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惜愕地瞪着他的背影半晌,回过神来后也撩起裙摆跟着追出去。
“一百两。”翁庆余在他们两人双双离开后,拿出一张银票在庞云的面前摇晃,“我赌他跑不掉。”
庞云含笑地摇首,“不赌。”结果太显而易见了,败的人,一定是风淮。
绵密的雪花不断飘落,风淮才离开大宅没多远,便很犹豫该不该停下脚步,回头去搭救那个紧追不放的女人。
跟在他后头的无愁,说来也是个娇养而成的红颜,并不像他这个长年在外头东奔西跑的人,眼看她跑一小段雪路,便一再在湿滑的路上险险打跌,让他不禁为她捏了好几把冷汗。
不知不觉中,他的两脚已由跑步变成步行,再由慢步变成停顿,等在原地看着辛苦想走来的她。
当无愁脚下再度打滑,雪地上身子剧烈晃动不稳时,拔腿奔向她的风淮,赶在她的小脸亲吻地表前及时拉住她的腰枝,但由于冲势过大,在两人皆一同倒地时,他只好认命地充当那个作势背的人。
天旋地转过后,雪花纷纷扑面而来,风淮呈大字状地躺在雪堆里,任无愁伏卧在他的身上,又用柔嫩绵软的娇躯重新占领他所有动荡不安的知觉,令他蠢蠢欲动却又莫可奈何。
“你……”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抱紧他的腰际,“为什么你…··要跑?”她连话都还没说,他就想跑?
在她玲珑的曲线紧贴在他身上与他相契后,他已经不想挣扎了。
“因为你追我呀。”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躲了,那时是呼吸困难,现在的情况是更加喘不过气。
“喘死人了……”她将小脸埋进他的怀里,放弃将他拖回大宅的念头,无力地趴在他的身上喘息。
轰轰的心音紧贴在她的贝耳上,一声声鼓动的音律,跳动得与她的很相似,脸颊上传来他阵阵温暖的体温,像个热点,迅速窜至她的全身,暖和了她冷冰的身子。
她从不曾与他如此贴近,现在的她,就近在他的心房之外,若是敲敲他的心门,不知是否可在里头找着她之前想得到的东西?
感觉他的掌心犹疑地落在她的香肩上,不确定地试探着可停放的位置,仿佛是小心翼翼,又像是有所顾忌。
“我不会咬人的。”无愁闷闷的嗓音自他胸坎前传来。
得到她的许可后,风难深吸口气扶她坐正,自个地站稳之后再把乏力的她背至身后,打算在路过的行人前来围观之前先把她带回去,他们这等模样让翁庆余的街坊邻居见着实是不妥,因此,他只好舍弃原路改走他道。
无愁软软垂靠在他宽阔的背上,闭着美眸感觉他徐缓的步伐,踩在雪地上无声又平稳,他身上传来的热意也让人觉得安心。
这些年来,她对他的想象有很多,无论是他的喜怒还是哀乐,还是他不轻易表现在庙堂里的面貌,这些,都是地盼望知道的,可出现在他眼底的为难和无奈,却是她从未想过的。现在想来,在明知他已遗忘往事后,她还一径地强行将责任加诸在他的身上,好故意想使他内疚,她似乎……
“我恨你。”都是他害的,他害她也讨厌起自己。
“我知道。”风淮淡淡轻应,试着去忽略身后软嫩娇躯对他带来的影响。
“我真的很恨你。”她环往他颈项的玉臂收得更紧,带着微微的颤抖。
“知道了……”他徐声长叹,甩甩有些晕眩的脑际,开始计算他的罪过程度,“你找了我多久?”
“自你离京后我就一直在找你。”无愁被他暖烘烘的体温熏暖得有点想睡。
他有些皱眉,“一个姑娘家独自离家在外,府上的人都不担心吗?”她的父亲是怎么回事?怎可让她就这样冒失地出走寻人?
“打从你不愿履行婚约后,就很少有人会为我担心了。”她半真半假地说着,在把力气耗竭后又如此舒适,她的眼皮开始直直往下掉。
‘戏说过我是真的忘了……”愧疚若是能判刑的话,他会把自己判下十八层地狱的。
“不许再走了。”她秀气地打了个呵欠,细致的面颊在他的颈后磨蹭着寻找更好的姿势,“等我醒来后,我有话要对你说……”
忍下满腹撩躁感的风淮,听她的声音即知她快睡着了,为免她睡熟后糊里糊涂掉下来,他索性走至某户人家的屋檐下,背着她一块坐在屋廊上,想将她放下让她先睡一会,可她却执意以双臂锁住他,就这般栖靠在他身后安眠。
感受着她源源不绝的体温暖意,风淮低首看着她交握垂落至他胸口的那双柔荑,精雕细琢的,像白皙的美
玉,即使是睡着了,还是怕他又会离开般地不肯松手放开他,令他的心头泛过一片暖洋。
这世上,恐怕没有人像她一样这么想留住他了。
他不自觉地逸出轻笑,“怪女人……”恨他又不肯放开他?
一只白细的柔荑覆上他的头顶并且拍了拍。
“我听到了。”无愁睡意浓重地挪动着纤臂,在又沉入睡海前将他揽得更紧些。
止不住的笑意泛滥在风淮的唇边,半晌,他再次背着她站起身,但这回在重新上路前,他却先将身后的她掷了挪姿势,小心地让她的臻首靠睡在他肩头,在确定将她背得更稳不会松手后,才缓缓迈开脚步。
在律动的步伐中,他恍然发觉了一点。
他还满喜欢这种负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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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蔽日的黑云,翻涌袭向京兆。
黑色的旗帜在北风中飘扬,披挂着铁鳞甲的步兵,乘着飒冷的寒风和纷落的冬雪,穿越过入京的京畿官道,步伐整齐一致地通过京兆腹地来到皇城中心,通过白虎门后,属于刺王铁勒铁骑大军旗下的后卫兵团,静静停住在西内白虎门内广阔的广场上。
在白虎门内等候已久的襄王朵湛,冒着不断飘落的大雪,快步迎向那名远站在兵团前,身穿精铁战甲身形颀长魁伟的男子。
“二哥。
“等很久了?”铁勒在走向他时,两眼盯审着他肩头飘落的积雪。
他勉强扯出一笑,“还好。”
‘你的气色不是很好。”可是铁勒却没忽略他过于苍白的脸庞。
朵湛忙扬掌想领他进宫,‘我没事。”因忙着打理大明宫事务而本就没睡多少的他,自收到铁勒即将返京的消息后,这些日子来根本就没沾到床榻。
‘我听说楚婉的事了。”
朵湛的身子明显一怔,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他平淡地问:“长信侯人在哪里?”
“大明宫地牢。”朵湛别过脸,忍抑地将两手紧握成拳,“我还在等你的发落。”
“杀了他。”铁勒立即朝随侍在侧的冷天色交待,但吩咐完毕后,又忆起另外一事,“长信侯在西内有无党羽?”
“有。”实在是很不想照实说,但又不得不乖乖吐实,边观察着他的表情边在心底祈祷。
他丝毫不加考虑,“同罪。”
“但——”冷天色就连抗议都还未出口,铁勒冷冽的眼眸便将它截断。
“大明宫不留叛徒。”有胆量背叛他,那就要有胆量承受后果。
冷天色所有的话语全都化为叹息,“是……”早知道那些人交给朵湛处理就好了,也不必等到铁勒回来后就立即被赶尽杀绝。
聆听着铁勒对那些人的处置,朵湛理不清此刻心中的感觉。
这结果,不是他一直期盼着的吗?他心中的缺口,不也是因此而来的吗?为何等到了他所想要的结果后,那道缺口,却还是依旧不能缝补填满?为何他全然无一丝报复后的快意之情?
也许是他真正想要的,永远也不能回到他的身边来了吧,杀再多人,做再多弥补,该是留不住的,再怎么做也不能追回他的掌心里。
温暖的大麾仔细地盖上他的肩头,密密地阻绝了寒意十分的雪花,让被冰雪沁透的四肢活略了起来,他不禁转首望向脱下大麾的铁勒。
铁勒帮他将大麾的领口再束紧些,锐利的眼瞳洞悉他眼底想要掩饰的疲惫。
“先回大明宫歇着。”他知道西内的事务是繁重了些,但他可没叫朵湛用全部的精神和心力去全力以赴。
朵湛的脚步并没有移动,“你呢?”
“我得去翠微宫见父皇。”铁勒扬掌拍拍他的肩头示意他先走,再回首看了那些站在远处跟着返京的下属们一眼,“天色,他们就交给你。”
“知道了。”冷天色播着发开始打算该怎安顿这一票大军。
“二哥!朵湛在他即将步出白虎门踏进内城时,大声地朝着他就快走远的背影问:“你会留在京兆吗?”这次返京后,他会不会又再次回到北狄过着隔绝一切的日子?
“会。”铁勒却给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朵湛有些怔愕。他要留下来?那三内的情况不就在铁勒进入内城后,即将步进翠微宫外围宫门时,在
宫门外等待律滔出它的东内大司马仇项,所有因在雪地里等人而产生的睡意,在眼见铁勒朝他走来时,瞬间蒸发怠尽。
仇项瞠大了眼,‘喇……刺王?”他怎会在这里?他不是应当留在北狄吗?
对于他来不及掩饰的讶然,铁勒视若无睹也不多加理会,无言地与他擦身而过,让仇项只能走看着他的身影被吞噬在官檐的阴影里,拼命转想着他回京的原由。
就在他枯站在雪地里花了近一个时辰,还是想不出个道理来时,门内却缓缓走出来个脸色阴郁的律滔。
“王爷,刺王他……”仇项迫不及待地一手拉着他的衣袖,一手指向宫门内,“他为何会突然返京?”
律滔没好气,“他回来接下摄政王之位的。”
“什么?”他要接下先前坚决不受的摄政王?怎么改变心意了?
回想起方才在殿上所听来的每一句话,律滔既是头疼又是一肚子的火气,要是舒河也在场,只怕脸色将会跟他一样难看。
“那……”前思后想了许久的仇项,怀疑地拉长了音调,“恋姬公主呢?”
律滔的心情更是恶劣,“她已经被送抵大明宫了。”
“她也回京了?”仇项诧异得合不拢下巴,“那刺王与圣上的协议怎么办?”
“父皇顾不了那么多。”他万万没想到,父皇竟也有退一步求全的一天。
说起那道协议,它的存在已有多年。
当年内宫爆发出铁勤与恋姬的丑闻时,那团足以烧毁皇室的烈火,是怎么也无法低掩在台面下,在众臣与众星子的压力下,爱子爱才却又不得不忍痛割舍的圣上,痛下决心召来铁勒向他言明,只要他一日不放过恋姬,那么他就一日不许留在国内,往后更不许他们两人一同出现在京兆。
在同意这道协议后,铁勒随即主动请旨出征北狄,在浩浩荡荡前往北狄的远征大军里,恋姬的身影自始至终都被紧束在铁勒身旁,而这些年下来,铁勒始终也都恪守着圣上这道命令从无违背过。
但现在,首先打破这道协议的人却是父皇,而铁勒竟也毫不避讳地与恋姬一块回京,根本就不管此举看在他人眼里会怎么想。
“这样真的好吗?朝臣那方面……”仇项总觉得这么一来,恐怕整个皇室又将蒙上当年的阴影。
“没办法,谁教父皇有求于二哥?”律滔不甘心地耙梳着发,“风淮不在京兆的这段日子里,朝野被咱们三内弄得太乱了,父皇卧病在床分身无暇,所以只好找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