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仲寒想起今日柳素晨姨娘说的话,便道:“你懂什么,咱们家里头只有三个姑娘,绯月是有出息的,”说着,不由地想起管嬷嬷说柳绯月手上有大笔的嫁妆,暗道将来若有个万一,确实能够从柳绯月手上挪一些过来使用,毕竟柳绯月跟着柳檀云管家,还能够再赚了银子回来,“素晨空有本事,又没处施展;茜晨还小,到底怎样又瞧不出来。若不叫绯月帮扶着素晨,咱们家就叫人家比下去了。况且一样是姑娘,怎云丫头不叫人说,就能领了差事,月丫头领着素丫头过去,就不成了?”
柳仲寒此人原先有柳太夫人给银子,自是没为银子的事发愁过,手上有多少银子,就敢撒出去多少;后头柳太夫人的银子被柳老太爷收去,柳仲寒手上便断了饷银,在柳二太爷那边还欠着几万两银子,此时听说柳绯月手上也攒了不少嫁妆,便打着算盘要将柳绯月的银子哄过来,心想柳绯月的嫁妆总归有府里给,带过去这么多银子,白丢给骆家人了。
柳绯月听着柳仲寒的话,便道:“若是按照父亲这般说,我明儿个也不过去了,明摆着姐不喜欢旁人过去,况且,一家子姑娘全过去了,旁人问起来是谁操持的,家里头人说是姑娘们操持的,这么着,谁知道是哪个姑娘?如今就叫人说是姑娘跟月姑娘一起料理的,父亲脸上不更有光彩?”说着,又打了个哈欠,福了福身,说道:“明儿个我还要早起,骆家人也要过来,便是做样子,明儿个我也得叫他们看看我的能耐,我且先去了。”说着,转身就往外头走。
柳仲寒指着柳绯月,说道:“看看,看看,这才多久没人管教,就成了这样。”
小顾氏心恨柳素晨钻了空子就叫柳仲寒蘀她说话,虽觉柳绯月这没上没下的做派很像柳檀云,但也喜欢柳绯月方才说的那几句话,便对柳仲寒道:“云丫头的性子是不给人留情面的,不说素晨,便是她自家妹子绛晨,她也是不放在眼中,不过问半句。何必在这当口去惹她不喜?如今叫她帮衬着绯月才是正经。”
柳仲寒阴沉着脸,也拉不下脸面去跟柳檀云说叫她领着柳素晨,唯恐柳檀云连柳绯月也不待见,于是心里憋着火气,心想自己正经的嫡子嫡孙,竟连个侄女也弹压不得,转身出了屋子,去了柳太夫人灵前,又哭诉一番,回头心里又不甘心,便对柳素晨姨娘道:“你就叫素晨跟着绯月就是,难不成明日那样的人瞧着,檀云能不顾长幼,当着众人的面撵了素晨不成?”
柳素晨姨娘道:“老爷,若素晨当真叫姑娘撵了,那素晨的脸面可就全没了。”
柳仲寒冷笑道:“就叫父亲瞧瞧,如今咱们这一房是如何被大房里头欺负的。”说完,心想连着这姨娘都习惯了叫柳檀云姑娘,可见柳孟炎一房实在是欺人太甚。
第二日一早,柳绯月起身,收拾一番,便要去寻柳檀云,瞧见柳素晨一早殷勤地过来,心里便有些不耐烦,绵里藏针地说了几句,见柳素晨依旧不肯离去,又瞧见柳素晨的姨娘过来堆着笑脸地给她送了参茶,未免耽误了事,便勉为其难地领着柳素晨过去。
在倒厅里,柳绯月瞧见柳檀云在,喊了一声“姐”,便在一旁坐下,说道:“大姐要来帮忙,我劝不过她,就叫她跟着了。”
柳檀云说道:“既然这样,就由着大姐姐帮忙吧。”说着,又请了柳素晨一旁坐着。
柳素晨虽年长,但柳檀云不起身、柳绯月也不并让座,便只坐在左边凳子上,对着柳檀云、柳绯月两个坐在整座的妹妹。
柳绯月见柳檀云变了态度,当着柳素晨面,也不敢问,半日瞅着柳檀云要更衣,便跟了过去,说道:“昨儿个父亲开口,今日我还没起床她便跟来了,我也不好叫她不来。”
柳檀云道:“她若没有自知之明,那便是她自取屈辱了;她若有些能耐,就叫她做了你的助手,你也省事,功劳也还是你的。”说着,摸了摸柳绯月的脸,笑道:“你若被她比下去了,那就是你没能耐,道行还不够。若你能叫她插不上嘴,那才算是你的本事。”
柳绯月撇嘴道:“我怎会被她比下去?”
柳檀云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等会子我就万事不开口,且看你怎么着。”
柳绯月听柳檀云这般说,因年少就起了一股子要与柳素晨一争高下的斗志,心里想着柳檀云说得对,若是叫柳素晨如此轻易地比下去,那她就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待姐妹两人又回到厅上,柳檀云当真支着头休憩,万事不张口,由着柳绯月跟管事媳妇们说话。
柳素晨起先还插得上嘴,后头就接不上话,随即一声不吭地坐着,不似柳檀云那般悠然,只觉得尴尬地很,听着前头诵经声鼓乐声,便觉自己还不如随着小顾氏在前头待客呢。
没一会子,有人过来道:“骆家夫人们来了。”
柳檀云道:“绯月去给骆家夫人们请安吧。”
柳绯月答应着就去了,柳素晨本要去,想了想,又坐住了,对柳檀云笑道:“昨日去瞧了伯母,伯母气色比前日又好了许多。伯母这人就是太过重感情,太太过世,伯母比母亲还要伤心几分。”
柳檀云这辈子还不曾单独跟柳素晨在一起说话,虽上辈子跟柳素晨也没什么大恩怨,但她向来就对不熟络的人拒之千里,只是上辈子面子上装作亲切,这辈子懒怠装模作样罢了,于是笑着说了句“可不是嘛。”就再没有旁的话。
柳素晨听柳檀云只说了这么一句,心里不禁想大着胆子问柳檀云到底为了什么这般瞧不起她,可是因为她是姨娘生的,只是终究没那胆量,说道:“这么着,给伯母做的衣裳可得改一改了,只怕伯母经了这事,定要清减上许多的。”
柳素晨还要再说,便见柳思明家的在外头等着里头人发话才敢进来回话,便道:“进来吧。”
柳思明家的进来了,说道:“姑娘好,大姑娘好。何家来人了,姑娘且去瞧瞧吧。”
柳檀云答应了,对柳素晨道:“就劳大姐姐在这边瞧着了。”
柳素晨忙笑道:“你去就是。”说着,见柳檀云起身,便也起身,送了她出去,随即又坐在倒厅里,因只有自己个一个,且又没有人来问话,便觉没意思的很,待要走,又顾虑重重,于是就耐着性子等柳檀云、柳绯月回来,忽地瞧见管嬷嬷过来,忙坐直了身子,一心要在柳檀云、柳绯月不在的时候施展一下本事,待瞧见管嬷嬷身后又领着一个人过来,瞧见那人是顾昭,就纳闷起来。
管嬷嬷领了顾昭过来,笑道:“姑娘不在?老太爷见顾少爷腿脚依旧不好,就叫姑娘再舀一些药给顾少爷。”
柳素晨向顾昭脚上看去,说道:“云妹妹不在,不知是什么药?”
管嬷嬷笑道:“那小的去跟姑娘说吧。”说着,又要领了顾昭回去。
顾昭说道:“原是伯祖说该立时上了药,我才硬着头皮跟着嬷嬷过来的,如今脚上没有力气,也不好在叔伯面前献丑,不如就叫我在这边歇一歇,可好?”
管嬷嬷心里唏嘘着这往日宝贝一样的少爷如今这般可怜地跟她这老婆子说话,便道:“二夫人本说过要留少爷说话的,顾少爷就在这边等着,小的去问姑娘给您要药去。”说着,便又向后头去了。
柳素晨听顾昭跟管嬷嬷说话,想起上回子顾昭来府上,确实有人说他伤了腿脚,便问:“你大堂兄没有用药请大夫?”
顾昭摇了摇头。
柳素晨叹息一声,说道:“我方才还觉我是这府里的尴尬人,不想你也是。”说完,心想她就在这边,那管嬷嬷也不问她要,只拣了远路去问柳檀云要。
顾昭一笑,然后说道:“我是那边府里的过客,人在屋檐下,你是这府里的大姑娘,也与我一般吗?”说着,望见柳素晨放着正座不坐,只斜签着身子坐在凳子上,心里便对她的处境了然了。
柳素晨因被顾昭看出窘迫,面上越发尴尬,心里盼着此时就有个人来问话,但盼了半日,外头只有两三个等着传话的小丫头站着,再没有旁人。因有些心急,一张略显寡淡的脸,就染上了两分哀色。
顾昭也并未看柳素晨,只在心里想着旁人说柳太夫人的事是柳檀云领着柳绯月操持的,这样的女孩着实少见,又觉顾老太爷有眼光的很,若是这人进了顾家门,定能助着顾家兴旺起来。忽地瞧见一只白毛小狗摇着尾巴跑了进来,便弯腰将红毛抱起来,笑问:“姑娘哪去了?就叫你一个人乱跑?”
红毛汪汪地叫了两声,眼珠子瞅着顾昭看。
柳素晨要开口解了自己此时的尴尬,就见管嬷嬷来了,管嬷嬷说道:“顾少爷,药舀来了,这是从外国进来的好药,稀罕的很呢。”
顾昭放下红毛,对管嬷嬷道声谢。
管嬷嬷道:“顾少爷去二夫人房里的头上药去吧。”
顾昭答应着,再起身,因坐的久了,走路时就又有些一拐一瘸,行了五六步,才恢复过来。
柳素晨见顾昭走远了,又颔首端正地在凳子上坐着,等着柳檀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柳仲寒叫人跟柳檀云说阮姨娘自有他处置,柳檀云听了这话,只冷笑一声,便在柳清风屋子外歇着了。
等到第二日,柳檀云将大事都处置妥当了,便叫小一去喊柳绯月过来,与她一同算账,回复各管事的话。
那边厢,小顾氏挤破头也不能跟柳檀云一起操持柳太夫人的葬礼,此时瞧见柳檀云轻易地就喊了柳绯月过去,心里疑心柳檀云是有意要给柳绯月设下陷阱,叫柳绯月在众人面前出丑,于是拦着柳绯月,不叫她过去。
小一听出小顾氏话里的意思,也不勉强,就道:“既然二夫人这般说,奴婢就去回复姑娘就是。”说着,就要走。
柳绯月忙道:“你跟姐说我等一会子就过去。”
小一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待小一走后,小顾氏咬牙切齿道:“他们一家子都是黑心黑肠的人,你就信了她的话?那云丫头打小精明的跟妖精一般,你去,被她诓骗了,便是我、你父亲也护不得你。”说完,心想这出殡所要的东西样样都要够体面,指不定柳檀云操持一次,就能收多少银子呢,这般想着,就有些眼红;又感念柳太夫人在世时的相护之恩,于是心里不住泛酸。
柳绯月道:“母亲,我又不是无知小儿,在乡下的时候姐姐也教过我如何管家,慢说是这白事,就是红事,若叫我操办,我也能办得有模有样。”
小顾氏叫道:“天呢,天呢,我这两日跟你说的话你全忘了?若不是你大伯狠心将你弟弟抱走……”
柳绯月闻言,往日里挂着甜笑的嘴角就拉了下来,眼皮子一颤,就落下泪来,哭道:“母亲总与我说这个做什么?姐姐跟我一样在乡下呆着,又不是她抱走了弟弟。再者说,旁人说的也对,为什么弟弟不是在家里长大的?若是弟弟光明正大在家养大,谁会说他来历不明?难不成皇帝家也是随便抱了个孩子出去,人家就说那孩子是太子?母亲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吗?”
小顾氏见柳绯月又将自己早先说的忘了,便道:“你这孩子,若是你弟弟能好端端地在家养着,谁犯得着叫他躲躲藏藏?”
柳绯月说道:“多说无益,一来姐姐不是那样的人,二来,来时姐姐就跟我说,叫我管家,也能镇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