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绯月听了柳檀云这话,不由地眼睛又是一酸,心想小顾氏虽疼她,却不如柳檀云凡事为她思虑的周全。
过了十五,戚氏纵是心不甘情不愿,放心不下柳仲寒、小顾氏,也离了家,去了庙里。
柳檀云叫人将钥匙、账册都交接到小顾氏手上,跟小顾氏讲其中的规矩时,有意避着柳绯月,做出一副师尊的模样,见小顾氏稍有不通,面上就露出不耐烦。
如此几次后,小顾氏心想自己四十几岁的人了,竟然要听一个黄毛丫头指点,于是就对柳檀云道:“早年这府里的事我也管过,这些原没有什么。不过是收收年例租子,发发月钱针线罢了。”
柳檀云笑道:“既然婶子这般说,我就不多嘴了。”说着,便施施然地回了自己院子里,跟着柳老太爷请来的女先生学画画。
没两日,柳绯月将原本归她管的事交托给小顾氏,便不顾小顾氏的挽留,搬出了小顾氏的院子,在柳檀云隔壁的院子里住下,也求了柳老太爷请了位教授棋艺的女先生来家里,因心里愧疚,便有意到柳檀云院子里学,好跟柳檀云多亲近一些。
到了二月份,听说小顾氏放出要兴利除弊的话,柳檀云便抱着红毛,静静地等着看小顾氏的笑话。
果然,听说小顾氏将一些没要紧的差事免了,裁了一些下人,柳檀云心想小顾氏定是只想着赶紧显摆自己的管家才能,并未打听清楚这些差事是哪些人领着的。
那边厢,小顾氏精神抖擞地一鼓作气将府里许多可有可无的差事免了,一时间,巴结小顾氏的人都说小顾氏比柳檀云能干的很。
柳仲寒听了,也对小顾氏道:“就该这么着,如今辛苦一些,且叫父亲知道你的能耐,知道咱们房里也不是吃素的。”
小顾氏得意道:“我本就是顾家出来的,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黄毛丫头?”
柳仲寒口中说着是,得意之余,又觉美中不足,对小顾氏说道:“依你之见,咱们到底该选了绍荣的儿子,还是季春的儿子?”
小顾氏心中一刺,心想他们房里什么都好,唯独缺了子嗣,便道:“老爷,此事不急。”
柳仲寒道:“如何不急?我看父亲不肯将折子递上去,便是因咱们膝下空虚。”
“那该是绍荣的儿子,倘若是季春、叔秋两个,抬头不见低头见,指不定那孩子跟谁更亲近。”
柳仲寒忙道:“父亲不喜二叔,倘若知道将来这爵位要交给二叔的儿子……”说着话,夫妻两人又为难起来。
最后,小顾氏道:“给母亲捎信,问问母亲该早一些还是晚一些处置这事。”说完,又琢磨着如何一鼓作气,将威风立起来。
小顾氏立威头两个月,府上账面上的银子便比往日多了一些,许不多,却也是小顾氏比柳檀云有能耐的地方。
小顾氏不知道的是,那些被小顾氏免去差事的人,此时恨得咬牙切齿,且说其中一人,乃是柳二太爷房里一位姨娘的姨表兄弟,这人原先领着一样既清闲,又多工钱的差事,此时没了差事,便求了他表妹说情。
那位姨娘因得柳二太爷宠爱,便有些忘乎所以,叫人捎信给小顾氏,请小顾氏给她表兄再找个差事。
小顾氏接到这信,也不放在心上,心想隔了一府的人,又是个姨娘,哪里能管得了她手上的事,况且柳二太爷如今还要巴结着柳仲寒呢,于是就没搭理那姨娘。
这姨娘原本是国公府之人,自幼由着姨妈抚养长大,跟她表兄亲如亲兄妹一般,早先柳太夫人在,不敢求了她表兄去柳二太爷府上,后头柳太夫人生病,她表兄在柳檀云手上又得了样好差事,不舍得离了国公府。于是这姨娘并未再求柳二太爷将她表兄要回来。
如今表兄没了差事,小顾氏又不肯给她脸面,于是这姨娘就怀恨在心,虽进不得国公府,却常在自家府里编排一些话挑拨柳二太爷,因知道柳二太爷心里盘算着将府中丫头生的大少爷送到国公府去,便每常跟柳二太爷说:“老太爷,我瞧着您是要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放着自家兄弟的儿子不要,那二老爷能要了咱们家的?便是要了咱们家的,您说他们放着正经的夫人生的不要,做什么要个丫头生的”
柳二太爷虽不喜这姨娘说的话,却觉她这话里有些道理,心里也琢磨着柳仲寒是个什么盘算,说道:“夫人只怕舍不得自家儿子,要叫大少爷去了国公府。”
这姨娘素来知道柳二太爷自从柳太夫人过世后,便不喜戚氏,编排不了戚氏,便将小戚氏也搭上,说道:“老太爷,国公府那边可是个大前程。宁**头不做凤尾,都是做不得凤尾的人说的话。我那兄弟就宁肯留在国公府,也不肯来了这边的。想来夫人也念着那边的好呢——那边是她姑妈当家,怎么着,那小少爷去了,也受不得委屈。”
柳二太爷闻言,心里也觉这话有道理的很,心想若是小戚氏也看上了国公府,也不是不能够的事。
隔了两日,这姨娘说的话又从旁人口中说出,柳二太爷自是不知他府上许多人牵扯的亲戚被小顾氏免了差事,因此想着一个两个都这般说,未必不是戚氏、小戚氏那边走漏了风声,于是心里深信戚氏一系是看上小戚氏肚子里的孩子了。
没等到柳二太爷想出什么法子试探出小戚氏的心思,柳绍荣的长子便夭折了。
柳二太爷闻言,心疼的了不得,过了小半月,小戚氏恰又生下一女,于是更是懊丧的很,避着人偷偷在房里借酒浇愁。
柳二太爷躲藏之处,虽不是那姨娘房里,但这姨娘素来会生事,其他人也有些忌惮她,于是便由着她借口安慰柳二太爷进了这房中。
柳二太爷叹道:“好不容易有了个孙子,竟然就这样没了。”
那姨娘虎着脸道:“不是我说,这大少爷没的蹊跷的,老太爷想想,这边大少爷没了,那边姑娘生下来,可不是掐算好的?只怕夫人跟国公府那边商议好了的,就怕到时候老太爷舍不得夫人生的,要舀了丫头生的大少爷搪塞国公府那边。”
柳二太爷闻言怒不可遏,挥手将房里的酒菜砸了,待不信那姨娘的话,又觉戚氏心思诡谲,既然能害了柳太夫人将柳老太爷引到家中,未必不能害了他大孙子,好将她自家侄女生的儿子弄到国公府中。想着,柳二太爷醉中也没多想,只觉得自己断子绝孙了,再不能叫戚氏得了好,于是便叫了随从来,对随从吩咐道:“去,将柳仲寒那小子命中无子的事说给族长听,就说有我作证呢,上回子那小子借种,是确确实实的事,都是那老夫人搞出来的鬼。族长若不处置了那老妖妇,我便一头撞死在母亲牌位前。”
那随从见柳二太爷醉得厉害,又见那姨娘不停地给他挤眼睛,心里也知道国公府二房将这柳二太爷府里的人得罪了许多,便连他的连襟,如今也被小顾氏减去了大半月钱,于是有意报复柳仲寒一房,便领着柳二太爷的话出去了。
柳二太爷醉的不省人事,醒来时,因没人提起,也就全当没这回事,只是对着小戚氏所生的女儿不理不睬。
过了两日,听柳老太爷叫他过去,柳二太爷也是一头雾水,过去了,瞧见柳仲寒红着眼睛瞪着他,便心中冷笑,心想他还没寻戚氏算账,柳仲寒便敢先瞪起他来了。待见柳氏族长也在,心里又纳闷的很。
柳氏族长比柳老太爷高一辈,却只比柳老太爷大几岁,说道:“老二那日说的话,我已经告诉国公爷了。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还请国公爷好好约束侄媳妇。”
柳二太爷乍听这话,只当是国公府里又出了什么丑事,随即又想起前头那句,便堆笑道:“不知我说了什么话,就劳族长大驾亲自来说?”
柳氏族长道:“莫不是你忘了?便是你提起的仲寒糊涂借种一事。”说着,又对柳老太爷说道:“国公爷,仲寒身份非比寻常,膝下不可无子。”
柳老太爷说道:“仲寒还年轻。”
因在孝期里头,柳仲寒也不好胡诌说自己房里姨娘有了孕相,便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想着如何好将此事敷衍过去,不想那柳氏族长又开口了:“仲寒既然走上那糊涂路,可见他是当真没法子了。不如就叫仲寒及早在族里挑个伶俐的孩子管教,也省得日后仓促行事,找不到个伶俐孩子继承家业。”说着,眼睛里就露出希冀的光。
柳二太爷心想难怪他一句糊涂话就能叫动了族长大驾,原来这柳家族长也等着捡便宜呢。
柳仲寒嘴张了张,想起戚氏说过便是他日后有了儿子,旁人也要说那孩子是借种得来的,于是先狠柳孟炎使出这恶毒法子,后恨柳二太爷旧事重提,最后又恨柳家这群心怀叵测之人煽风点火,将这无中生有的事传的沸沸扬扬。
柳二太爷忙道:“仲寒那时是糊涂,此时定不会再做这事。”说着话,见柳仲寒并不领情,便也冷了脸。
柳二太爷笑道:“这事自有我跟仲寒说,就不劳族长大驾了。”
柳氏族说道:“并非我要说这话伤了仲寒的心,实在是……国公爷若有个万一,见不着下头孙子如何,如何能放心将国公府交给仲寒?”
柳老太爷连声说着是,又陪着柳氏族长说了一些话,便叫人送了族长出去。
柳仲寒待柳氏族长走了,便对柳二太爷冷笑道:“叔父何必要害我?”
柳二太爷并不搭理柳仲寒,因家中并无孙子,又舍不得叫旁人过继到柳仲寒房中,便道:“大哥,仲寒还年轻,且等一等。”
柳仲寒见柳二太爷蘀他说话,心里一暖,随后想起此事就是柳二太爷挑起的,便又阴沉了脸,心想戚氏说得对,及早过继了子嗣,也好叫柳老太爷及早将爵位给他,况且如今的形势是他不答应,外头人也等不及了,便道:“父亲,人说生恩不如养恩,想来那孩子养在身边,应当跟亲生无多大差别。不如就依着族长的话,过继了孩子来养着。”说着话,又小心翼翼地看着柳老太爷脸色。
柳老太爷思量一番,便笑道:“如此也好。只是你母亲,如今众口铄金,我若说不疑她,便有些假仁假义。你又这般大了,也不好罚她什么。且叫她在庙里潜心礼佛吧,日后你也不要送了信给她,免得又落人口实。”
柳仲寒不料柳老太爷这般轻易地便答应了,便愣住,呆了一会子,心里复又喜悦起来,心想柳老太爷不管怎么想,都是属意于他的。
柳二太爷忙道:“大哥不可,仲寒还年轻。”说着,又劝柳仲寒,话里话外皆是柳仲寒定会再有亲生子嗣的意思。
柳仲寒因柳二太爷挑起此事,便不肯理会柳二太爷,从柳老太爷这边回去后,便忙着跟小顾氏说了这事。
小顾氏闻言,自然也高兴,对柳仲寒道:“咱们房里什么都不缺,就缺个继承香火的男孩儿。”说着,便在心里盘算着哪个孩子好。
柳仲寒说道:“且等等,瞧瞧三弟媳妇能生下个什么。”
小顾氏闻言,心里想起这几日上门送礼的柳氏族人,盘算着且先敷衍着外头人,待收够了礼,再定下来。
因是柳仲寒要过继子嗣,于是柳氏一族闻风而动。
柳仲寒见众人纷纷来讨好他,又纳闷柳孟炎怎没有动静。
阳春三月,沈氏生下一子,柳老太爷给起了个名字叫柳清尘,除了柳檀云,旁人谁也不知道柳老太爷曾想将这名字给柳仲寒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