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您醒醒!”玉燕唬了一跳,连忙接住软了身子的六少夫人,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几枚乌黑的药丸子。合着玉兰花茶杯的水灌了下去。
一直躲在隔壁的看好戏的南风趁着那李婆子守在院门口打瞌睡之际溜进了丁字号禅房,她手拿一根长板凳,朝玉燕的后颈脖砸了下去。
这一切变故发展的太快!云秀呆呆看着南风,指着她道:“南风,你做什么!”
真是傻人有傻福!原来,南风用首饰把那李婆子引开去,把那药粉倒进了玉兰花杯里,把香粉放在纸包里,一直躲在隔壁看好戏。现在么,六少夫人喝了那药!
“傻瓜,那杯子里的水有问题,你闻闻。”云秀凑着那玉兰花杯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酸味。当下吓的脸青白,眼泪不要命的往下掉!还知道不哭出声,南风没有时间解释那么多,对她嘘声道:“我去把李婆子引开,然后回去,你不要说话。”
“李妈妈,李妈妈,事情已经办成了,就按之前说的办。”她捏着鼻子在门里喊道。
李婆子揉了揉松弛的眼皮,往青草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四下张望,见无人路过,方哑声道:“姑娘放心,我李婆子办事您放心。”
又过了半响,李婆子脚步声去而复返,只见她谄媚道:“姑娘,您的声怎不不对了,老婆子这里有一味药,专治嗓子的。”
南风学着玉燕说话的口气,颐指气使:“别误了夫人的正事,那药且给我留着,还不快去!”
打发了李婆子,南风合计着要这两仇人吃吃亏,杀人她不敢,不过借刀杀人么!嘿嘿,禅房不大,一床一桌一柜四椅,南风脱掉玉燕的褙子,揉成一团塞在她嘴里,又把外衫罩在头上打结,脱掉裤子剪开绑住手脚,最后塞进空洞洞的箱子里,捏着鼻子恶狠狠威胁道:“你若出声,外头全是人。”
至于六少夫人么,就更容易了,指挥云秀合力搬**,依样画葫芦,塞嘴绑手,那金贵的衣衫和名贵首饰也全收了,侧身对着墙,青丝覆面,谁也看不是那位高贵的少夫人。
做完这一切,依旧把门合着,两人从禅房出来,南风指着院外茂密的竹林道:“你先在这看着,别出声,我去叫人过来。”
云秀不知她这么做用意何在,但是好歹分的清,明白南风是自个的救命恩人,眼泪汪汪道:“南风姐姐,以前是我不懂事,对你不好,今个要不是你,我我。”
南风送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脚下生风往前殿走去,李婆子和玉燕的话并未透露全部信息,究竟下一步是做什么,她猜不准。猜不准没关系,她有办法,前世自己是怎么死的,这辈子就怎么还回去。
此时已近午时,前殿求佛之众不少,因上月梁老太太七十大寿之故,梁家给南寺上的菩萨重塑了金身,今日重新开门迎香客。南风往人群中看去,正好见着了走街串户的卖花的赖婆子,融安曾治好了赖家小儿的腿疾,因这层缘故,每每相逢必笑脸相迎,诚挚道谢。
“婆婆,您也来上香啊,听说午时丁字号禅房会有真佛显真身,再不去就晚了。”她故意凑在那婆子耳边道。
卖花的婆子一向嗓门大,咋闻这好事,不由激动嚷了出来,在场的人都是极信这一套了,人人激动不已,小沙弥们更是冲在前头。
这一来一去没花什么功夫,禅房一带静悄悄不见人影,不知是谁带头打开丁字号禅房,在地上翻滚两条白花花的肉虫愣在当场,露出了真容。
“嗬!乖乖!居然敢在佛门清静之地做这等勾搭,真是伤风败俗!”冲在最前头是已成亲的粗壮妇人,个个膀大腰圆,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那凑趣一般的目光嫌弃的瞥向果身的两人,在外围看热闹的闺女闻的此言皆面目通红,跺脚飞跑了。
那小沙弥们或垂头念经,或奔走呼人,最作孽的是那些流氓地痞了,个个斜眉歪眼怪笑,道:“哎呦,我的亲娘,这不是谢掌柜么,您道会找地,就是这娘们,道是什么天仙,哪里来的皮打皱的婆娘。”
禅房只有巴掌大,连个遮盖的被褥也被人拿走了,此时被万人瞩目的两人恨不得以头抢地,羞愤欲死,就是那妇人命好!当场气晕了过去。
南风见热闹看的差不离,脱身离开,忙去竹林里找人,云秀穿着青色衫子窝在竹林的角落里暗自垂泪,听见她的声音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含糊泣道:“她带男人进来了我看见”
六少夫人的计划是先给有孕的丫鬟送药,再把六少的奸夫送作堆,最后嘛,引六少亲自过来看,真真是一朵清纯无邪的白莲花,红脸白脸都自个唱了,只怕这药不是落胎药,是催情药。亲眼目睹这一**的云秀怎能不后怕,她不敢想,若是今日没有南风,死在里头的就是自己。
往往一个强势的母亲养出的孩子性格很懦弱,谢云秀就是如此产物,唐氏的爷爷是唐家庶子,父亲是庶子,就连她也是姨娘生的东西。看不起庄稼汉,瞧不起农家妇,行事跋扈,为人刁钻。云秀偏就是耳根子软,性格软,没见识没眼光,活脱脱井底之蛙,把唐氏的话奉为圣人之言。长相性情皆无趣,唐六少根本看不上眼,也就是两月前,才与酒醉的六少有了一夕之欢。破了身的妇人没来葵水,每每欲呕,庄上的婆子便把这事告诉了上头的主子。南寺之行,乃是六少夫人谋划得来。
泣不成声的云秀半个身子倒在南风身上,她透过朦胧的泪帘向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堂姐看去,她的眸光里盛满了痛惜和怜悯,这般真挚的神态把她震住了,记忆中便没有人这般看过自己,亲娘唐氏只有顺着她的时候才会有笑脸,堂姐月娥把她呼来喝去当猴耍,好姐妹柳青说话阴阳怪气时冷时热,这个被人背地喊拖油瓶村姑叫花子狐狸精的姑娘,是真正把自己当人看。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是我糊涂,以前”潇潇竹影映在脸上斑驳支离,飒飒的竹叶划动声几乎淹没她的低语道歉。
南风无所谓的笑了笑,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遭遇相同命运的姑娘,喉头哽咽,涌上一股腥甜,费力的咽下去,道:“你接下来要怎么办,要不要去三家村待一段时日,养胎也好。”
云秀点点头,又摇摇头,两只眼睛凸的恐怖,像只吐信子的蛇,“我回去,只怕娘也会把我赶回来,孩子是唐家的,我走不掉。南风姐姐,你放心,回去之后就装晕装睡,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南风也知道,若是自己,天涯海角逃了。可是云秀是云秀,南风是南风,救的病,救不了命!她肚子里的孩子注定离不开,这番六少夫人已经威胁不到她,也算一条生路。
“嗯,你有事就要人去清和堂找三生,他是你姐夫的师弟。我送你回去罢。”说罢两人出了竹林,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开。
坐在石凳上略略歇了会,对好了台词,忽闻一女声遥遥而至,只见她踹着粗气走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不着痕迹打量了云秀一眼,眉尖高高蹙起,娇笑道:“妹妹,怎么会在这里,好端端的到处跑,小心肚子啊。”
云秀虽已恢复了平静,被柳青一挑刺,未向平时那样小心赔罪,不冷不热道:“这话怎么听着跟盼我出事。”
柳青趾高气扬惯了,酸话辣话没少说,被呆头鹅回了嘴,脸色黑了,到底是心里有鬼,敲了小鼓,把视线转向旁边的妇人,咦,不是冤家不聚头,怎的是她。当下委屈道:“是我的错,当心妹妹身子,说错话让你不高兴了。说起来这世道人人如此,穷乞丐没人理,富老爷人人喜,妹妹发达了,有些人就忍不住。”
话未说开,意思是人都懂,把自己那点小心思歪到别人身上。同甘共苦过的两人的感情不比当初,不待南风开口,云秀就不高兴了,“姐姐这话说的是,你以前要我端茶送水,现在给我端茶送水,真真这个理。”
配上那副天真懵懂的表情,真是绝了,南风忍俊不禁,眯眼笑道:“多日不见,柳青还是喜欢柳叶眉儿肚兜啊。”她压箱底还收着一个呢。
夏衫薄,加之汗透湿背,里头的嫣红肚兜若隐若现,最是**,柳青本存了给六少看的心思。气的肚腹胀气,像只癞**,就要骂人。远处一男子声音传来:“贱人,快把人带回来!”
南风循声望去,焦头烂额的唐六少头上绿云滚滚,好看!真是太好看了!不会、、、
☆、76、心有余悸
76、心有余悸
作者有话要说:我解释下,六少夫人下春药给云秀,结果被南风捣乱,自个喝了。然后她和谢天明滚了床单,到底做没做,不要紧,名节是没了——
晋人重姿容;认为人美才有才华。所谓相由心生,又有多少人被这句话欺骗呢?南风恨透了唐六少;也不得不承认这厮好样貌。方脸厚唇;深眸浓眉;只要看人,便是一副情深脉脉模样,笑语间那女子的抗拒的心如樯橹灰飞烟灭。好一个红尘翩翩公子,引得无数女子竟折腰。而立之年;还如单身汉一般潇洒自如。
如今置身事外,方恍然大悟,他是深情不达眼底;举手抬足漏了轻浮。她低了头去;在云秀手心握了握;翩然而去。
南寺是百年宝刹,发生如此丑闻,实有损清誉,前殿上香的人少了大半,徒留一地纷乱的脚印。婆婆周氏显然等她已久,脸色有些阴沉,发牢骚道:“寺里人多,别是冲撞了。彩凤到处找你都没看到,可把我们急坏了。”
话里的责备也是围绕着关心来的,南风扯嘴皮子做个笑的样子,有气无力道:“怕是今个起的早了,一直闹肚子,让娘和大**久等了,是我的不是。”
天未黑就起了身,一路马车奔驰,接着赶山路,再加上劳心费神经历两桩事,到现在颗粒未尽,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脸上隐隐透出一股青色。实在是倦极累极。
覃氏听了婆婆的话,目光不敢对准南风,到底还是心虚。
“唉,你们年轻轻轻的不保养好身子,尤其是南风,你还未生孩子。今个没素斋吃了,唉,我这里有大师开光的平安符,你戴上。”说罢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红线编织的符纸,亲手挂在她身上,末了,还把她被山风吹乱的鬓发勾到耳边。回头对如花道:“你扶着南风下山,她要走不动,你就背一会儿。”
这样好的待遇,只怕能赶上融月了,南风心里乱的不行,半响才反应过来,想要道谢的时候,几人已经走到了山腰。
一路无话,身心俱疲,到了家里,略灌了几口水,日头还未下山,便一头栽在了床上。
人有好坏之分,在人民口耳相传的故事里,好人有好报,坏人遭了天谴。南风只是升斗小民,命如草芥,死在恶人手中,无法反抗。历经世事,她慢慢悟出了真谛,人之一生,虽说天定路数,自身也是个变故。若是前世的自己不那么贪心,不那么愚昧,也许不至如此。这一世,她踏踏实实的活着,虽也并不事事如意,但走出了一条新路,有贴心的夫君相伴。报仇!始终是她心里一道一碰就痛的伤口,要动,就是以卵击石,舍不得冒这个险。可是老天爷把机会送到她手里那高高在上的六少夫人灰头土脸过完下半生,李婆子和玉燕不会有好下场她救了云秀,也是救了自己就算去阎王殿前上刀山下油锅,也再所不惜。
她听见耳旁呼啸的风声和凄厉的嘶吼,火红的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