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太爷见柳思明还不知戚氏傻了,就说道:“别担心老夫人了,老夫人如今已经傻了。你明儿个送石头的时候问问姑娘,问她心里到底想要什么。如今将话说明白了,也免得我一把年纪的人心里还要七上八下的吊着。”
柳思明心想戚氏那哆哆嗦嗦的模样,果然受不住这回子的事。只是戚氏一辈子都是“聪明”的,这会子傻了,那她算计着要害柳清风的事就也没人再提了。
柳老太爷踌躇一番,说道:“你跟姑娘说,甭管她要什么,我都给做主给了她,只要一家能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就好。”
柳思明忙道:“小的定去跟姑娘说,只是姑娘若问老夫人是如何病的,小的不能提老夫人算计的事败露的事,那该如何说?”
柳老太爷挥挥手,说道:“就说老夫人年纪大了吧。”
柳思明见天晚了,柳老太爷又一脸疲乏,于是就请柳老太爷去休息,随即自己也去歇着了。
已经到了深秋,黑夜比之夏日里漫长了许多。在曙光未撒满京城之前,柳思明领着人将一块石头运往何家去。
到了何家那边,柳檀云便吩咐柳思明将石头摆在何老尚书院子里。
因要上朝或者上衙门去,何家的男人都起得十分早,此时正是何大老爷、何侍郎、何征、何律几个来看一眼何老夫人的时候,于是众人便都有幸见识到了柳孟炎送来的石头。
何老尚书本就睡得少,这会子也起了,就随着众人去看那石头。
天色未明,何家众老爷们就着几盏灯笼观赏奇石,莫名地就让一同随着过来的何慕觉得自家人无聊的很。
何老尚书绕着石头转了两圈,忽地击掌大笑道:“也就柳家老大有那胆子弄了石头来。”说着,又爱不释手摩挲着石头,嘴里念叨着,“这石头怎么着也值个两万多两。”
何征瞧见何大老爷、何侍郎很懂行地捋着胡子做出赞许的模样,便笑道:“伯父、父亲也懂这个?我跟循小郎两个对这石头一窍不通,在柳家可是叫人笑话了呢。”
何老尚书挥挥手,说道:“早先咱们家人没这样多的时候,家里有个比柳家还大的花园,咱们那花园可是一百多年的,里头什么没有?这样的石头还有几十块,后头家里人多,就拆了花园建了屋子。”说着,不禁叹息一声,暗道果然是僧多粥少,早先何大老爷几个儿子算是富贵乡里长大的,何征这些个孙子就只能算是被衣食无忧地养成人了。因想起早先家里的花园,心里感慨良多,又忆起年轻那会的事,心里颇有些怆然,便催促道:“你们都赶紧走吧,莫误了正事,那老婆子没事了。”说着,撵了何大老爷、何侍郎等人走,瞧见何循临走的时候对他挤眉弄眼,柳檀云、何慕两个还留着,就笑道:“你们不走?”
柳檀云笑道:“赌场无父子,更没祖父孙媳妇。何爷,你瞧着我父亲送来的石头可好?”
何老尚书一怔,随即用手指着柳檀云,笑道:“你太婆婆昨儿个还问我,说是这公侯家的千金都这样厚脸皮么?听说你也问你大伯、父亲要东西了?”
柳檀云笑道:“脸皮厚吃四方,大伯、父亲都是要面子的,我这么大的侄媳妇、儿媳妇要点碎银子,他们哪里会不给。”说着,又挽着何老尚书讨要他的私房。
何老尚书笑道:“也罢,就给了你,也免得你说我们老两口在你这白吃白住。”说着,就领着柳檀云过去看,何慕因要看热闹,便也跟了过去。
到了这屋子后的抱夏外,开了门,就瞧见三间打通的屋子里满满当当地摆着许多东西。
何慕眼疾手快地将一副名贵字画抢在手上,然后就满脸堆笑地看着柳檀云。
柳檀云瞧见何慕那模样,就挥手笑道:“赏你了。”
何慕忙道:“谢婶子恩典。”说着,又在这屋子里四处寻了字画书籍抱在怀中。
何老尚书见柳檀云打量着这屋子里的东西,就问道:“昨儿个听清风高高兴兴地说什么退嗣,你当真想叫你二叔退嗣?”
柳檀云说道:“原先只是一说,如今瞧着清风是打心里不乐意去给二叔做儿子,我心里就更巴不得退嗣了。”
何老尚书笑道:“不想才几年,你就看透了这事。”说着,瞧见何慕开了一个匣子,匣子里有对夜光杯,就笑道:“我跟你曾祖母就用这杯子喝的合卺酒。”说着,瞧见何慕又要从柳檀云那边“讨恩典”好将这杯子据为己有,就忙快走两步拿走了匣子,笑道:“我拿去给你曾祖母看去。”说着,便抱着匣子出去了。
柳檀云摩挲着下巴,盘算着将这些东西送到自己那边藏着去,正想着,见何慕又拿着一对玉钩看她,便笑道:“想拿了这玉钩送美人呢?”
何慕笑嘻嘻地说道:“婶子,侄子如今能见着那美人的面了,若不给个贵重点的定情信物,未免显得侄子太轻浮了一些。因此……”说着,就将那玉钩往怀里揣。
柳檀云笑道:“定是大哥叫你今儿个跟着我跟何爷的,我说怎么人家都走了就你不走呢。也罢,等会子你叫大皇孙也来挑一挑,兴许这里头有陛下赏赐给何爷的什么东西呢,叫大皇孙拿着,日后若是何爷……,陛下再见到这东西,触景生情,兴许会对大皇孙好一些。”说着,想起柳思明早先似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便叫人守着这屋子,转而回自己那边去。
柳思明瞧见柳檀云回来了,便开口道:“姑娘可知老夫人傻了?”
柳檀云一愣,说道:“傻了?”说完,迟疑地问道:“可是跟先太夫人一样?”
柳思明听出柳檀云是问戚氏是否是装疯卖傻,忙道:“只怕不是,据说早两个月,老夫人就有些忘事。”
柳檀云哦了一声,笑道:“这未免太巧合了一些,我昨儿个才请明叔送信给祖父的。”
柳思明忙道:“据小的说,当是老夫人被她的婆子管嬷嬷气着了。老夫人病之前,管嬷嬷一家就离府了。老太爷说如今老夫人没了,二老爷的事他都能做主,姑娘想要什么,只管开口。”说着,见柳檀云看他,又细细地说道:“小的看老太爷是人老了,巴不得一家和睦,因此倘若二老爷又得了儿子,老太爷是不乐意看见家里闹起来的。因此,赶在大老爷回来之前,老太爷想先知道姑娘的意思。”
柳檀云听柳老太爷这般说,虽不乐意见柳老太爷站在柳仲寒那边,但也能体谅柳老太爷的难处,于是说道:“既然祖父说了这话,劳烦明叔歇息之后,去跟祖父说,就说甭管二叔那孩子是男是女,我们家要先得了柳家上房。”
柳思明呆住,忙道:“姑娘,这不合规矩。”
柳檀云笑道:“规矩是人定的。祖母病了,二叔又是那么个模样,早先竟然干出引骆五爷跟蒙将军见面的事。与其叫二叔将祖父一辈子打下来的家业败掉,不如由着我们家住了上房。如此,来往之人都明白,只有父亲说话算话,也少了人去算计二叔。如此一来,二叔能得了儿子也能做个逍遥自在的郡公;父亲能保住祖父的家业,岂不是两全其美了?”
柳思明心里错愕,却也觉柳檀云这话说得十分对,迟疑道:“只怕二老爷不肯。”
柳檀云笑道:“二叔做不得主,待二叔做了几年无忧无虑的郡公后,便是叫他回上房,他也不肯了。”
柳思明弓身道:“小的立时就去跟老太爷说。”
柳檀云笑道:“明叔歇息一会子再去吧。”
柳思明笑道:“多谢少夫人关心,少夫人的事要紧,小的立时就去办。”说着,便慢慢退了出去,又向柳老太爷那边去。
柳思明一大早就在柳何两家奔波,到了柳家时,柳老太爷正领着宴家兄弟抑扬顿挫地读书。
柳老太爷瞧见柳思明过来了,就笑道:“你可是连家都没回?又不说大禹治水,做什么三过家门而不入?”
柳思明忙将柳檀云的意思说给柳老太爷听了。
柳老太爷怔住,原本想着柳檀云连爵位都看不上,这府里该是没她要的东西了,不想,如今竟要的是上房。
柳思明说道:“姑娘说,甭管二老爷要得个儿子还是女儿,那上房都要给了他们。”
柳老太爷喃喃道:“可明明老二是郡公……”说了半句话,又问柳思明:“你说若不给了他们,他们会怎么着?”
柳思明思量一番,说道:“老太爷在的时候,大老爷、姑娘都不会怎么着。”
柳老太爷明白了柳思明这话里的意思,心想可不是么,他活着,柳孟炎、柳檀云顾忌着他都不敢怎么着,但若是他没了,柳孟炎跟柳仲寒原没什么兄弟之情,柳檀云又是一心要向着柳清风的;且昨儿个,管嬷嬷说柳檀云那信来得太过巧合,可见,柳檀云要知道戚氏跟吴氏的算计,也不是什么难事。若知道了,这可就是柳仲寒的把柄了,有了这把柄,管那孩子是男是女,都要成个身世不明的孩子。
因这会子柳仲寒又站在下风,且心里也觉柳檀云那话说得对,爵位、财产给了柳仲寒,上房、人脉给了柳孟炎,如此也算是两全其美。
想着,柳老太爷对柳思明说道:“叫了二老爷来说话。”说着,便慢悠悠地去卷棚下坐着,等着柳仲寒过来。
柳仲寒过来的时候,瞧见柳老太爷悠闲地剪着花枝,便当他有什么好事要说,于是笑道:“父亲有话要跟儿子说?”
柳老太爷点了头,说道:“你大哥快回来了。”
柳仲寒忙道:“可不是么。父亲说,要不要叫檀云赶紧给大哥去信,叫大哥在路上就心甘情愿地退嗣?也免得大哥回家了再闹。”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着柳老太爷。
柳老太爷点头道:“你这话有道理的很。”说着,又见柳仲寒面上微微有喜色,便又道:“我想着趁你大哥没回来,赶紧将我的几箱子宝贝送到你那。”
柳仲寒心中大喜,却假惺惺地推让道:“父亲不可,这是父亲的东西,儿子无功不受禄。”
柳老太爷笑道:“却也不是无功。按我说的,你将上房让给你大哥可好?”说完,见到柳仲寒吃惊地愣住,便又说道:“我这几日身上越发乏力,昨儿个又想着你母亲好端端的,忽地一日就病倒了。只怕我也支撑不了几日,到时候我没了,你可怎么办?到时候你依仗谁过日子?”
柳仲寒做梦也没想到柳老太爷会叫他让出上房,心想若住到偏房去,他这郡公还算是什么郡公。脑子里迅速地想了又想,忙道:“父亲,儿子还有骆家这个亲家呢,女婿丹枫也有出息的很,大哥不敢拿我怎么样。”
柳老太爷嗤笑一声,“你只管醉生梦死,对外头的事一窍不通。昨儿个循小郎都说了骆侯爷要给檀云赔不是,要将她卖出去的嫁妆买回来给她送回去。难不成,你听说这个,还以为骆家会向着你?你侄女一个人就够骆家忌惮的了,更何况你大哥?”
柳仲寒心急如焚,忙又道:“父亲不能这样,族里人定会说闲话,京里也要有些风言风语……”
柳老太爷说道:“我也是没法子。我琢磨了一晚上,才想出这么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不然,你如今就去问问族里人,问问骆侯爷,看他们乐不乐意叫你大哥一家住在上房来。你也甭想着寻了你二叔那几个乌合之众就能拦着你大哥你侄女。你二叔也不知能熬到哪一日,你二婶、绍荣堂弟到时候指望谁过日子?你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