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九笙笑道:“这事老尚书问自家厨子就知道了,又何须问小王?”说完,就抿紧了嘴,瞅了眼一旁的柳孟炎,心想便是不能叫那小戏子出来唱戏,回头也要从柳二姑娘手里将那小戏子要走。
果然,这边宴席将散,令睿郡公隔开何循等人,贺九笙便对柳孟炎笑道:“柳大人,那几只宝贝唱腔虽好,小王心里却惦记着凤奴,思来想去,厚颜求柳大人割爱。小王原出十倍银子,替凤奴赎身。”
柳孟炎闻言,忙道:“不敢当,下臣随后就将凤奴收拾了给郡王送去。”
贺九笙满意地点头,便随着睿郡公去了。
因随后几日,府里虽有宴席,请的人却是厉子期之流,柳老太爷并不出面,于是何尚书、何循祖孙便留下陪着柳老太爷说话。
晚间散了宴席,柳孟炎将柳檀云唤了过来,先不提凤奴之事,只问:“你什么时候得罪了敏郡王?”
柳檀云一怔,忙道:“我足不出户,哪里会得罪敏郡王?”说完,见柳孟炎不信,又道:“那日进宫,太子妃说敏太妃原本相中了我,想求太后指婚,后头太后见了我,又不大喜欢,因此太后就改了主意。”
柳孟炎愣住,心想自己怎不知道这事,倘若知道了……何循跟贺九笙两个女婿看着都好。想着,就有些遗憾。
“不知敏郡王说了什么?”
柳孟炎忙道:“敏郡王说凤奴原是他看上的,如今请你割爱。你就将凤奴给他吧,不然以讹传讹,叫人知道你跟敏郡王为个小戏子争斗起来,这像什么话?”
柳檀云忍不住冷笑,心想敏郡王这是无中生有。自己原本答应了凤奴,许了她日后如小一一般嫁人做了媳妇子,如今将凤奴这十一岁的孩子交出去,先不说没两年这凤奴就难保清白一辈子回不了头,只说自己在一院子下人面前失信,又在外头被打了脸,这口气就难以咽下。
柳孟炎见柳檀云不肯说话,便道:“为父也知你的难处,是以今日敏郡王要凤奴出来唱戏的时候,我就千方百计地拦着。这事只能怪你,没事买了个戏子回来做什么?”
柳檀云冷笑道:“鸡蛋里头挑骨头,若是没买戏子,指不定那克妻的东西就要嚷嚷说我院子里的鹦鹉好,花好,请我割爱。难不成就为了不叫他挑出骨头,我便成日里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用了?”
“克妻?”柳孟炎疑惑地看着柳檀云,“敏郡王如今一十九岁,并未娶妻,你那克妻一说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柳檀云见自己说漏了嘴,心里也不慌,说道:“早先跟他定亲的姑娘不就夭折了吗?”
柳孟炎笑道:“是那姑娘体弱,算不得敏郡王克妻。”
柳檀云说道:“无论如何,凤奴不能送出去,如今凤奴养在我院子里,她又一心要从良,将往日里的习性全改了,手脚又勤快,每常替了小一伺候我,倘若将她送出去,先不说我信不信得过凤奴的品行,单说若凤奴怀恨,将我日常之事宣扬出去,那女儿该如何处世?”
柳孟炎一愣,急道:“糊涂,你竟叫个小戏子伺候你!满院子里的丫头放着不用做什么?”
柳檀云沉默不语,瞧着柳孟炎,忽地笑了,心想柳孟炎是不会再说将凤奴给了敏郡王的话了,笑道:“父亲,这事就劳您老处置了。”说着,起身恭敬地一礼,笑盈盈地就去了。
柳孟炎气得咬牙,在屋子里坐了半日,心想无论如何,不能将人从柳檀云这边送到敏郡王府,便是从外头买个丫头顶了凤奴的名字送去也不行。半日想不出法子,想着此时柳老太爷定然正跟何老尚书说话呢,这柳家跟何家的事又已经定下来了,与其自己在这边苦恼,不如就叫何家人思量去。
这般想着,柳孟炎便向前头柳老太爷书房去,到了门前,见柳思明、杨从容两人在,便道:“还请两位通传一声,我有事要跟父亲说。”
柳思明道:“大老爷只管进去,此时老太爷跟循少爷正下棋呢。”
柳孟炎看着天色,暗道劳累了一日,柳老太爷还有精神下棋,进去了,就见柳老太爷正跟何循对弈,何老尚书在一旁指手画脚地指点何循。
“父亲,儿子有一事要跟父亲商议。”
柳老太爷唔了一声,随即道:“早先骆大爷话里露了一句,似是说敏太妃看上他们家红叶了。今日瞧着骆侯爷对着敏郡王时有些惭愧,骆侯爷那女婿夹在里头不停地给骆侯爷圆场,想来红叶那丫头跟敏郡王家的亲事当是没了。”
何老尚书想起骆红叶捎给何征的话,说道:“是有这么回事,听说红叶那丫头闹脾气,仿佛伤了敏太妃。”说完,瞅了眼何循。
何循捏着一枚棋子也不言语,后头见何老尚书瞅着他,便说道:“红叶虽胡闹,却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想来,红叶是不肯进了敏郡王府的。”
何老尚书并不是要问这个,心里想问何循到底有没有多嘴说给何役听,因见柳孟炎在,便没问。
柳孟炎道:“今日敏郡王三番两次寻衅,待宴席将散的时候,又说惦记着凤奴,儿子没法,答应了将凤奴送过去。”
柳老太爷哦了一声,何老尚书忽地一巴掌拍在正思考棋路的何循脑袋上,说道:“傻小子,还不替你岳父分忧解难。”
何循摸着脑袋,瞧见柳孟炎因何老尚书一声岳父就尴尬起来,忙笑道:“岳父别急,小婿替你想一想。”说着,便由着何老尚书替他下棋,心想今日敏郡王是指名道姓要找柳檀云的晦气,只怕不好摆脱了他;但头回子喊了岳父,若是不替柳孟炎解决了此事,未免又显得他这女婿没用。
思量半日,何循开口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据我看,眼前的事没瞧出檀云哪里得罪了敏郡王,倒是处处都显着红叶得罪了敏郡王。因此今日这事定然越不过骆家去,敏郡王不知受了谁挑拨,便迁怒到了檀云身上。待女婿细细问过了骆家丹枫,看他如何说。”
柳孟炎捋着胡子点头,说道:“近来我公事繁忙,就由着你办吧。”说着,对柳老太爷、何老尚书说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何老尚书笑道:“孟炎倒是知道女婿的用处了。”
柳老太爷望了眼何循,笑道:“孟炎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就是不知这女婿日后能否叫柳孟炎顺心。
第二日,何老尚书心知何循要跟柳檀云说话,便将柳老太爷拖到赏花楼里下棋,留了何循在外头等着柳檀云。
柳檀云果然过来了,因怕露水湿了裙子,于是就小心地提着裙子过来,瞧见何循又蹲在地上拿了簪子描画,便过去看了,笑道:“你画的这是什么?”
何循道:“五哥要考武举,我这是替他演练一下兵法,回头好细细跟他演说。”说着,也不起身,仰头望着柳檀云,笑道:“可有还我的画像?”
柳檀云啐道:“别腻歪了。”说着,丢给何循一副巴掌大的卷轴,里头画的却是柳檀云趴在墙头手持红杏。
何循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这回礼也太要人命了,竟是红杏出墙图呢。”
柳檀云啐了一口,说道:“我比着你那幅画画的,两幅放在一处,正好是一对。”
何循听柳檀云说是一对,心里一甜,也就勉强接了那出墙红杏图,待要说话,便听柳檀云说道:“你起来,我有话问你呢,蹲在地上像是什么样子?”说着,先进了赏花楼里跟柳老太爷、何老尚书请安,再出来,便想何家祖孙来了,这花园就成了人迹罕至的地方,谁也不敢过来走动了。
“红叶的话,征大哥可跟五哥说了?”
何循说道:“自然是说了,大哥的性子素来是唯恐天下不乱,虽祖父说这事不可,但大哥说要看五哥情窦初开的样子,便去说了。”
柳檀云紧张地问:“那五哥如何说?他可捎信给红叶了?”
何循道:“五哥听人说敏郡王一表人才,剑眉星目,年少有为,又孝顺的很,便说是个好归宿。”
柳檀云愣住,原本在她心里何役将玉钩给了骆红叶,就该是喜欢骆红叶的,“五哥对红叶就没一点心思?”
何循笑道:“五哥说了,他心里就将红叶当成自己亲妹妹一样。”说完,又笑道:“五哥就是不听人劝,早说过了妹妹是做媳妇用的,偏他不听,还收了红叶做干妹妹。是吧,云妹?”
柳檀云听何循喊她云妹就微微颔首,无暇跟何循玩笑,咬牙地想何役那人自诩是大丈夫,想来也不会在乎身上的小玩意,定是骆红叶要玉钩,他就给了;不然,何役这人也不是以家族为重的,不会因何夫人等人说何家不能够娶了骆红叶,就说了这话。
“那你回去了跟他说红叶得罪了敏太妃,坏了名声,嫁不出去了,看他急不急。”
何循心想在柳檀云心中何役这大伯还不如骆红叶要紧,这是骆红叶难过了,就要拉着何役陪骆红叶难过呢,笑道:“难得见你对旁人的事这般关切,也罢,我替你说一声去,正好今日我要去寻了骆丹枫说话。”
柳檀云听了何循的话一愣,心里也想不出到底自己这般为骆红叶操心为的是什么,想着,眼前又晃出骆红叶的脸,心想便是为了骆红叶那张脸,也不能叫骆红叶这辈子惨淡收场。
86背后说人
说过了骆红叶的事,何循又问了柳檀云贺九笙的事,柳檀云先说不知,后头想了想,便将太子妃的话并自己劝骆红叶的话都说给何循。
何循听了,定定地看着柳檀云,只说了一句:“早先夸敏郡王的话全是大哥胡诌的,一句也信不得。”说完,见柳檀云抿嘴笑了,便又跟她说了两句话,随即出了门,路上想着且叫了何役跟他一同去寻骆丹枫,对付骆丹枫那人不能用文的,只能用武的。想着,便绕回了家中。
在家里寻了半日没找到何役,只瞅见何征从何夫人房里出来,何循便上去问:“大哥可见到咱们家的草包了?”
何征笑道:“役儿该是去了演武场了。”
何循见何征说了便要走,忙跟上去拦着他,低声问道:“大哥,红叶当真进不得咱们家门?”
何征扭头看向何循,眼睛眨了一下,一双微微耷拉的眼角越发无精打采,轻笑一声,说道:“你向来不喜骆家的红叶,怎这会又关心这事?”
何循坦然地笑道:“爱屋及乌,云妮关心那野丫头呢,既然她想跟野丫头在一处,就蘀她多想想法子呗。”
何征愣了愣,见院子里的菊花微微绽放,心想何大少夫人还想叫周岑进门呢,也只是这么想了一想,便对何循道:“一个公府儿媳就叫母亲头疼得了不得,再来一个侯府的,且红叶又不及檀云懂事,檀云还知道叫你每常哄着母亲,红叶粗枝大叶的,哪里会想到这个。昨儿个听人说了几句苗儿如今过得很是不好,咱们家小草包就很是惭愧,又听人说是红叶逼着苗儿嫁的,那草包又怨红叶霸道仗势欺人。这会子,只怕草包还想着叫红叶反省呢。”
何循一怔,呆着脸道:“我听明月说苗儿姐姐是自己选的夫婿,她婆婆又疼她的很,怎会过得不好?”说完,心想何役这是又受了旁人挑拨了,又为了避嫌,装模作样地不肯跟人提起苗儿才吃了这个亏。
何征笑道:“你明白就好,那两个凑不到一处,便是凑到一处,迟早也要自己闹起来。”
何循沉默一会子,心想这话也是,如今才刚有个苗头,两人就被人三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