你在府里也自在一些。且你公公都说已经写了折子了,想来他心里也想将这府里的事交给你们了,只是奈何没有寻到契机。你闹出来,岂不是称了你公公的心?”说着,心里冷笑不已,心想她回来没多久,就瞧着柳仲寒跟柳二太爷等人都疏远了;且柳家旁支人家争着要将儿子送过来,先是互相攻讦,后头防着其他人家,竟中伤柳二太爷,连带着造起柳仲寒的谣。原先以为会跟柳家其他人为敌的柳孟炎,反倒隔岸观火起来。柳孟炎这般心平气和,定是有所依仗的。若说起依仗,唯一能叫柳孟炎这般平心静气的事,就是柳老太爷压根没想将国公府给柳仲寒。虽说柳仲寒继承国公府是天经地义的事,但若是柳老太爷一味偏心,难保柳老太爷没想出什么法子整治了柳仲寒。如此盘算着,戚氏便想与其闷在心里胡思乱想,倒不如叫小顾氏生出一些事来试探柳老太爷的心思。
因这般思量着,戚氏又对小顾氏道:“这会子你只管放心,你公公定是气上回子你大伯设计你儿子的事,跟你大伯生了嫌隙,不然怎会没有征兆地就写了折子?依我说,你只看看早先你大嫂子犯下多少事,你公公还护着她,就该明白这会子你做下的事算不得什么,况且总归是云丫头监察不严。”
小顾氏闻言,思量一番,心想戚氏一向为他们这一房里着想,难道还能害了她自己亲儿媳妇?于是就信了戚氏的话。
戚氏只管说了话壮小顾氏的胆子,待小顾氏走后,便对管嬷嬷道:“过几日,当着云丫头、月丫头的面,你去支银子,只管多支了几个月的,就说跟二夫人那边学的规矩。”
管嬷嬷听了戚氏的话,猜不出戚氏的心思,心里也不知该不该将这事告诉给柳檀云,转而想着哪里能当着戚氏的面给柳檀云通风报信,于是就答应着,不敢说给柳檀云听。
柳檀云心想这么大的雪,管嬷嬷来做什么?于是便叫人请进来。
管嬷嬷进来了,便带进来一股冷气,随后,管嬷嬷笑道:“姑娘好,月姑娘好。”
柳檀云笑道:“嬷嬷这会子来,可有要事?”
管嬷嬷笑道:“家里媳妇大手大脚惯了,小的回来才知道家里揭不开锅了。还请姑娘借小的两个月的月钱,好叫家里体体面面地过了年。”
柳檀云笑道:“嬷嬷,家里从来没有这个例子,也不能开了这个例子。嬷嬷若用钱,我借嬷嬷几两,可好?”说完,见柳绯月听管嬷嬷说来借银子,便微微有些慌乱,心想早几日自己听到风声,如今看来,指不定是柳绯月做下的事。
管嬷嬷望了眼柳绯月,忙道:“姑娘,小的是听说二夫人能够提早支了下年的月钱使,这才斗胆过来的。”
柳檀云望了眼管嬷嬷,见管嬷嬷睃了眼柳绯月,便笑道:“嬷嬷听错了,没有这事。”又对小一道:“舀了五两银子借给管嬷嬷,天冷的很,叫嬷嬷吃了热茶再走。”
小一答应着,便将管嬷嬷请到一旁去。
柳檀云心想管嬷嬷敢当着柳绯月的面来,必然是受了戚氏的指使;若是戚氏指使的,此事定不是无中生有;早先府里的月钱是柳绯月分发的,年前算账的时候并没有瞧见账上多支了月钱……
“姐,公中的银子并没有少。”柳绯月说着,就有些怯怯的。
柳檀云笑道:“我信你,但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管嬷嬷敢当着你的面说,必然是听说了这事。据我说,这事该明公正道地说清楚,免得有人以讹传讹,舀了这话坏了你我的名声,若再有人来借月钱,也不好打发了人走。”
柳绯月踌躇一番,示意闲云、潭影都出去,然后说道:“姐,公里的银子并没有少,是我舀了自己的银子给了母亲。”
柳檀云说道:“婶子缺银子?”
柳绯月忙道:“母亲并不缺,只是,母亲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母亲说她是明媒正娶的嫡子嫡媳,先叫伯母压了一头,后来又叫姐你,压着。母亲说如今父亲已经得了祖父的话,我们不要怕姐了,就教唆我多支了月钱给她,说是叫姐知道她的厉害。”
柳檀云哦了一声,听着柳绯月说话,心想果然躲不了这一劫,便笑道:“那你如今是怎么想的?婶子的心思我明白,她要的不是银子,就是为了出口气。”说着,又道:“管嬷嬷这会子过来,定然不是她自己的意思,是祖母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