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是个王爷?会不会是找错人了?不要说礼仪,这男人甚至连一点最基本的皇家家教都没有。
站在他面前频频皱眉的凤楼,仔仔细细地把他给打量过一回後,还是很难说服自己他就是她要找的对象。
太子卧桑的德行让朝中人人推崇备至,而这个太子的亲兄弟,却活脱脱像个草莽野夫,不然就是从某个蛮荒地带流放回来的退化蛮子,此人的言行举止还有外表,皆与他尊贵的身分……怎麽看就怎麽不搭。
终於挣扎坐起身来的霍鞑,在见著眼前还站了个人後,一手抚著抽搐个没完没了的居心,臭著一张阴了半边天的大黑睑,心情恶劣到极点地张大了嘴准备开骂。
「我不是说——」眼球终于恢复聚焦功用,吼声突地降了个大调,「你打哪冒出来的?」怎麽换人了?
凤楼并没有回答他,谨慎地选择以无言代替可能会招来更多炮灰的言词,神色百般复杂地在心中计较著不接这件圣差将会有什麽後果,并且不时打量著远处的王府大门,默默估计它离这里的距离有多远。
强忍著极度不适的霍鞑,耐性在她看似一发不可收拾的沉默里,彻底被她消磨殆尽。
他凶蛮地摔著火字居,「你是哑巴?口齿有障碍?还是你姓晚名娘,所以天生端著一张被阎王讨过债的冰块脸?」
原本自认有泰山崩於前而不乱本领的凤楼,忽然不再确定自己是否具有这项本事了。
「敝姓冷。」命自己无视於那张摆在她面前的恶贼脸後,她僵硬地朝他欠了欠身。
他捧著抽痛不停的脑袋瓜继续戕害她的听觉,「谁管你是哪蹦出来的魑魅魍魉?从哪进来的就照原路滚出去,本王今日不见客?」
且慢,姓冷?
吼完人丝丝理智才溜回脑海里的霍鞑,大愣不解地回想著这个让他一想到就觉得头皮发麻的姓氏来由。
「她姓冷?」不好,前些天太子好像有跟他提起过这个姓氏。
「这是她刚才交给我的拜帖。」善解人意的宫罢月在他的脑袋罢工成一团浆糊时,在他面前将一张刺目的拜帖摊开让他过目。
「冷凤楼?」他的瞳人直瞪著拜帖上头要命的三个大字,「那个牢头?」
宫罢月同情地颔首,「就是圣上派来盯著你的那个牢头。」
糟糕,吼人之前没事先探听清楚来将的底细,没想到她背後的靠山比他还来得硬,霍鞑忙不迭地回过头来想亡羊补牢。
「冷——」咦,人咧?
宫罢月好心地拍拍他的肩头,一手遥指王府大门前那抹快速离去的纤影。「在那。」
报到完毕,评估工程也已做完的冷家姑娘,老早就收工走人了。
霍鞑二话不说地立刻跳起拔腿急迫。
「你上哪去?」狂追至府门前硬是把人拦下来的霍鞑,气喘吁吁地将睑凑在她的面前问。
「我正照王爷的旨意准备滚出震王府大门。」凤楼淡淡轻应,绕过他继续往前走,但很快的又遭人拦截住。
一团黑云降落在他的眼眉间,「滚出去後你打算去哪?」她不会是想去告状吧?
「翠微宫。」她冷冷一笑,「我要去向圣上禀告你这位主子我服侍不来。」
「你想把我退货?」霍鞑哇啦啦地扯开嗓子大叫,「都还没试货你就想直接把我退货?」太不给面子了!他连十次御状都还没犯满或是让她参到任何一笔,她居然把他转让给别人!
「正是。」凤楼掏掏又遭受雷公吼的双耳,在他不肯让路而走人不成後,脚跟顿然一转,转向走回站在原地看戏的宫罢月面前,「请问贵府有没有笔墨?」
「有啊。」宫罢月不明所以地自桌案上取来一支毫笔递给她。
「多谢。」她不疾不徐地自怀中掏出一本摺子。
「喂喂……」霍鞑头皮发麻地看著她手中那本眼熟的金黄色圣摺,「喂喂喂!你拿这出来做什麽?」
「准备参你一笔。」这种德行、这种仪教、这种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皇家的蛮人举止,她太有必要向圣上好好报告一番。
「冰块姑娘,别冲动嘛,咱们有事好商量……」霍鞑当下换上了一张极度谄媚的笑睑,趁她不能适应的杏眸圆瞪时,一手抽走她手中的摺子,一手将那支笔扔得老远,再亲热无比地揽上她的香肩。
凤楼捺著性子,极度忍耐地瞪著此刻在她面前招遥,赤裸又壮观的结实胸肌。
太……刺眼了。
一个男人,一个赤裸著上半身的男人就紧黏在她身边,她在心底默默期待他能快点离开她,或是去找件衣裳搭上,可是在等了半天後,他似乎没有要收拾他这一副见不得人模样的打算,这令她忍不住主动动手帮他把敞开的衣襟拉上,好让他别再来污染她的视觉。
就在她的指尖碰到他裸胸的瞬间,自手心里传来一份意外的感觉,他挑高了眉低首往下看。
凉凉的……
「真的假的?」他满面诧愕。
「什麽?」她纳闷地看著他那跟书皮一样的脸皮,完全不解他又是为了什麽而再度变了一张睑。
霍达冲动的一把捉住她的柔荑,将它禁按在胸前,让她清凉的五指贴平在他的皮肤上。
此时此刻,凤楼的秀眉不再只是初时的微蹙,而是恼怒地紧敛,她忙著想让自己的小手自巨灵掌下逃脱。
「别乱来。」拉著人家的手去摸他的……呃……他懂不懂什麽叫羞耻?
好不容易才掰开他的大掌,正当凤楼准备转身离去时,她忽地被人旋过身,同时一阵强大的力道也施加在她的背脊上,令她一骨碌地撞进一座类似铜墙铁壁的胸怀里。
「你……唔……」险些撞岔了气的凤楼,整张秀容亲昵地埋在他胸膛硬绷绷的肌肉里,害她硬僵著身子,尴尬得差点自头顶冒出热气来。
拥著她清凉似水的身子,霍鞑瞪大了眼眸,并为自己前所未有的大发现感到兴奋不已。
他真没有弄错,这个小牢头略略低於常人的体温,不但让他抚摸起来感到无比的清凉,连带的,在拥著一身清凉的她入怀後,冰镇的感觉也让他痛苦不堪的头疼消失了,这样抱著她那麽久,她的身子还是冰凉凉的,体温一点也不受他的影响上升半分,依旧沁凉得有如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
「你居然具有消暑的作用!」鞑霍用力地将她搂个死紧,遏止不住心中狂喜地放声仰天长笑。
「我喘……喘不过气……」微弱的抗议被掩盖在他洪亮的笑声下。
他迫不及待探下头来,兴匆匆地与她讨价还价。
「小牢头……不,冷家姑娘,刚刚纯属小误会,来日方长嘛,你的那笔御状咱们就节省著点用吧,头一回见面,用不著送我那麽贵重的厚礼是不是?」才见面就参他一笔?此计不行万万不可,她太罕有珍贵了,他说什麽也不能让父皇把她换人,那十笔御状他要留著自己用。
「请你放开我。」挣扎无效、话题不通後,凤楼冷静地选择以言语自救,希望他多少能接受一点理性。
霍鞑却巴不得马上与她产生极度亲密的关系,「既然往後咱们主仆之间会再亲热不过,你还跟我生疏客套些什麽?来来来,别跟我客气,咱们再多亲近点,贴得愈近愈好,最好是你这辈子就这麽一直巴在我身上别离开!」
凤楼的火气终於被他卯了上来,生平首次,她发现她居然也有扯开嗓子冲动大叫的一天。
「放、手!」这人到底是蛮子还是皇室流氓?
发现怀中佳人脸色已然变天之後,霍鞑马上改采怀柔政策,进行收揽人心的重要工程。
「冷家小卿卿、凤楼大美人……」不行不行,气跑了她,他打哪再去找像她这样的人才?这个牢头说什麽都要留下来好好利用。
「冷凤楼。」人家不领情。
「你……」正想再接再厉时,他的两眼忽地被她颊上那道还未收口的伤痕吸走视线,「你的脸是怎麽回事?」
她没好气,「你伤的。」不说她都忘了,她还得快点回府去疗伤,不然在脸上留下一道长疤可就不好了。
「我伤的?」霍鞑试采地以一指轻触她的面颊。
粗糙的大掌和颊上的伤口令她感到微微刺痛,她不适地半合著眼睑,霍鞑的眉心则因她的神情而紧锁成一条水平线。
「就是你做的好事。」宫罢月突然把话插进他们两人之间,盘算的眼眸直在他们两人身上来来去去的。「王爷,她可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你打算怎麽对她负责?」或许,他是该藉这机会把王爷转让给别人消受了。
霍鞑沉默了一会,半晌後,他忽两朝她漾出坏坏一笑。
「你认为我该怎麽对你理赔才较合适?」既然已经相中猎物,的确是该想办法把她扛上贼船。
凤楼的额际微微沁出冷汗,不安地盯著他冲著她咧笑的白牙。
「不必。」黄鼠狼也比他现在的表情含蓄多了。
「不不不,负责是一定要的,本人相当乐意对你负起这个责任,快别跟我客气了,把你的条件说来听听吧。」他啧啧有声地摇首,并把想逃跑的她再度拉回面前来。
「别拉著我。」她丢脸的发现她开始与他拉拉扯扯。
「说嘛,你不说我怎知要怎麽对你负责?哎呀,别走得那麽快嘛,咱们再亲热一下……」巨掌一把将她拐回赤裸的胸膛上贴著。
「你——」由於太过震惊他不伦不类的言词与举动,她倒吸一口凉气。
霍鞑恣意地将她环紧,一迳享受著她清凉的体温并自我陶醉著。
「啊——这感觉太对劲、太舒服了……不要动,哦……以後你就这样天天趴在我身上……啊啊,别动别动,我和你只有一腿怎麽成?快把另外一腿也伸过来……」
无耻……无耻的功力简直令人咋舌!
决定就忍受这麽多的凤楼,当下决定放弃这件圣差,并且放弃得很、彻、底!
在察觉到霍鞑已开始不安分地以身子与她厮磨时,她两掌使劲地按在他的胸膛上,将自己遭人强迫贴在他胸前的粉颊拯救出来,但紧箍在她腰际的巨掌却丝毫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她咬牙怒吼,「再黏著我不放手,我就直接到圣上面前参你一笔!」
恶灵速速吓退,并退离她三大步举高双手示诚。
凤楼高高抬起小巧的下颔,扭头一甩,笔直地朝王府大门的方向走去,可走没几步,後头便传来一阵亦步亦趋的鬼祟脚步声。
「你!」她突地停下脚步,并且回过螓首来,抬起一指用力地指著跟踪者的鼻尖。
霍鞑呆愣愣地僵住尾随佳人的步伐。
「就是你!」在他眼珠子骨碌碌朝四周打转时,她更用力地指著他!「不准动,站在原地不许跟过来!」
无耻、卑猥、下流……这种入她才不要服侍!她要抗旨,就算会被圣上杀头她也要抗旨!她绝不留在他的身边遭受他的污染!
「慢著,就算要走你也留句话呀!你还没说我该怎麽对你负责!」不敢造次的霍鞑,在她姑娘再度走人前留在原地兀自嚷嚷。
「随便,看你的诚意。」她烦躁地应著,转身走向府外的步子一步也不敢停留。
望著她似被恶鬼追逐而急急落跑的倩影,霍鞑诡异地笑了。
「呵、呵呵……」讲、诚、意?他这个人什麽不多,就属他的诚意最是多,而且,还多得过剩。
望著一模一样的悲剧剧码又在眼前上演,宫罢月不胜歉吁地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