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融月回过神来,暗暗递给了南风一个感激的眼神,寻着小桌子上的精巧木棰,敲松了肖金柱紧绷的神经,撒娇道:“爹爹辛苦了,女儿给您捶捶背。
这下子五分火气也矮到了三分,对媳妇的马屁和女儿的殷勤很是受用,捻起惯常的茶壶,吸了一口茶水,他喜形于色,张嘴道:“老爷我是清水镇有名的君子,谁人不知。”
眼见局面得到了控制,肖金柱不再发火,大伙都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如花悄悄把地上的碎瓷片扫去了。
正叹息间,见周氏急急从床上下来,动作完全不像一个久病之人,穿着中衣,头发散乱,看不清脸上神色,也摸不清她想做什么。
待南风有动作时,周氏已经跪在地上朝肖金柱砰砰磕了几个头,大喊哀求道:“老爷我死给你看,我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几个起伏间,石板上染了红。
在场之人实没想到周氏还有这后续,南风和如花左右搀着,把还欲挣扎的她扶上了床。
肖金柱铁青了脸,对周氏自残行为不但没有半点怜惜,反而厌恶道:“成天哭哭啼啼,要死要活,老子我看着烦,你好好待着吧。”说罢,头也不回走了。
好吧,她无话可说了,明明局面已经控制了,明明公公已经喜笑开颜了,婆婆的脑子是被鸡啄了吧。以南风两世的经验,吵架的两人都觉得自己有理,都想说服对方,问题是夫妻间吵架,公公又是个要哄着抬着的脾气,婆婆你又何必不给他面子呢,说句不好听的,她受的苦,有一半是自己找的。
别看额头上冒了血珠子,也就是磕破了皮,青了。看着吓人,其实不要紧。融月给娘脑门上缠了圈纱布,血就止住了。之前没现身的月娥突然又出现了,甜言蜜语给周氏一顿好哄,看的南风气不打一处来。
王氏抓起南风的手,帮她茶杯倒了一杯水,道:“可是吓着了,方才你胆子真大。”
南风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周氏的下跪磕头确实吓人。
“我说话直,你别见怪,我知你是个聪明人,不过有些事还是少管为妙,省的惹了一身腥。你今个出头,那位可有领情。所谓夫妻吵架乃是常事,外人不好搀和,也不该搀和。”王氏正色道。
南风脸上惊惧未消,拈着杯子,苦笑道:“让嫂子担心了,没吓着我侄儿吧。嫂子说的事,有些事轮不到我管,只是摊在头上没办法。不然日日不得安宁。日后我得注意些。”
王氏抬头,见她雪白小脸嫩能掐的出水,让人又羡又爱,“你是个胆大心细的,”扫了一眼诸人,“嫂子只盼着你好。”
上午的惊吓过去,南风努力加餐饭,最近她每餐都吃两碗,荤菜素菜搭配着。身子就像迎风舒展的柳叶,个头拉高,骨肉匀称,和融安站在一起,既相配又惹眼。
月娥吸着筷子,又往桌上碗里翻翻捡捡,夹起一块五花肉,放到嘴边又丢在桌上,皱眉不语。
周氏不悦看着如花道:“怎么做菜的,尽做姑娘不爱吃的。”
“那可真不好意思,我们家天天都是吃这些,来客人也是这么吃,许是月娥姐姐吃不惯吧,只怕家里的饭菜才和胃口。”融月嫌恶不满,对月娥这种碗碗都要沾口水的行径很不满。
“食不言,寝不语。”周氏清清嗓子,笑道:“月娥你要不习惯,等下让如花给你做,别客气。”
要真会客气就好了,南风望着眼前发火的月娥也很烦。中午如花给她单独炖了鸡,这位姑奶奶才有了胃口。人生说来说去不过吃睡二字,解决了吃,睡的问题也来了,不知以前她来做客是睡哪里,前头陪着周氏睡了几晚,如今肖金柱回来了,自然是不方便。融月和她不对付,也不肯一起。周氏要南风安排。
怎么安排,睡客房,姑奶奶嫌简陋,要新床新被新屋子,总不能自个腾地方。最后实在无法,只得把黄氏陪嫁里的一床新被给送到客房去,打扫了半响,累的直不起腰,屋子光亮可鉴。
“什么,你就要我睡这里,先不说我是亲侄女,好歹也是你姐姐,这么点破烂就想打发我。”月娥这番来一是想来和周氏修补关系,二是想来跟南风学学怎么做媳妇。她娇生惯养习惯了,坚持不吃亏,不吃苦,觉得哄好了姨妈,就能在肖家横着走。
南风没好气把抹布往她身上一甩,笑的云淡风轻,“姐姐是肖家的客人,可不好好招待着,被子是我的嫁妆,头一回给铺上了,客房么,我也打扫了半天,保管沾不上半点灰尘。哪里对不住姐姐了么。莫非姐姐是要睡到我屋子里去,只怕夫君不方便。”
月娥不得不承认,南风说的有道理,她在强,也是个客人,总有要走的一天,能逞威风的次数有限。
亲疏有别,世上就是如此!
磕破了头的周氏和肖金柱居然又合好了,南风大吃一惊,看来还是二嫂看的明白。月娥的成亲之期越来越近,她却不肯回去,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摔东西,给冷脸。南风每天见她如无物,实在被恶心透了,寻了一日去找桃妹诉苦。哪知桃妹也是一肚子苦水没处说。
☆、49、极品成堆
49、极品成堆
南风噼里啪啦倒豆子一般把家里闲事说了;心里才好受些,拿眼去看桃妹。只见她一身半新不旧的花布棉衣;针脚处缝的密密的;没有补丁;比起未出嫁时又好了很多。眉眼散开,脸色自然晕着两团红晕,如果忽视蹙起的眉心,是欢喜的新媳妇样。
她一时有些发愣;抬头见南风期盼的眼神才回过神来,方才的话只听进去了,后知后觉回想起来;抬手给小姑子续上茶;才要开口。一道粗嘎的妇人声音插了进来;“姑奶奶好,来,大知,小知,喊姑姑。”
原来大堂哥牛狗娃家的刘氏,那张脸活像个猪腰子,此时带着两个吸鼻涕的小孩站在门口张望。
成亲都有一个多月的,怎的,他们还没走,南风心里狐疑,面上含笑,把两个孩子唤来,“快过来,别站在门口冻坏了。”
桃妹赶紧起身,又在火盆边加了几把椅子,泡茶送水。
大知是个男娃,挂着鼻涕冲了过来,小知躲在刘氏屁股后头不肯出来,被娘使劲一拉,哭的震天响。
“没用的东西,就会哭哭,你娘还没死呢。”小知被夹在刘氏腋下进来了。
两个孩子大抵是从泥巴地里滚出来的,身上的衣服灰蒙蒙,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就是脸上手上找不出一干净地。南风本欲开口想孩子细细再吃,却没想到两个孩子动作飞快,原本八珍果盘里的吃食一眨眼不见了,就连点缀用的红枣也没影,全进了兄妹俩的口袋。
诚然,南风也是苦过来的,见孩子喜欢好吃,倒也高兴,并没有什么意见。
大知吃了两口,眼睛滴溜溜的转起来,黑乎乎的小爪子弹起炒熟的小黄豆朝妹妹眼睛弹去。
唬的南风心蹦的老高,眼睛岂可这么玩的,幸而没什么准头。
她拉着孩子正色道:“大知,粮食得来不易,万一伤着妹妹就不好了,以后不许这样了。”
那孩子上下朝南风打量一番,叉腰学着妇人样,朝姑姑吐起口水,得意洋洋道:“你算哪根葱,刚管爷爷的事。爷爷高兴就咋样就样,吃不完就来丢。”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往上窜,南风倒抽冷气,那小儿脸色的轻蔑真真让人讨厌。因从小照顾两个弟弟,她素来喜欢孩子,即便对伯娘一家没好感,却从未把气撒到孩子身上。她不欲与小儿置气,似笑非笑看着堂嫂刘氏。
“你这个小冤家,胡说什么。”刘氏口里骂着儿子,面上含笑,本来怕娘骂的大知尤受了鼓励,竟往几个大人杯子里吐口水。
南风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桃妹是一副见惯的样子,刘氏满不在乎笑道:“姑奶奶你被生气,这孩子是被我惯坏了,其实是个好的。”
真真是好教养!南风是头一回见这阵势,头一回见人无赖的理直气壮。
老话说的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
南风忍了又了忍,一张脸憋的通红,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拿眼示意桃妹,“我家里事忙,就不打搅了,先回去了。”
“我送送姑奶奶,外头风大,嫂子你带着孩子歇着吧。”桃妹忙不迭起身对刘氏道。
刘氏不过抬手做了要起身的样子,听了桃妹的话,笑哈哈的点头,一脸不舍道:“姑奶奶好走,我就不送了,常来常来。”果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桃妹把南风送到大门口的柳树下,叹气道:“南风,你别往心里去,两个孩子不懂事。”
“我跟两孩子置气什么啊,不过,你们都成亲一个多月了,怎的他们还在这里,瞧这样子,是要长住。”南风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劲。
桃妹欲言又止,眉心弯出几条道道,低声道:“你哥的意思是两家人一起有个照应,他白天出门做事,怕我闲的慌,有人说说话也好。”
这话一听就不是桃妹的原话,南风知道她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绝对不会拐弯。哥哥是个老大粗,要说疼娘子她信,也不会这般体贴。南风以前是个火爆脾气,别人一点就炸,不仅伤了别人,更是亏了自己。于是逼自己改,每回心里有什么话,都是要在脑子里转三个圈,趁功夫将人从脚趾头到头发丝看清楚了才开口,渐渐的,她也摸出些门道,比如同样是一句话,从身份,场合,语气考量,能得出很多意思,更有趣的是小动作,那是瞒不住人的。方才桃妹说这话的时候犹豫了会,手不自觉握成拳头。
“两家人一起照应,那感情好,我且问你,家里嚼用怎么来,是各出各的,还是哥哥一个人出了。”南风直接了当问。
桃妹眼皮眨的飞快,别过脸去,勉强挤出一抹笑,“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呢。”
那就是全是哥哥出了,这是放在北风身上不出奇,没成家前,哥哥身上是存不住钱,都让大伯娘给搜刮去了,如今么,只怕出钱出习惯了,根本没觉得有什么。没成亲前,南风帮着哥哥存了些银子,成亲之后,银子都交还给了他。
南风一时也觉得头疼,哥哥已经成亲,妹妹怎好插手管,她抬头看着桃妹,认真道:“亲兄弟还得明算账,有些东西还是算清楚好,升米恩;斗米仇。”
桃妹点点头。
南风也知她的难处,谢奶奶如今还在孙女家住着,有些话她便没有立场说。
“对了,我还有件事要说,就是这个月十四,嫂子和哥哥来家里头吃饭吧,原本不知堂嫂子也在,若她肯赏脸,也要一起来。”三月十四是南风十六的生辰,这是她嫁过来的第一个生辰,融安的意思是去请客去清水楼吃饭。南风好说歹说,这才劝住,又不是什么整岁生日,何必铺张浪费,再者来的都是亲戚熟人,还是在家里自在些。
桃妹笑道:“那是定要来的,也不知那日是哪个小寿星长尾巴,我倒是要瞧瞧。”
小儿生辰才说长尾巴呢,分明是取笑她,南风也不恼,有意无意瞄着桃妹的肚子道:“嫂子到时可要多吃两碗,把小侄子的份要吃去。”
两人说笑了几句,纷纷作别,不紧不慢在街上走着,正值三春,微雨如酥,洋洋洒洒如烟似雾,街上的行人大多没打伞,三五成群拢作一堆,大多谈论的是外出踏春的事情。如今天不冷不热,草新青黄,花枝初绽,莺歌燕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