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世独再次狠狠剜了赵无恙一眼,开始对着徐若麟告状:“徐大人,他是你徒弟?正好!所谓徒不教,师之过。你不晓得,他方才一上来,趁我不备就把我一拳打倒在地,害我屁股硌在石头上——现在还疼!我是大人不计小人过,不打算和他一般见识。可是你既然是他师傅,你还真的要管管。要不然纵容他养成这恶习,以后见人不顺眼就打,坏了太子的名声倒没什么,连带徐大人你也要被人背后唾骂是不是?”
徐若麟闻言,讶异地向赵无恙,问道:“怎的动人了?”
赵无恙有些不自然了。吃吃地道:“方才……我……我……”
“他不敢承认,我替他说!”苏世独道,“我方才见了司家姐姐,心里欢喜,就抱了下她。他见了,上来一句话全无,竟就把我打倒了!徐大人你说,这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我抱司家姐姐,要打也是徐大人你打我,他凭什么打我啊!”
“你再胡说!”
赵无恙的脸不停发黑,不止发黑,已经涨得黑里透红了。瞪着苏世独,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了。苏世独做出害怕的样子,一下跳到初念身后,从她肩膀处露出半张脸,冲他嘻嘻地笑。
徐若麟隐隐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眼赵无恙,见他拳头捏得紧紧,手背青筋直爆,显见是恼羞成怒了。想了下,对他温和地道:“方才你是不是把世独错当成男子,这才出手的?意并没错,只确实鲁莽了些。你虽是太子,但既然打错了人,先便是你不对。且你是男,她是女,你是主,她是客,你该道声歉才是,也好叫世独见识下咱们金陵男儿该有的气度。”
赵无恙紧捏成拳的渐渐松了下来。一眼初念,见她也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一时脸又有些发热,仓促地避开了目光,眼睛盯着地面,终于对着苏世独僵硬地道:“方才是我不对。你若不服,我让你打回来便是。”
苏世独听他开口了,气也就消了。从初念背后又跳了出来,大摇大摆到了他跟前,伸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笑眯眯道:“我向来不记仇的。你既认错,那就算了吧。只是还有一话敬上。你贵为太子殿下,往后做事,更须三思而行。切记切记!”
赵无恙这个歉道得来就勉强,此刻见她还用大人教训小孩的口气跟自己说话,胸中一口气憋住,差点没吐血。勉强忍住了,往后退一步,咬牙道:“承蒙你大量,我记住了。”
徐若麟见这两人虽还你来一言我往一语地,好歹算消停了些,也就不管了,到了初念身侧,望着她道:“我方下朝,顺道拐过来瞧瞧。你怎么样?”
今日这九华楼里,几乎齐聚了金陵所有的高门命妇。初念知道他不放心自己。便低声道:“我没事——那天你说的没错。娘娘方才……”
她说了一半,停了下来。徐若麟立刻明白了。微微吁了口气。柔声道:“你没事就好。那我先回衙门了。还有些事要处置,这几日回去可能会晚些。宫宴后你自己先回府。晚上也早些睡了,不必等我。”
初念嗯了声。对苏世独道了别。夫妇俩约好邀她做客,有空带她出去游玩后,徐若麟便送初念回九华楼去。
苏世独怔怔望着前头他夫妇俩并肩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唉,要是原来的那个司家姐姐也在,我便有了两个这样的美人姐姐,多好。”
赵无恙目光微微闪烁,从初念渐渐远去的背影上收回,斜睨她一眼,哼道:“你知道什么……”话说一半,猝然停了下来gvlc更…快;+。
苏世独倒并未留意他的口气,见他应自己的话,促狭地用肩膀撞了下他,喂了一声,“你方才为什么打我?你老实说,是不是妒忌我抱她了?”
赵无恙一张顿时又黑成一片,拳头在她脸上晃了下,咬牙道:“野丫头,你再胡说一句……”
苏世独哼了一声,朝他翘起尖尖的下巴,叉腰道:“你怎么样?打架吗?你当我怕你!”
赵无恙狠狠盯她。目光从她眉眼鼻唇一直往下,落到她平坦的胸部,扫了两眼,后鄙夷地勾了下唇角,一语不发地掉头便走。留下苏世独一人愣了下,忍不住低头一眼自己的胸,觉得并无异常,翘了下嘴,朝他背影暗暗呸了一声:“小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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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被徐若麟送至九华楼下后,复登楼返座。此时楼下诸般杂戏正至□。她的位置靠窗边,下去的时候,忽见一个宫人急匆匆登楼往霞天阁去。片刻后,便见萧荣被人簇拥着下来,往坤宁宫的方向而去。众人正疑惑不解,萧荣身边的大太监安俊回来了,笑容满面传话道:“春和宫娘娘十月胎满,方才正巧有了诞相,皇后娘娘亲自过去照应,怕是无暇分…身了。诸位在座太夫人以及夫人,但请自便。”
众人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么巧,竟是皇帝的另位妃子在这时候要生了。生孩子事大。怪不得皇后不顾自己寿筵未竟,撇下众多命妇们便先行离去了。知道今日这场寿筵就此便完了,当下纷纷起身,议论片刻过后,也就先后出宫离去。
初念一行人,仍坐舆轿从东安门出,回了国公府。当晚徐若麟回来得果然很迟,亥时中(晚上十点)才到家。初念这晚,倒没像先前几晚那样自己先睡,一直在等。见他回了,当即便朝他打听柔妃的生产之事。
“听说不大顺利。仿似一直在喊疼,喊得嗓子都哑了。连皇上都过去了。”
徐若麟一边自己解衣,一边道。
初念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他立刻向她,问道。
初念再叹一声。
“我想起今日皇后母仪天下的样子了。只转个身,她也要操各种各样的心。真当难为……但愿尽快过去吧。”
“你放心。在你,绝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他挑了下眉,似是随口,又似是认真地道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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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宫柔妃的生产之事,很快便取代皇后萧荣的寿辰,成了整个后宫,乃至朝臣都关注的大事。她一直熬了三天三夜,后终于生出了个小皇子。连日一直不停过问此事的赵琚闻讯,欣喜若狂。只可惜还没高兴多久,生出来的小皇子便脸色发黑,任太医如何抢救,也是回天无力,当晚便夭折了。赵琚自然难过,柔妃更是伤心欲绝,不顾产后大忌,哀哀痛哭不已。
赵琚一边心痛夭折的皇子,一边也是怜惜柔妃,已经接连几个晚上都陪在春和宫了。坤宁宫顶盘龙衔珠的藻井虽辉灿依旧,只或许是入了十一月冬的缘故,阳光照耀不到的角落之处,瞧着总似有那么几分寂寂。连一向神经大条的苏世独也仿佛觉察到了气氛的压抑,连走路都放轻了脚步。
萧荣当初命人将她召入京的时候,原就对苏家人说过要留她些时日的。这几日,萧荣自然也听到了苏世独和自己儿子相处不快的消息。问清那日的原委后,把赵无恙训斥了一顿,命他好生相待。自此太子见了苏世独,必定笑容可掬。连她经人提点后,装模作样要向他行礼时,也被他避过,口中连说不敢当。来这样好不过。但凭了苏世独的第六感,总觉得这个太子没表面那么简单。他越是对她笑,她便越觉毛骨悚然。尤其每回遇见时,他后必定不忘扫一眼她胸口,留给她一个疑似鄙夷的眼神。一回也就罢了,三回四回,难免让她印象深刻,到了后,让她觉得这样住在宫中极其郁闷。这日想来想去,终于下定决心去找皇后萧荣,说自己想去和司家的那位姐姐作伴。
萧荣问她原委,她自然不提赵无恙,只说自己闷了,且也事先约好了的。萧荣一来知道她和初念的关系,二来,觉得宫中接下来可能会有事要发生。便应了下来,派人去向魏国公府传递消息后,当天便用宫车载她送了过去。初念到二门处亲自迎她进去,领她拜望了司国太和廖氏。
苏世独仍是一身男装,初入国公府时,难免惊世骇俗,引得府里众人围观。连司国太起先见到这俊俏后生时,也被吓了一跳。等晓得她祖上来历后,这才释疑,忙命初念好生款待,又叫阖府上下不许怠慢了女将军的后人。虽有司国太这样吩咐了,只府里的丫头婆子们见了她,难免仍或掩嘴笑,或背过身去嘀咕几声。不过苏世独早习惯这些了,混不在意,见完了人,跟着初念到了嘉木院,被安排住在果儿旁上的一间屋里,拨了两个丫头过去伺候。
苏世独见这里规矩没宫里多,有初念、青莺和另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果儿陪伴,又徐若麟先前也答应过有空会陪她出游,虽则也出来了,当家的国公夫人廖氏似乎不喜欢自己。但反正不用在她跟前晃,这完全不影响她的心情。她便如老鼠掉进了米缸里,快活得很,简直乐不思蜀。
这日,恰徐若麟正好出了个短差,打发人回来说晚间不能回了。掌灯之后,苏世独和果儿青莺一道在初念屋里四人凑台打起了叶子牌,说说笑笑至戌时中,果儿和青莺各自回房歇了,苏世独却仍不肯走,说要和她睡一起。初念便应了。待各自盥洗过后,初念换了睡衣爬上床,却见苏世独坐在床边还不上来,眼睛只盯着自己的胸口处,下意识地低头了下,并无异常。便笑问道:“怎么了?”
苏世独听她发问,竟破天荒地现出了丝忸怩之色。哼了半晌,才低声道:“司姐姐,你我……前面是不是和你们不一样啊?”
初念一怔过后,才明白过来她所指为何。了眼她的胸部。虽被宽松睡衣遮着,但起来确实嫌平。按说,她也十五岁了,胸部不该这样仍这个样子。见她开口问了,想了下,便低声问:“你里头穿了什么?”
苏世独哼哼唧唧地道:“布条裹着的……”
“晚上也裹着?”
苏世独在她惊讶的目光注视之下,愈发忸怩。后终于点了点头,道:“去年起,我见仿似鼓出来了……不习惯……白日晚间都裹着……”
初念哑然失笑。
她从前在苏家住过些日子,知道她没亲娘。便问道:“你在家里便没年长人跟你说,不能这么一直裹着胸口的吗?”
苏世独摇了摇头。
初念又问道:“那你都这样束着,每月月事来时,不会胀痛?”
“月事?”
苏世独茫然重复了一遍。
初念见她仿佛连月事也不晓得,便凑到她耳边提醒了下,不料她听了,好奇睁大了眼,啊了一声:“流血?我从没有啊!”
初念这才明白,原来这丫头迄今月事竟还没来。想来在家中,她没了亲母,父亲虽宠爱,却也照顾不到这种事,她又一向以男人自居,这才到了这年纪还这样糊里糊涂。禁不住又是好笑,又是怜惜。想了下,便叫她上了床,躺在自己里头,放下了帐幔,把女人之事细细地说给她听。见她一惊一乍万分诧异的样子,忍住了笑,道:“傻丫头!你十五了,分明是个女孩儿,哪能真一辈子把自己当男人?快把裹胸的布条扯了,明日我给你做两件肚兜穿,比你裹得紧紧透不出气要舒服得多。”
苏世独嗫嚅着道:“我不习惯……要是我一直裹着呢?”
初念道:“那和男人有什么两样?趁早,听我的,赶紧拆了!”
苏世独眼前浮现出赵无恙着自己胸口时露出的鄙夷目光,心里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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