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年纪小还不觉得,如今想来,正天命的人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像变态表哥那样高智商的人应该会觉得挺痛苦的吧。毕竟他就算有超群的能力与智商,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一丝一毫,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会让人发疯的吧。试想一下,如果不管你做什么,怎么做,事情都不会有所改变,那么你所做的一切就都成了无意义。这样子,活着也会变成一件没有意思的事情吧。
孟七七迷迷糊糊地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正上方的天空已经变成了青色,而东方则显出浅浅的白色来。
正是太阳还未出来,天光刚刚放亮之时。
她感到脸上又凉又湿,用手一擦——全是水。她坐起身来,怒瞪向在一旁甩着手的变态表哥——他手上的水痕还没干,真是人赃俱获!
南宫玉韬毫无愧疚之意,而是笑眯眯对着一旁的上官千杀邀功,“看,一下就醒了吧!”
孟七七原本是要对变态表哥大开火力的,但是一眼看到上官千杀还在旁边,登时掩住怒气,冲着他瘪瘪嘴,委屈地喊了一声,“战神大人……”同时伸开双臂,晃了晃胳膊,做了个求抱抱的动作。
上官千杀看着他俩,摇摇头,上前在她身边半蹲下来,掏出手帕给她细细擦着脸上的水渍,见她张臂求抱,唇边泛起一丝笑意。
孟七七闭着眼睛享受战神大人的专属服务,被这么一凉,她也真是彻底清醒了,记起隐婆之事来,“咱们要上苍苍山么?”
上官千杀应了一声,别无他话;南宫玉韬却是在后面念道:“本来这会儿该到山顶了,有只懒猪不起床,师兄还拦着我不许叫——有只懒猪不起床,有只懒猪不起床!”最后他自己唱起来了。
孟七七咬牙,没忍住扭头嘲讽他,“你病好了呀?”
南宫玉韬打个响指,“精神抖擞!”
孟七七哼了一声,变态表哥病着的时候烦人,好了更烦人了!烦人烦人!
上官千杀给她擦好脸,见她还坐在毯子底下眼巴巴望着他,有点无奈地摸了摸她脑袋,倾身将她从毯子底下抱出来。
孟七七小心思得逞,笑得见牙不见眼,偎在战神大人身上,搂着他的腰,跟着他一步一步走着,活像只趴在树上的小狗熊。
南宫玉韬牙疼似得啧啧两声,当先走了。他虽然方才与孟七七斗嘴的时候看起来挺精神似的,但实际上病还没全好,浑身都乏力,快步爬了一小段,喘息就有点急了。
上官千杀走在他后面,道:“山淼,慢些无碍的。”
南宫玉韬仍是快步走着。
孟七七从上官千杀身后探出头来,瞅了瞅前面变态表哥的背影,有样学样,“山淼,慢些无碍的。”
南宫玉韬身形一顿,喘息了两下,回头阴森森道:“山淼也是你能喊的?乖乖叫‘表哥’咱们还是好朋友。”
孟七七切了一声,“谁要跟你做好朋友?”心里却想着,你且猖狂着,等以后让你喊“大嫂”!不过这话,她瞅了瞅战神大人,就不方便当着这位说了。毕竟,她也是会害羞的么!
如今已是十月初冬,并州地处西北,正是寒冷之时。苍苍山山脚,只有松柏还是墨绿色的,旁的花木都枯萎了,连金水河的河面上也浮着一层薄冰;然而没想到,过了半山腰,气温竟然反常地升高了,沿着山间小径渐渐又有了绿意。从山脚到山腰,好似从冬天走入了初春一般。
孟七七打量着两边的景色,心里惊奇,抬头远望,只见更高处的山坡,被郁郁青青的翠竹覆盖着。
上官千杀牵着她的手,见她左顾右盼,便低声问道:“好看么?”
孟七七想了想道:“有些奇怪。”
南宫玉韬特意回过头来嘲讽她,“少见多怪。”
“就你耳朵尖!驴耳朵!”这种程度的斗嘴,在两人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一样了。
南宫玉韬四两拨千斤,“想知道为什么此地比山脚还暖和,为什么反常地生长着这么多草木吗?”
孟七七知道自己若说想,肯定要被变态表哥借机奚落一顿;若是只有变态表哥在,她倒也就认了,这会儿可还有战神大人的!她哼了一声,不理睬等着嘲讽她的变态表哥,晃了晃与战神大人牵在一起的手,问道:“战神大人你告诉我好不好?”
上官千杀不似南宫玉韬那样促狭,见她问便简单说道:“是法术,与山淼所学乃是一脉相承的。”
南宫玉韬得意一笑,“想知道详情,还得问我!”
孟七七斜他一眼,“会这么厉害的法术,还把自己弄病了。变态表哥,你这么厉害你师父知道么?”
“那老头都十年没出现过了。”南宫玉韬耸耸肩,不知道想到什么,没再继续跟孟七七斗嘴了,转身在前面慢慢走着。
孟七七看了他两眼,歪头对着上官千杀,用口型无声问道:“他怎么啦?”这么快就偃旗息鼓,不像变态表哥的作风。
上官千杀微微一笑,也用口型无声回她,“想师父了。”
孟七七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可真不像是变态表哥会有的情绪。不过仔细想来,既然变态表哥爹娘很早就不在他身边了,那在他小时候带他的人也就是那个南派真人了吧——或者还有战神大人?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山顶的小屋了,也就是昨日李强任说看着就在眼前,却怎么都走不过去的地方。
南宫玉韬走在前面,到了一株枝干透着紫色的竹子前停下来,回头叮嘱道:“后边跟着我走,一步都不要走错哟。”从语气可以判断,这话基本是对孟七七说的。
孟七七跟在上官千杀身边,习惯性地要挑战一下变态表哥的权威,“走错了又会怎么样?”
南宫玉韬回眸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会变成竹子底下的肥料哟——小表妹,你要试试看么?”
孟七七:……表哥你赢了!
就听变态表哥在前面念叨着五行八卦,她跟在战神大人身边,小心翼翼循着变态表哥的足迹走过去。她只觉得是在无数株一模一样的翠竹之间穿梭,然而等到变态表哥喊了一声“好了”,抬眼一看,前方豁然开朗。他们已经走出了竹林,眼前是一方小小庭院,木质的淡黄色的小屋坐落在团团盛开的白色花丛之间,有水从屋檐上滴下来,顺着地上浅浅的沟渠一路流到左边一汪潭水中。
滴水声悦耳,如碎玉,似落雪;花香清雅,不招风,不引蝶。
“佳客远来,所为何事?”一个柔和清平的女声从木屋内传出来。
孟七七愣了一愣,这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呀。
南宫玉韬道:“为上长雪山。”
木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名面笼轻纱的女子从里面盈盈走出来,她通身都裹在白色的薄纱底下,只露出一双秋水盈盈的妙目。
孟七七眨眨眼睛,问道:“这位姐姐,你便是隐婆吗?”
那女子轻轻一笑,“小姑娘嘴真甜。我便是隐婆,只是你却不好叫我姐姐的——你该喊我婆婆才对。”
孟七七笑道:“可是你看起来好年轻……”想来昨日李强任等人也并没有靠近看到她,只是猜想着应该是个老婆子罢了。
隐婆又是轻轻一笑,叹道:“我可比这世间的人老多了。”她一双妙目从三人身上一一看过,“我久不下山,竟不知世间又多了你们这样的好容颜。从前做的那些玩偶可不够看了。”
孟七七感到战神大人将她的手握紧了些,不知为何,听隐婆这样讲,她感到心里毛毛的,也觉得最好别对她的话好奇发问。
隐婆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南宫玉韬身上,问道:“你便是正天命之人,是也不是?”
南宫玉韬笑道:“婆婆好眼力。”
隐婆笑道:“我不过是挑长得最好看的先问一问罢了,你这马屁却是拍错了。”
孟七七小声道:“战神大人更好看的。”
隐婆笑着又看了一眼上官千杀,“都好看,只是这位太硬朗了些,小姑娘喜欢,婆婆我可过了喜欢这一款的年纪了。”
孟七七皱了皱鼻子,这里什么都奇怪,她倒没再说话。
隐婆见她皱鼻子,轻轻一笑,“小姑娘不信,是也不是?等过上几年,你便不会喜欢这一种了。”
孟七七搂住上官千杀的胳膊,坚定道:“我才不会变呢!即使战神大人变了,我也不会变的!”
上官千杀将她的小手紧紧握在掌心。
隐婆笑道:“来日自然见分晓。”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只流光溢彩的琉璃瓶来,里面装了薄薄一卷白纸。
“喏。”隐婆把那琉璃瓶丢到南宫玉韬怀中,“正天命,有人留给你的信。”
南宫玉韬抓住那琉璃瓶,问道:“何人何时所留?”
隐婆道:“这我可记不清了,总有十年多了吧。要不是老婆子我欠了那对夫妻一点情,谁耐烦做这信使。”
南宫玉韬听她这样说,心头一颤,一股不祥的预感在胸口弥漫开来。他手持那琉璃瓶沉默了片刻,勾了勾唇角,看似随意道:“改日再看也无妨。”说着将那琉璃瓶收了起来。
“那也由你。”隐婆无所谓道,又看了三人一眼,“你们要去长雪山?”
孟七七道:“正是。”
隐婆笑弯了眼睛,“我可以带你们去,只是作为交换,你们谁要给我做玩偶呢?”
南宫玉韬笑道:“自然是最好看的来做。”
隐婆点头笑道:“很好,很好。”
上官千杀沉声道:“山淼!”
南宫玉韬笑着淡淡道;“给这么美的婆婆做玩偶,还能救上万将士的性命,天下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隐婆仍是点头,大笑起来,“很好,很好。”
孟七七虽然还不懂这个“玩偶”究竟是要怎么做,但是她却清楚地知道——牺牲自己,救不相干的人,这才不是变态表哥会做的事情呢!他才不是那种无私奉献、大爱无疆的物种!其中必定有诈。
“你们来吧。”隐婆说着,莲步轻移,走到那潭水边。
只见她轻轻推了一下潭水边半寸高的围沿,竟然把整座潭水推开了——不,那潭水本就是假的,只有上面半寸是真的有水,下面只是萦绕着白雾的空洞。
“来呀,不是要去长雪山吗?”隐婆轻轻笑着,抬脚入潭,半个身子都隐入那白雾中。
南宫玉韬笑着跟上去。
孟七七心里发毛,抓着战神大人的手,在隐婆与南宫玉韬之后,一起走入了那白雾中。
失重感令她想要尖叫,胃好像都要顶上来了,她有种被拐骗了的感觉!就听那美女婆婆说了几句话,他们竟然就疯狂地往空洞里跳了。关键是变态表哥和战神大人还都是一脸“这很正常”的样子!回头她一定要找战神大人好好科普一下——长雪山这边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在白茫茫的恐惧与孤单中,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环住了她,将她搂到一处温暖熟悉的怀抱中来。
“战神大人……”孟七七呢喃着,把头埋在他胸前,听到他规律的心跳声,感到自己的一颗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别怕。”上官千杀在她耳边低声道,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
两人在白雾中落在一处柔软的草地上。
隐婆的声音穿过白雾,森冷地响起来,“我的玩偶呢?我的玩偶呢?”
孟七七与上官千杀对视一眼,南宫玉韬人呢?
在那落地的瞬间,南宫玉韬就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