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下人那般敷衍,就忙道:“老天,老天,这老姐姐怎说出这话?我可没说是他姐夫打了顾女婿。只是前两日他兄弟遇见姐夫,姐夫脸上淡淡的,道声恭喜也怪声怪气,又说天下哪里寻不到好女婿。因这么着,我们家才咬牙想叫华裳退亲的。”
吕华裳再听吕老夫人说这事,当即痛哭流涕,落泪道:“我是情愿去顾家的,便是一辈子伺候个瘫子,也比这么着被人指指点点强。”说着,因想起吕家长辈早先口口声声说顾家百年世家,家大业大,不怕这一桩两桩官司,硬是给她定了亲,如今顾家官司连连,外头名声也不好,就心里又怨又恨,哭得越发梨花带雨。
吕老夫人扶着吕华裳肩膀道:“好了好了,我们再不提这事了。若不是心疼你这个老来子,不舍叫你守了望门寡,我们怎会没打听清楚就将你许给了顾家?只是你姐姐早你一步嫁入柳家,你姐夫又跟顾家……便是你成亲了,迟早也要有个义绝,断了夫妻情分。长痛不如短痛,不如眼下为了你姐夫,就断了跟顾家的来往吧。”
柳檀云听吕老夫人这话,就问穆嬷嬷:“什么是义绝?”
穆嬷嬷解释道:“老夫人的意思是大老爷要杀了你姨父。”
柳檀云惊叫道:“原来父亲不是打了姨父,是要杀了姨父。嬷嬷,快去跟祖父说,不然父亲要被杀头的。”说着,就要拉了穆嬷嬷出去。
吕老夫人忙示意画扇拦着柳檀云,画扇不敢动,只垂头立着。
吕华裳起身向屏风上撞去,哭道:“母亲,你害得我好苦!女儿已经说了心甘情愿去顾家守着,便是后头断了夫妻情分,那也是我的命!”
吕老夫人忙抱住吕华裳,与吕华裳哭成一片,随即对红了眼睛的吕氏道:“红袖,你先叫嬷嬷领了檀云出去,婶娘有话跟你说。”
吕氏抿了抿嘴,待要说话,就听穆嬷嬷笑着对她道:“夫人,我瞧着这是老夫人误会了,大老爷最是好性子的人,哪里会做出害顾家五爷的事?既然没有这回事,那义绝就更是没有的事了。”说着,又劝吕华裳:“姨妈放心,你们夫妻情分长远着呢,断不了。老身瞧着你这面相,就知姨妈定能跟姨父白头偕老。”
吕华裳闻言,呜呜咽咽哭得越发凄楚,暗道好个狠心的婆子,竟要她跟一个废人白头偕老。
吕老夫人咬牙道:“红袖,你妹妹这样了,还叫檀云看她笑话吗?你是当真要叫她死在你手里?”
因穆嬷嬷话重了,吕老夫人这话就不似先前那般亲昵,字字透着威胁。
吕氏幼时挨多了吕老夫人训斥,如今遭她这么一申斥,忍不住哆嗦一下。
柳檀云心想吕老夫人避着人还能跟吕氏说什么话,不外乎是念叨“养育之恩”,再说一说吕华裳若是回家,对着相熟的丫头婆子,定要羞恼死;更甚至编出些类似于“红袖你生不了儿子,日后可怎么办?与其叫旁人生,不若就留下华裳。你们姐妹一场,华裳生的还不跟你生的一样吗?”的话软硬兼施,说服吕氏留下吕华裳。虽说大房里出个男儿也好,但是吕华裳这身份又不似花姨娘那般好打发,日后若叫她得势,少不得自己的麻烦就要多上许多。想着,嬉笑道:“绛晨妹妹醒了,母亲快去瞧瞧。”
吕氏犹犹豫豫地看向吕老夫人,忽地,听到穆嬷嬷又催促了一声“夫人快去吧,五姑娘那边只怕有事了。”就仓促含糊地说一句:“婶娘,我去瞧瞧绛晨。”说着,就步履匆匆地向外走。
柳檀云待吕氏走后,就冷下脸来,坐到主位正座上,就眯着眼看吕老夫人母女。
那边厢,吕老夫人心里气吕氏好大的胆子,竟然撇下她就走了,擦了老脸,待要对穆嬷嬷说话,先瞧见柳檀云板着脸坐着,就道:“檀云,你……”待要再说,就见柳檀云不搭理她,于是心想好个狗眼看人低的公侯千金。
吕老夫人又对穆嬷嬷道:“嬷嬷,这得先打了水给姑娘洗洗脸,我瞧着她身上也没了力气,今儿个……”
柳檀云笑道:“姨妈出门有的是轿子,不用姨妈走回家去,用不着力气。”
穆嬷嬷也想难怪吕氏是这么个得过且过的性子,吕家人这般会胡搅蛮缠,讲不通道理,时日久了,谁还去惦记着道理究竟在谁那边,还不是想着万事息事宁人,且换得一时宁静。想着,越发不待见吕家母女,一边叫丫头打水给吕华裳洗脸,一边对锦屏道:“去赶紧叫刘嫂子做了饭给老夫人、姨妈吃。过晌只怕又要下雨,别耽误了老夫人、姨妈家去。”
锦屏答应着,忙去吩咐人办。
吕老夫人忍不住握拳,笑道:“才刚说叫她姨妈教姑娘针线。”
穆嬷嬷笑道:“老夫人忒不知疼人,姨妈都这样了,哪里还能教什么针线。依我说,叫姨妈放宽了心,回家好好调养。待老爷回家,小的跟老爷说叫老爷跟顾家捎话过去,也解了老夫人心头的结,叫老夫人能欢欢喜喜地送姑娘出嫁。”
吕老夫人心里骂穆嬷嬷放肆,只因穆嬷嬷的身份,这话骂不出口,暗道她就不信吕氏当真不露面了。想着,安抚了吕华裳,叫她洗了脸,重新梳妆。
柳檀云瞧着这边有穆嬷嬷照应着,就回自己院子去了。
待饭菜上来,吕老夫人见吕氏还不露面,就待笑不笑地道:“怎她姐姐不过来吃饭?”
穆嬷嬷笑道:“夫人伺候太夫人去了,老夫人见过了太夫人没有?可要见见?”
这会子吕老夫人要跟顾家退亲,哪里敢去见顾家出来的柳太夫人,因此便道:“我们每常要来的,不能总打搅太夫人。她姐姐伺候太夫人要紧。”说着,就劝着神情倦怠的吕华裳多吃一些。
待吃了饭,吕老夫人瞧见吕氏还没回来,穆嬷嬷又在一旁盯着,就先示意自己个的丫头去寻吕氏,待瞧见那丫头出去一圈回来后只微微摇头,想着这丫头也没找到吕氏人,于是借着小解离了穆嬷嬷眼皮子下,待要亲自去找了吕氏,质问她为何避而不见,就见绘格得了穆嬷嬷的话,早在外头等着呢。
吕老夫人用袖子遮着舀了银子给绘格,笑道:“我认识你母亲呢,你母亲好俊秀人物,许久不见,不知她怎样了?”
绘格笑着将银子推回去,笑道:“奴婢娘亲如今在花园里头当差呢。”说着,就要领了吕老夫人回去。
吕老夫人笑道:“那正好,我正好想跟她叙叙旧。”
绘格惊讶道:“老夫人,这怎么敢当?这岂不是折了我娘亲的笀?”待要将吕老夫人送回客室去,那边厢,颂儿来说:“太夫人请吕亲家老夫人过去说话。”
吕老夫人听说柳太夫人找她,心中一凛。原本想着待柳孟炎见了吕华裳的面动心之后,便叫柳孟炎借着关押顾二老爷的事逼着顾家主动舀了男家有恶疾的事退亲,万没想到竟会在没退亲之前就惊动了柳太夫人,因此心里惴惴不安起来。心思百转,自我劝解道:那太夫人未必知道我领着吕华裳来柳家的缘由,许是得知来了亲戚,就要见一见也不一定。
这般想着,未免叫柳太夫人见着吕华裳红肿的眼睛起疑,就自己个过去了。
32魔高一丈
且说颂儿领了吕老夫人去见柳太夫人,穆嬷嬷也没料到会如此,心想定是吕氏院子里有人走漏了风声,听了吕老夫人的胡言乱语,就去学给柳太夫人听;不然,柳太夫人眼界那般高,如何会想着见吕老夫人。
想着,就将方才屋子内外的人回想一番,心想青鸾也不在,能是哪个去说的?
穆嬷嬷疑心着,就叫了锦屏来问话。
嬷嬷问:“你可瞧见有谁去跟太夫人说话了,不然太夫人哪里会知道吕老夫人来了?”
锦屏忙道:“我都在屋子里伺候着,并不知道这个。待我去问问闫姨娘、耿姨娘。”说着,就去寻在屋子外立规矩的闫姨娘、耿姨娘说话。
过一会子,锦屏来说:“两位姨娘说她们在外头守着,并没有旁人进去。因今日有客,便是来跟她们说话的人也没有。”
穆嬷嬷道:“你再问问,随是谁进了屋子,都问问,瞧瞧是不是哪个端茶倒水的进去了,出来后就胡说八道。”
锦屏见穆嬷嬷问的紧,便觉要出事了,忙去喊了闫姨娘过来跟穆嬷嬷说话。
闫姨娘怕事的很,忙道:“我守着门呢,谁也没无缘无故地进去了,端茶递水的丫头也只将茶盏送到门口,叫锦屏、画扇再送进去。说起来,也就只有欧少爷一个进去了,在明间里听见表姑娘哭,就唬了一跳在屋子里站了一会,白着脸出来了。”
穆嬷嬷听了,暗道难不成是欧华庭不懂事,稀里糊涂地就将话说出去了?
忽地前头颂儿又来了,却是要叫吕华裳也过去。
吕华裳忐忐忑忑,先道:“我这般面容,如何见得了人?”只推说不去。
颂儿等了会子,就隔着窗户催促道:“还请吕姑娘快些,我们太夫人才吃了药,如今身上正不自在呢。”
吕华裳推过去,又想叫穆嬷嬷陪着她去。
穆嬷嬷笑道:“小的还有差事要办,就不陪着姑娘了。”说着,就叫锦屏陪着吕华裳过去。
料到柳太夫人屋子里定有一场腥风血雨,穆嬷嬷赶紧去寻了柳老太爷说话。
果然,没一盏茶功夫,就听说柳太夫人叫吕氏、吕老夫人气晕过去了。
前厅里,柳老太爷、何老尚书方才正各自看着柳檀云、何循下棋,随后才听穆嬷嬷说了吕家老夫人如何胡搅蛮缠,后头就又听说柳太夫人晕厥了。
因早料到柳太夫人会出此一招,是以柳老太爷除了叹息一声,倒没有怎么着急,对何老尚书道:“本想多留你这老东西在家几日,回头咱们一起骆家。如今看来,若是再不送了你走,我们家的笑话,只怕就叫你看光了。”
何老尚书笑道:“你跟我还谈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也罢,我们爷孙先回了家,待骆家的事了,咱们就一起去乡下。”说着,对何循道:“循小郎,你柳爷要撵人了,咱们赶紧卷铺盖走人吧。”
柳檀云笑道:“何爷又要无赖了,铺盖都是我们家的,何爷要偷了我们家的铺盖?”
何老尚书啐道:“小丫头牙尖嘴利的很。”
柳老太爷吩咐柳思明招待好何老尚书,就领着柳檀云去探望“昏厥”的柳太夫人。
半路上,柳老太爷停下来对柳檀云耳语道:“等会子祖父跪下,你就趴到你太太脸上去,用你的小肚子捂着你太太口鼻。哭喊说你太太死了。”
柳檀云睁大眼睛,心想果然柳老太爷醒过神来,也不乐意纵着柳太夫人了,于是故作懵懂地点头。
待到了柳太夫人屋子外,就见吕氏耷拉着头黄着脸站在外头。吕老夫人、吕华裳紧跟在她身后,竟似就指望吕氏给她们挡箭的模样。
因柳老太爷来了,吕老夫人、吕华裳忙转身回避。
柳老太爷只瞧了眼吕氏,见她委委屈屈的,叹息一声,也不说话,就领了柳檀云进屋子去。
屋子里,柳太夫人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戚氏正轻声唤着柳太夫人,见柳老太爷进来,就忙道:“老太爷,您总算来了。”说着,又焦急地往床上看。
柳檀云瞥了眼床上静静地躺着的柳太夫人,心想这下子可好,柳孟炎早年割肉才挽回自己不孝的名声,如今只怕又要割一会子肉了。柳太夫人折腾了柳孟炎,定要逼着柳孟炎当众表态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