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不可能?」他没好气地伸指点著密函的最下方,「你仔细瞧瞧那是哪一座宫的宫印。」
她顺著他的指尖往下看去,果然在下方瞧见了一枚朱雀宫徽。
太极苍龙,大明白虎,兴庆朱雀……
「南内兴庆宫……」在脱口而出时,她的双手不住地打颤。
「兴庆宫现由谁主宫?」宫罢月再进一步地证实她的疑虑。
「南内大老们……」她讷讷地应著,芳容血色尽失,不得不同意他所说的都是真的。
密函中写著,南内的大老们,打算联合玄渚兵变,先率联军攻回幽兰宫斩下霍鞑的首级,接收南蛮中军整备好军力後,便欲挥军北上直取翠微宫,玄渚的不战而降,只是这计划中的第一步。
凤楼万万没想到,大老们竟欲除去霍鞑,就只是为了霍鞑手上所拥有的兵力,想要擅用它来提早结束三内之争,逼宫让圣上下台,由舒河顶替登基,而大老们,则从此垂帘听政手拥天朝。
怪不得定国公会为了屈屈一介监军而特意南下,怪不得韦弁会想捞过界捞上一份军权,这根本就是他们所计划好的。
为了夺得再一次宫变所需的军力,他们竟想杀死霍鞑。
凤楼不禁感到心寒,怒力想著该怎麽阻止这件事,以保霍鞑一命,她并没有忘记,她会出现在霍鞑的身边,就是为了保护霍鞑,可是现在,她不只是要保护他的人,她还要试著去安慰霍鞑那颗因遭人背叛而被伤的心。
她不愿儿到开朗快乐的霍鞑,脸上将会滑过一丝的伤心。
「现在你还会说不可能吗?」看她已明白了,宫罢月收回后函淡淡的再问。
她极力压抑下内心的震撼,「霍鞑知道这件事吗?」
「他已经知道了。」
霍鞑清冷的声音,缓缓自她身後传来。
凤楼迅即回首,愕然地看著不知站在帐门前多久的霍鞑,正用一双因愤怒而烧红的眼睛看著他们。
「霍鞑,你冷静点……」她忙不迭地想先安慰他,就怕蛮子脾气的他会因此而做出什麽事来。
「罢月。」霍鞑不理会她,反而扬首对宫罢月轻唤。
「在。」宫罢月提心需胆地应著。
他立刻指示,「你现在就去前线,暗中把老巫给我绑来,愈快愈好!」
「绑他?」宫罢月不明所以。
「我要亲自处理他。」他决绝地转身,头一个要清算的对象,即是参与这场阴谋的老巫。
「霍鞑……」凤楼急急地想追上去,但宫罢月却拉住她的手臂对她摇首。
兀自飘飞的帐帘外,依稀可见霍鞑快步离去的身影,在风儿停息时,帐帘重重掩去了霍鞑的身影,也让帐内的凤楼,看不清那个离去的霍鞑。
··························
刻意避开了旁人,樊不问在暮色扬起的时分,悄悄地来到定国公的房里,先是把房里的人都赶出去,再将定国公拉至书案前,一语不发地望著他。
定国公不解地坐在他的对面,看著他心事重重的模样。
「王爷都知道了。」樊不问叹了口气。
「知道了什麽?」没头没脑的,定国公听得一头雾水。
他抬起头,锐眼直扫进定国公的眼底,「你与韦弁勾结玄渚兵变的事。」
「什麽?」定国公被骇了一跳。
「别装蒜了。」樊不问朝他挥挥手,「现下只有我们两人,何况我们同是南内人,有什麽好对我隐瞒的呢?」
「樊不问,把话说清楚。」定国公伸手扯住他的衣领,一点也不欣赏他的玩笑。
樊不问徐徐格开他的手,将一封密函扔至他的面前。
「南内大老们在联合了玄渚国後,意欲联兵拿下幽兰宫以获得南蛮大军军权,而後整肃大军挥军北上,准备车临京兆逼圣上退位。」再过不了多久,不但整座幽兰宫的人都会知晓此事,霍鞑还可能会把这项消息传回京兆。
逼宫?!」定国公在看了密函里的内容後,难以置信地张大了眼。
「没错。」樊不问别有深意地瞅著他的脸色。
定国公忿忿地撕碎那张密函,用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
分明就是捏造的!我的忠诚日月可表,从未对圣上有过二心,更不可能做出如此大不义之事!」是谁?到底是谁如此诬陷他的?好好的一个玄渚战事,怎麽会有人有心将它扩大成逼宫事件?
樊不问偷偷掩去唇边的笑意,敛眉正色地为他解惑。
「方才我不过是试探你罢了,我当然知道你不可能会那麽做。」他一改怀疑的前态,「而这封密函里的内容,定是有心人捏造的,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你是中了霍鞑的三大暗箭。」
「三大暗箭?」定国公一时无法将此事和霍鞑联想在一起,更想不出素来不会动脑筋的霍鞑,他有什麽本事可来害一个人。
「为官者,四大暗箭乃栽赃、抹黑、嫁祸、排挤。」樊不问朝他伸出四指,并啧啧有声地摇首,「难得霍鞑会花心血在你身上把前三招都用齐了,你也算输得不冤枉。」
他抚著额,「霍鞑他……」
一点一滴的,霍鞑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晃荡,凝聚成一个蛮人武夫的形象,可是若定下心来细想霍鞑这阵子的反应,自极度不乐见他来到南蛮,到毫不犹豫地答应出兵玄渚攻打旧友,和愿听他的摆布,自动请缨出战手足兄弟,这看来,太不像霍鞑平日的风了,倘若,这一切全是霍鞑欲给予他的表面假象的话,那麽霍鞑暗地里是在打什麽主意?
霍鞑他……
思前想後不过片刻,活至这一把岁数,早已看惯大风大浪的定国公,已明白了霍鞑在背後所玩的把戏。
他愤然起身,「我要回京去向圣上洗刷我的冤屈!」再不回京兆就太迟了,霍鞑根本是打算让他永不能离开南蛮。
「你这麽一回去的话,就正好中了霍鞑的陷阱,不但什麽冤情都没法澄清,圣上还准会将你处斩。」樊不问一把拉住他,仔细地告诉他如此做将会有什麽後果。
「为什麽?」清者自清,更何况是这种莫须有的事?圣上如此圣明,怎可能会不听他的解释?
樊不问怜悯地看著他,「你恐怕不知道,玄渚太子实际上是霍鞑的人吧?」
「可是他不是……」定国公正想反驳,但到口的话又生生地止住,难掩讶异地张大了嘴看著樊不问。
樊不问见他终於明白了大半,也不否认地朝他点点头。
「出兵玄渚国,这是霍鞑安排的?」定国公抚著额,颓然地坐下,怎麽也料想不到这一切都是霍鞑的心机。
「对。霍鞑安排玄渚太子叛降归国,再故意叫韦弁去攻玄渚。更正与玄渚联手的人,是霍鞑,并不是不战而胜的韦弁。」樊不问开口证实他的假设。
「难怪……」怪不得霍鞑会突然放著太平日不过,却想兴兵玄渚,也莫怪素来安分的玄渚人质,会一声不响地叛逃回玄渚,他们早就一搭一唱地计划好了!
樊不问坐至他的身旁,先倒了盅茶给他定下过於激动的心神,再说出他不能回到京兆面奏圣上的主要原因。
「你之所以不能擅自回到圣上的面前,是因为霍鞑已派宫罢月去捉回玄渚太子,到时若是由玄渚太子亲自指证你,再加上玄渚大军投诚韦弁这件铁铮铮的事实,你说,有著人证物证在,圣上还会相信你的清白吗?」以他旁观者的立场来看,霍鞑的胜算太大了,倘若定国公真的中计急返京兆,刚好就称了霍鞑的心意。
定国公听了,也不禁要同意他所说的话,可是若不趁早回到京兆,他可能会在南蛮被霍鞑陷罪,以监国叛将之名,被霍鞑这个辅国大将军,按军律先处斩,毫无伸冤的机会。但就算霍鞑不斩他,霍鞑也有可能将他送回京兆法办,到时,他也是难逃一死。
以目前的情势来看,无论他怎麽做,只要霍鞑的手上握有捏造的人证物证,他都将只有死路一条。
「他竟然如此陷我於绝境……」他备受打击地紧按著桌治,脑海里一片恍惚,一时片刻间想不出个可以自救的方法。
樊不问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别急著灰心,我有个法子可以救你一命。」
「什麽法子?」他迫不及待地看向他。
「马上回南内兴庆宫。」樊不问定定地朝他咧出一抹笑。
「回兴庆宫?」他不懂,回去兴庆宫有什麽作用?回去了,也只是连累其他大老而已。
樊不问缓缓道出他还有一个救星,「只要你留在兴庆宫,相信不管发生什麽事,也无论霍鞑如何诬陷,只要有舒河在,舒河一定会力保你并想办法为你解围。为了南内的资源,他不会坐视不管其他大老的安危,也不可能会纵容霍鞑这种窝里反杀南内自家人的行为。」
安国公恍然大悟地拍著额,心中徐缓地放下一颗大石。
「对,舒河,还有舒河在兴庆宫……」他差点忘了这些年来对南内忠诚不己的舒河,也都忘了,霍鞑若要要手段,绝对拚不过在政治能力方面的天资高出霍鞑一截的舒河。
「若是你决定要找舒河救命的话,那就趁现在快走。」樊不问眼看他已然被说动了,於是更进一步地催促,「我听说霍鞑已经在搜集各方证据准备回京参你一笔了,你得赶在他之前先回兴庆宫才能保住性命。」
「你呢?」定国公疑问的眼神停伫在他的身上。
他义薄云天地拍著胸坎,「我不走,我留在这为你拖住霍鞑,好多争取点时间让你有机会回到兴庆宫。」
「那韦弁怎麽办?」对於他的义行感佩於心的定国公,在烦恼自己的安危时,也不忘另一个也遭设陷的韦弁,直担心还在玄渚的他若是回到了幽兰宫将会有什麽下场。
「我会派人叫他别回幽兰宫,直接命人将他送至兴庆宫,我保证,我不会让霍鞑动他一根寒毛。」樊不问也把韦弁的事想妥了。
「好、好……那我……」听他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定国公慌忙地站起身,东看西看地想著现在他应该先做什麽。
「快走吧。」樊不问好心地推著他,扬手叫来他的侍官,催他匆匆上路。
「谢谢你,我先走了。」定国公转过身来,感激地握紧他的手,而後急忙拉著侍官紧急起程上路。
「哪里,别客气。」他咧笑著嘴,目送他们仓皇远去的身影。
在殿上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後,从头到尾一直躲藏在帘後的霍鞑,一脸不可思议地走出来。
「我不相信,他居然还向你道谢?」那老头有没有搞错呀?竟然向真正陷害他的人道谢?这麽简单的计谋他居然看不出破绽来?
樊不问得意洋洋地偏过头,「我比你会做人嘛。」
「演得不错。」霍鞑甘拜下风地朝这个两面间谍鼓掌致意。
「客气,还比不上你。」比起霍鞑把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就连凤楼和宫罢月都不知情,他可还差得远了。
「好了,接下来……」霍鞑搓著两掌,掩不住的兴奋流泄在他的眼底。
樊不问一手搭著他的肩,「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上场了。」
他等这一场战事,已经等了很多年,如今,心愿终於要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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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月色悠悠,近秋的夜色依旧和往常相同,空气中泛著丝丝的凉意,提醒著人们污热的夏季即将过去,把握著最後一次的夏夜,深夜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