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华容眉目微闪,掩去眼中冷光。随即透过繁茂的枝叶间隙,看向令飞荷如此失态的轩辕珏,皱着眉与之对视片刻,眸中不悦更甚。
她都给了他大好的机会探测相府地形,也给他制造了合乎情理的借口,他不借机行动,跑来华容轩做什么?!
同样幽深的凤眸,视线一高一低,在空中交汇。
一人冷眸,一人微讶。
却无人开口言明心中心思。
须臾,轩辕珏眸色从讶异回归平静,狭长的凤眸,深不见底。
楚华容眨眼,知晓根本不能从轩辕珏的眸光看出点什么,只能将心中疑惑深埋。她收回视线对着树底下的人吩咐:“既然他想进华容轩,就让他进好了。飞荷,你去伺候。”
“小姐?!”飞荷不解惊呼。
楚华容冷哼一声,“去。”
简单一字,却夹杂着绝对的不耐烦和威慑。飞荷咬唇,矮身应声。迈着小碎步,几步一回头,清秀的小脸俱是担忧。
小姐这幅顽劣的模样,被任何男子见到了,都会觉得丢脸至极。更何况王爷还是小姐未来的姑爷……
飞荷回头仰望了眼参天古木,只见古木枝桠上,一道瘦小的身影若隐若现,虽不知小姐具体如何动作,但从那沙沙作响的枝叶声,依稀可辨出小姐行为的不安分。
小姐爬到树上,一定是有紧要之事要做的,虽然她不知晓到底是什么事。但看小姐的样子,分明不打算下来向王爷解释,小姐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吗?
几步一回头,几步一思量。
本就行为不快的小碎步,被飞荷踩得极慢,等行至轩辕珏跟前,楚华容已然从高木上消失,脚步轻点,从原先的高木枝叶借力,凌空飞跃,直直攀上另一棵高木,瞬间隐没绿叶之中。
身轻如燕,形似飞鹏。
动作行云流水,却又惊险无比。
嘶——
亲眼目睹这一过程的绿衣婢女,倒吸一口冷气,惊骇得不能言语,这这这……
飞荷回望之下,亦是看得一阵心惊肉跳,那可是近三十尺的大树啊,这么高的距离,小姐竟然不顾自身安危,直接就越过了?!这小姐到底想做什么?!
踟蹰着步伐,飞荷想要往回奔走,却又顾及楚华容先前吩咐,只能咬唇,堪堪忍住心中的担忧,朝着轩辕珏行礼,惊魂未定道。
“王,王爷,小姐未得空闲,还请王爷先行入屋,等待一二……”
说罢,在轩辕珏点头应允下,飞荷深深地呼吸几次,压下心中惊悸,漂浮着步伐就想往前领路。只那青黑色的绣花鞋尖刚探出了头,在看到脸色红霞遍布的绿衣婢女时,又陡然缩了回去。
“飞荷妹妹,怎么不走了?”见飞荷停住脚步,绿衣婢女催促道。
“这位姐姐,”飞荷缓下心中忧思,牵起嘴角乖巧地唤了一声,在对方含笑疑惑的注目中,略微为难道:“小姐的闺房,除却小姐同意,一般不允人出入的,你看这…。”
都是大家族里混出来的下人精,如何听不出飞荷话中的疏离和防备?
绿衣婢女心下微怒,面上却是羞羞怯怯:“飞荷妹妹快别说笑了,姐姐本在前堂当值,若没有小姐吩咐,又怎敢踏入这后院之中?”
飞荷皱眉,绿衣婢女偷偷瞧了那月锦色的衣摆一眼,小脸绯红,打定主意不肯走马上人:“小姐特意唤姐姐为王爷指引,也是看得起姐姐,姐姐又怎么能就此离去呢?”
闻言,原先还仅是出言试探的飞荷,愈发肯定此人对王爷心存不轨,皱着眉忽而冷声道:“姐姐若不肯自行离去,勿怪妹妹差武婢请人!”
言辞间,颇有些楚华容的语风。
闻言,原本专注于树上人影的轩辕珏,分神回头扫了飞荷一眼,心中不由轻笑。果真,主子行事作风沉稳凌厉,她的奴才,也不会只有令人拿捏的份。
绿衣婢女似被飞荷忽至的强硬态度吓着了,脸上的红晕褪了不少,欲要再争辩,却在触及那不容拒绝的眼神时,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句:“既然如此,姐姐先告辞了……”
话落,恋恋不舍地眼眸在那月锦色的衣摆停驻,片刻之后,待飞荷眉头紧皱欲要出口赶人时,方才缓缓地朝着轩辕珏矮身行礼,慢腾腾地转身离开。
飞荷这才松了口气,低眉折腰,领着轩辕珏入了院内正厅。
小心翼翼地沏了盏茶水后,又安静地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几番更杯易盏,时光悄逝,日头渐斜。
院外的人,依旧我行我素,全然没有入屋的打算,完全怠慢了贵客。
正厅内的气氛,愈发安静,安静到飞荷又是急切又是紧张,频频望向院外的人,期待着楚华容早日出现。
怎耐后者对飞荷心中焦虑全然无感,只是专注于手中物事,悉心计算角度,判别风向,将所有利于隐藏的地点都关照了一遍。
又是新一轮的更杯易盏。
将楚华容房间布局一一览尽之后,再无轩辕珏感兴趣的地方。他悠然起身,踱步至镂雕窗前,透过吊起的锦绸窗帷,关注院外的人影。
这一次,楚华容已从树上下来,蹲在墙角琢磨。
但见她间或抬头,间或在墙壁上书写着些什么,然后脚步微移,在墙角一侧站立,复又蹲下,尔后伸手拍了拍土石夯墙。
如此反复几次,一举一动,皆有些莫名其妙,令人摸不着头脑。
轩辕珏微微凝眸。
飞荷站在轩辕珏身后几步开外,探头探脑,循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正好瞧见见楚华容拍墙的一幕。
一看之下,飞荷愣住,小嘴不自觉地张开,惊觉自家小姐的行为委实太过诡异,一时又惊又恐,不安呢喃道:“小姐她她……”
莫不是被鬼神附身了?
轻声细语中,俱是惊愕惶恐之色。即使不知她后文为何,亦能猜出绝非好话。
轩辕珏精致如画的眉宇有片刻的冷凝,却无暇出口责备。幽邃若渺渺夜空的凤眸,紧盯楚华容先前所蹲踞的枝桠处,那是,背风位置……
背风位置……轩辕珏若有所思。
分析其中利害后,轩辕珏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再观察方才楚华容墙角所立的位置……
日渐西垂,清风渐凉。
心思电转间,轩辕珏的猜测得到了印证。也因着那猜测,轩辕珏眸色陡然深沉了几许:“华容轩近日来,可是有贼人出没?”
正厅安静。
冷不防听到有人说话,沉浸在自己臆想中的飞荷一惊,倒抽一口冷气。尔后发觉竟是一直沉默的轩辕珏开口问话,更是惶恐,砰地一声,重重屈膝下跪,为自己走神的行径求饶。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对于飞荷的惊慌,轩辕珏置之弗论,仅是微凝着声音,重复了一句。“本王问你,你家小姐是否时常遇刺,安危堪忧?!”
高木背风位置的优势,在于容易藏身不被人发觉。
再观之她方才在墙角所蹲踞的几处位置,仔细推算,便能察觉,那些都是晚间月光照拂不到的死角,同样是藏身的好去处……
她的这些举动,分明是在寻查出院落的每一处缺漏,每一处家丁守卫无法防备的地方!
其中目的,不言而喻。而究其根源……
秀雅韵致的容颜,因着心中不详的猜测,染上薄冰霜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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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 对你负责
素净的正厅,飞荷惊讶反问:“王爷怎知?”
轩辕珏临窗而立,如墨的眼底俱是汪海漩涡,细碎的怒意渐渐凝聚,汹涌翻滚,令人望之惊寒。“如何?”
明明平淡的语气,却令听者有种游走在剑尖上的危机感,飞荷顿时惊醒,磕首告知:“前几日,确有黑衣人行刺。不过被大少爷击退了。”
听到后一句,轩辕珏眸中怒意稍缓,细问道:“可有异常情况?”
也不知飞荷如何理解他口中的异常情况,却能察觉出这话问得过了,而主子的事,多言为过。
是以,飞荷再一叩首,生硬却不失恭敬地回答,“回王爷,奴婢不知。”
日渐隐没,天空渐暗。
明辨出她语中的闪躲意味,轩辕珏眸光暗沉,面色平静,既无不悦,更无欣喜。
从飞荷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那月锦色衣袍的衣摆,袍服净雅,依稀能辨出,那是南城上品缭绫,有价无市。
偷瞄之下,飞荷的头匐得更低,只因,仅那一件袖袍,便有着她们生命所不能企及的高度。甚至连奢望,都是一种罪过。
气氛宁静。
轩辕珏深邃的凤眸,透过那精致木窗,停留在那一直活动的人影身上,清淡的视线,在后者身上无声扫视几番。
即使听闻刺客被楚华扬击退,即使知晓以她的身手,鲜少有人能奈何得了她,即使知晓她该无碍,他亦不放心。
幽邃静谧的凤眸,胶着在楚华容身上,仿佛多看几眼安然无恙的她,他才能安心。凝神注目间,轩辕珏的头脑,亦是一刻未停止过思量计较。
院外,楚华容已分析出最后一处易于藏身的隐藏地,勾唇一笑,重复先前动作,蹲下,几次拍打过后,方才满意收手。
一举一动,端得是莫名其妙,令华容轩过往的奴仆看得心惊胆颤,唯恐自家小姐改了飞扬跋扈的脾性后,又得了失心疯。
一时间,往来的奴仆过分专注于楚华容诡异的动作,竟也没人发觉,楚华容接触拍打过的墙壁,在她收手之后,有几丝晶莹流落,渐渐隐没在墙角的青草里。
最后看了眼那透明的液体一眼,楚华容勾唇讽刺一笑,眸色诡谲。
拍拍衣上草屑,她直起下蹲已久的身体,直直忽略身后难道一直追随她的眸光,一身从容。
见此,轩辕珏收回凝望的视线,淡声道:“你唤飞荷?”
原本安静的氛围,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碎,飞荷心一跳,不明轩辕珏此问何意,只能揪着心小心回道:“回王爷,奴婢正是飞荷。”
“本王命你从实说来,不得有半句隐瞒。”
淡淡的声音,却夹杂着绝对的威严。
非是隐晦的吁请,亦非婉转的试探,仅是直截了当的命令。他要知道,她便无权隐瞒。
尊卑立现。
飞荷一颤,身体更卑微地匍匐,咬唇硬声道:“回王爷,奴婢真的不知……”
小姐先前的话,她谨记在心。
她的主子是小姐,自然唯小姐之命是从。老爷的话,王爷的话,她只能听之任之。不能拿他们的话来压小姐,也不能多泄露小姐的秘密。
那一晚,利箭透窗而入,危险无比。但小姐和少爷都选择瞒着老爷。既然如此,她如何能多嘴?
话落,青色的身影,在地上缩成一团,颤抖如筛,小心翼翼的回话中,惊恐中含着坚定。
轩辕珏眉宇敛起,情绪不明。薄唇微启,欲要再言,却陡然被一道不悦的声音抢先了去。
“怎么回事?”
布置好陷阱准备回屋的楚华容,一到门口,入眼便是飞荷跪地颤抖的一幕。
清冽的声音,此刻在飞荷听来,恍闻天籁,莫名地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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