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头酸酸的,但仓惶而逃或是气馁放弃皆不是她会做的事,反正……她又没打算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只要让她把他们之间的旧帐清一清,并解决那桩悬宕已久的旧事,他再怎么不理会她都没关系,只是,她得先为自己制造个能够和他谈判的机会。
说起那位让她翻山越岭千里迢迢的王爷大人,他也实在是太难找了,别说想同他谈判了,就是想对他说上一句话恐怕都很困难,好不容易终于逮到了行踪不定的他,她知道,要是错过这次机会,她可能又要花上数月才可能有再见到他的好运道。
于是当下她立即采取了一个紧急留人的作法,好先让那位王爷大人暂时停下脚步,免得她又得在他的后头
苦苦追赶,而她的作法就是…… 先留下他的家当再说。
蹲在街尾与一名小毛头讨价还价了老半天,以一记香吻和五两纹银成交后,那名身负重任的小毛头,很快地便如她所愿衔命而去,可她万万没料到,那个小毛头竟在东西得手后,黑吃黑的对她来个转身不见人影?太过份了,白白赚走了她的纯纯香吻还拿走目标的荷包,那小毛头简直就是财色兼收还兼不顾职业道德!
不过……要求一个挂着两串鼻水,还不时啃着手指头的小毛头具备职业道德,似乎也太勉强了些。
愈想愈哀怨的无愁幽幽叹了口长气,整张花似的小脸写满了极度挫败。在那三人一个接一个追丢了后,现
在的她,也真不知接下来该怎办才好。
就在无愁仍在垂头丧气之时,十字大街的街口处忽地一阵人声骚动,转眼间,一群群拿着刀枪的县府捕快,步伐一致地匆忙自她身边鱼贯跑过。
“快快快!负责调度的总捕头,扬手忙着指挥手下进行搜捕要犯。
顿愣了一会的无愁,在眼前乱糟糟的景象中回过神来时,所做的第一件事,即是自动心虚。
糟糕,难道是有人发现她唆使他人偷东西了?
但当花容失色的她才想脚底摸油时,她又发现,那票捕快们并没人理会她,反而却动作一致地仰首朝某个方向望去,而且以他们所出动的人数和严阵以待的模样来看,似乎也不像是专程要来对付像她这种的小贼。
难道要抓的不是她?
在狂跳的心房缓缓稳定下来时,满心盛满好奇的无愁,立刻忘了先前她所心虚的是什么,反而挤进人群里,随着街上的乡亲父老们一同看起热闹来。
“发生什么事?”好不容易挤到人群最前头的无愁,伸手拉拉站在她身旁看得全神贯注的大婶的衣袖。
“县老爷正派人围捕逃狱多年的杀人要犯。”大婶抬手往眼前的民宅宅顶一指,“说起这个人犯,可是咱们塞上城最可怕的杀人大魔王。”
对这种百闻不如一见的江洋大盗已经好奇很久的无愁,当下立刻照着大婶的提点抬起臻首往那方向看去,而后,她的双眼僵硬地定格在那名男子身上。?她叹为观止地看着那名紧抱着屋角、似乎患有棋高症、正被官兵团困屋檐上的杀人要犯,在飘摇的风雪里,就这么瑟瑟地。无助地挂在民宅上头颤抖,半晌过后,她那菱似的红唇忍不住地微微抽搐。
好……好“可怕”的杀人魔王哪!就这么被困在高度还不到两人高的矮矮房顶上。
在这种偏远地带,她是不该指望能出产什么特殊人才的。
就在此时,领着三位长辈出来寻人,但也被同样吸引过来跟着看热闹的葡萄,正居高临下地坐在他老爹的肩头上,视野状况绝佳的他,轻而易举地便发现了站在前头看得津津有味的无愁。
“啊,是那个姐姐!”他用力揪紧亲爹耳朵,一手指向不远处的无愁。
疼得附牙裂嘴的翁庆余,不得不紧急停下脚步。
“你确定是她?”就是那个害他儿子沦为小贼的主使人?
“嗯”
“走,去把事情问清楚!”同行的空磊忙跟着庞云往前头挤去。
当他们三人前脚方走,已经在城里找人找了大半天的宫悬雨,在杂踏的人群里,忽地举高了双臂振奋地大
喊。
“王爷!”
“别叫得那么大声……”也陷在人群中的风难,忙不迭地捂上他嚷嚷不休的大嘴。
“你看,那个小毛贼!”富悬雨拉开他的手,兴冲冲地
指着在人群中高高在上极为显眼的葡萄。 “好极了,看你还往哪跑。”风淮看了,立刻磨拳擦掌
地推着他也强行钻进人群里。
站在最前头看戏的无愁,眼见围观的气氛愈来愈热络,身旁的人也愈挤愈上前,并不时踩痛她的小脚并遮去她的视野时,为求能够一览难得的官府逮人办案现况,她忍不住稍稍往前挪进几步。
然而这动作看在后头的人眼里,立刻引发了一连串特殊效应。
深怕无愁走掉而愈走愈快的巽磊、庞云,以及跟在后头发现他们突然脚步加快的富悬雨和风难,在那情急的当口,皆不约而同地址开嗓子朝前大叫。
“站住!”
下一刻,他们又纳闷地一块回过头来。
‘姨?”怎么那么多人都在喊站住?
“他他他……”回过头立刻认出追在后头的人是风淮后,巽龚磊心慌意乱地拍打着走在前面的庞云,并且不小心踩到他的脚。
“不要踩……”两脚被绊了一下,庞云失去平衡地跌向翁庆余的背后。
“别推,别再推了……’肩上坐着儿子的翁庆余,重心不稳地倒向近在眼前的无愁。
“哇啊。”在一团阴影朝她盖下时,无愁连忙紧急伸出双手接住凭空掉下的葡萄。
说时迟那时快,坐在屋檐上看呆了眼前一长串连锁反应的杀人要犯,脚下不小心一个踩空,瞬即应声跌下屋檐,直掉至底下民家用来盛装水肥的巨大木桶里……
久久,都没有浮起来。
现场霎时噤若寒蝉,人人笼罩在一片错愕的死寂中。
许久后,围观的百姓们如潮水般纷纷退出一个距离,只留下一子引发连锁效应的人们呆立在原地。
两手紧抱着葡萄的无愁,一双黛眉扬得老高,难以置信地瞪着那只毫无动静的大木桶。
嗝了?这样就隔了?
这……这也太乌龙了!
“杀人啦! 热闹看得不尽兴的人群里,忽然有人率先发出不满的高叫。
“凶手就是他们厂接下来数不尽的指证手指,立即有志一同地指向那几个间接造成命案的现行犯。
“啊?”他们几个愣愣地扬起同样错愕的音调。
总捕头趾高气昂地扬高了下巴,顺应民意地将大掌一挥,“来人,把那几个杀人犯统统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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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堂。”
“贪一污一”“反了。”风淮一拳用力去向堂柱,囤积了满肚子却又无处发泄的怒火,刹那间化为熊熊烈焰直窜上脑门。
“王爷,等一下……”宫悬雨死命拉住脸色铁青的他。
他额上的青筋狂跳个不停,“眼里都头还有没有王法?”贪污?当着他的面喊贪污?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知
县敢贪天朝的钱?
“忍着忍着。”富悬雨忙不迭地将想冲上堂兴师的他给拉回原位。
“你说什么?”他的脸庞上的暗影更加闪烁着阴黑的色泽,“忍着?”在这等候升堂的期间,他就听了一大堆关于这儿的小道消息,小小一个塞上城,竟出了贪污成性上下一心的县府、沉迷女色的失职县太爷、为逞威风总是不明究理的总捕头,单就这三样,叫他忍?
“你身上并无卫王印信,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出去,只怕就算你说破了嘴皮子,堂上也不会有人相信你的身
份。”他忘了他是以人犯的身份出现在堂上的吗?失去印信的他,现在可是在别人的屋檐下!
“你不是还有一柄圣上御赐的墨阳、’要证明身份还不容易?
“对喔。”后知后觉的富悬雨总算开窍,两眼直望着被人搜去的那柄御赐名剑。
习惯代睡过头的知县先前来升堂的县府师爷,在等待总是珊珊来迟的县老爷驾到的这个空档,边坐在堂案
旁先代县老爷审阅着总捕头递交上来的状词,边撩高了眼眉脱向那票站在堂上脸色各异的人犯。
“这些人是打哪来的?”五男一女外加一个小孩,来到了公堂上却没一个遵礼下跪?敢情这些刁民是都不把县老爷放在眼里不成?
“师爷。”总捕头再将一堆子杂七杂八的物品,呈放在他面前的案上,“这些是在人犯身上搜出来的。”
厚得无法目测数目的一叠银票,一串还留着牙齿印的糖葫芦,寒光烁烁的两柄弯月刀,上好羽翎制成的孔明扇,上头带有圣上御印一眼即可认出的墨阳剑,还有一枚成色澄艳的金质印信。
“嗯‘…·‘卫……”手拿着印信,半眯着两眼辨认印信上小字的师爷,沉吟的嗓调突地大大杨高了八度,“卫?” 站在远处的风淮,在看见自己的失物近在堂上时,好整以暇地咧出一抹冷笑。
“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那个小毛贼来不及将赃物脱手销赃?这下他连找都不必去找了。
‘大胆,你们想做什么?’师爷在他们整齐地迈开脚步朝他走来时,不禁震怒地想将他们斥退。
‘“招领失物。”富悬雨懒懒瞥他一眼,效法其他的伙伴行径,当着他的面不客气地将自己的墨阳剑捞过来。
“这柄墨阳剑……”望着他手上的长剑,在官场上打滚多年的师爷倏地有些明白,“是你的?”
“看不出你还挺识货的。”富悬雨满意地咧出一口白牙,快乐地朝他眨眨眼,“那么我是谁,你应该也知道吧?”
冷汗开始在他的额际浮现,“御前二品官悬雨?”假如这个人出现在这里的话,与他行影不离的顶上头子不就也……糟了,那枚印信!
宫悬雨先是朝他手中的印信努了努下巴,再腾出一手指向站在远处正发火的老大,“还想保住饭碗的话,那
就快点把东西交给我吧,我家主子的火气烧起来是很难看的。”
“不知王爷大驾光临,卑职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眨眼间,顺着风头转舵的师爷已经不再堂案之上,反是战战兢兢地伏跪在堂前,将头用力磕向定身不动的风淮。
终于有机会得以一吐满肠满肚不畅快的风淮,在顶着黑鸦鸦的恶脸步向堂前时,不忘回头对那几个拿回了
东西,就偷偷想落跑的贼人们出声警告。
“别想跑。”敢偷他的印信?
慢了好几拍,总算是自馨暖的温柔乡起床的塞上知县,正打着连天的呵欠出现在堂上打算就坐时,立即被一阵低吼给轰下还没沾到的椅面。
“下去。 风淮的炮火头一个冲着他去。
“啊?”呵欠僵在脸上的知县,还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随即被富悬雨给踢下大位。
“悬雨。”面色阴寒的风淮,一坐上主位后随即朝旁弹弹两指,“立刻派人将他押送至京兆,叫刑部那些人给我彻查自他为官后他到底贪了多少,在严办他的失职之后,再给吏部捎个日讯。”
宫悬雨识趣地拉长了双耳,“口讯的内容?”
“告诉吏部那些老头子,别以为他们仗着有我父皇的僻荫,就可以纵容下属或是调教出这些贪官来。这回要是他们再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待我回京后,我会直接先抄了吏部,再去找我父皇一条条算清楚!”
“明白明白。”看他消沉也足足有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