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姜很坚持,「不能不告诉她。」怎麽能不说?现在要是不快点解决这个问题,芸湘日後恐会有横祸了。
「告诉她的话,你会後悔的。」宫垂雪烦恼的方向却跟她有所出入。
「告诉我什麽?」已经清醒大半的芸湘在床上坐起身,好奇地看著他们俩与平日迥异的神色。
「你……」楼姜试著想开口,可一时之间却找不到适当的词句。
「你们的脸色怎都这麽难看?」她怀疑地看著自己,「我病了吗?」该不会是他们认为她病了,所以才在担心?
楼姜抚额轻叹,「不是病……」
「是病的话那还好解决一点。」宫垂雪不断爬梳著发,试著想在这混乱的情况下快点叫他的脑袋发挥作用。
研究了他们的表情後,芸湘开始回想方才她究竟发生了什麽事,她记得在她昏倒前,她……对了,她怎麽会忘了另外一件事?
「我有孕了?」一抹细致的微笑,悄悄在她玉容上浮现。
他们俩齐首转向她,[你怎麽知道?」这下都不必想该怎麽告诉她了。
「身子是我自己的,我当然知道。」其实在前阵子,她就有这猜测了,只是这阵子忙著照顾楼姜,以致她都把这事给忘了。
「你是什麽时候和舒河……」想问清她怀孕多久的宫垂雪,问得结结巴巴,不一会又敲著自己的头,「我问这个干嘛。」
楼姜握住她的手,「这件事,你要不要告诉滕王?」唯今之计,只有把舒河找来与他商量一下後路。
她却摇首,「别告诉舒河。」
「怎麽可以不告诉他?」这事舒河也有份,不告诉舒河,她是想一个人在冷宫孤军奋战吗?
「若是告诉他,情况会更糟的。」以舒河的脾气来看,只怕他会采取激烈的手段把她弄出宫,好不容易朝野才逐渐平静,舒河要是再挑起争端的话,只怕这日的後果就很难收拾了。
「不告诉他的话你要怎麽办?」宫垂雪虽然很欣赏她的勇气,可也不得不考虑到现实问题。
她毫不考虑,「我要生。」
这麽多年来,她一直都想为舒河生个一子半女,虽然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但她还是很想生下有他们两人模样的孩子。而且,有了这孩子的陪伴,她就不会再那麽孤单,也不会那麽思念舒河,更能耐心地待在冷宫里等待他。
听完她这句话後,室内的其他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里。
「不管怎麽样,我都要生。」以为他们没听清楚的芸湘再次重申。
「不行,说什麽都不行!」宫垂雪第一个跳起来发难。「你不想要命了吗?还是你以为生孩子这种大事不会有人知道?」他之所以不想让楼姜告诉她,就是怕倔强的她会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回神的楼姜马上接口游说,「他说得对,被贬的嫔妃在冷宫产子,这是多大的一条罪?就算你不顾自己,你也得想想滕王,那些有心想害滕王的人,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对付滕王。」
「舒河可以保护自巳。」相较於他们的紧张,芸湘却一点也不担心。
「他能保护自己?」宫垂雪不可思议地绕高了眉,「他都已经是泥菩萨了,他还能怎麽保自己?」她以为舒河有三头六臂吗?弄大了她的肚子後,舒河怎可能再度全身而退?
「舒河拥有南内做为後盾。」她说得很笃定,「何况还有圣上在,舒河不会有事的。」既然铁勒都因圣上而不革舒河的王权了,那麽圣上会执意保护舒河,定是有他的用意。
「你能担保?」宫垂雪的脸上写满了怀疑,根本就不相信捅大了楼子後,圣上还会继续为舒河撑腰。
「嗯。」
「就算不告诉他好了,你呢?你能保住自已吗?你认为你真能在冷宫生子?」一想到要面对那一大票的女人,宫垂雪就愈想愈是苦恼。
芸湘水盈的眸子转至他身上,「如果你们愿帮我,加上律滔如果说话算话的话,应该可以。」
宫垂雪掩著脸,「我就知道……」摆明了就是要找他麻烦。
「拿掉吧,为了你们著想,还是别生了。」虽然不忍,但楼姜仍是在她耳边苦口婆心的劝,就盼她能够回心转意,不要去冒那个险。
芸湘只是低首抚著尚未隆起的腹部,嘴边带著轻淡似无的笑。
「这可是死罪啊。」楼姜忍不住低叫。
「我要生,我不会改变心意,别劝我了。」打定主意的芸湘拍拍她的掌心,而後靠在墙上不再多语,表明了不想给他们转圜的馀地。
「真是……」宫垂雪无奈地仰天长叹,也只好陪她下水了。「你看著她,我出宫一下。」
楼姜拉住他,「你去哪?」
「当然是找人想办法让她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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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被人挖起来的怀炽,愣大了嘴久久没有反应,以为自己还在方才的恶梦里还没醒来。
「她……有孕了?」他小心翼翼地求证,在心底不断祈祷是他听错了。
「对。」宫垂雪沉重地颔首,顺便打破他的希望。
找救兵找上怀炽的宫垂雪,顾不得三内之别地找上了怀炽,只因他实在不敢告诉律滔,就怕律滔知道了後,又会摆一张阴阴晴晴的脸,让人搞不清他究竟是在吃醋还是生某种不知名的闷气。
怀炽愕然地靠回椅内,许许多多的念头一下子集体涌向他的脑海,令他一时不知该怎麽理出个头绪来。
「王爷,你认为该怎麽办才好?」他可不是专程来看怀炽发呆的。
怀炽急急回神,「当然是叫她把孩子拿掉!」还能怎麽办?想来想去就只有这条路可选。
宫垂雪叹口气,「她不肯。」
「她知不知道她是在什麽地方?或许她现在还能瞒得过一时,但日後事情还不是会在她肚子大起来後走光?」他不是不能体谅芸湘的心情,只是……只是要看情况嘛,在这节骨眼上头,她还要生孩子?
「这些芸美人都知道,但她还是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
「她怎麽那麽固执?」转眼间,另一个为芸湘头疼的人,脸上也出现了和宫垂雪一模一样挫败的神情。
宫垂雪已经想不出办法了,「我看,咱们不如把这件事告诉滕王,就由滕王来拿主意,毕竟,他是孩子的爹。」
「不行,绝对不能告诉他!」怀炽强烈反对,直向他摇首,「要是四哥知道了,万一他又因此而做出什麽事来怎麽办?」舒河若是知道了……老天,他根本就不敢去想舒河知道了後会发生什麽事。
他莫可奈何地摊著两掌,「但也不能就这麽放著芸美人不管啊。」现在要是置之不理,肚子大了时怎麽收拾後果?
「想办法……」怀炽推开坐椅烦躁地在屋内走来走去,口中还不时喃喃有声。
「什麽?!」宫垂雪一时没听清楚。
「得想办法瞒天过海,绝不能让四哥也不能让二哥知道……」怀炽踩著急促的步伐,边走边想著铁勒将会有什麽反应。
「纸包不住火的。」这种事再怎麽瞒也瞒不住,除非芸湘能够避开众人的目光,或找个地方躲起来偷偷产子,不过以她的处境来看,这两者皆不可能。
怀炽回吼他一声,「就算是纸,它也得包住火!」
「王爷,冷静点。」随侍在侧的冷天海,止住他的脚步将他给拖回椅上坐下。「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还是先想想退路吧。」
怀炽怔愣了一会,发觉他说得也有理,他的确是被这意外的消息给弄乱了谱。
「你先把这消息瞒著。」他深吸口气,两眼看向身负重任的宫垂雪。
「瞒不住时呢?」宫垂雪听得两眉都紧紧纠结在一起。
他咬著牙,「去叫冷宫的女人全都闭嘴,不许任何人把消息泄漏出去。」
「办法呢?」一旁的冷天海想了想,心底也只有一个法子。「贿赂她们吗?」说不定冷宫里的人会看在钱的份上安静一点。
「嗯,到时就去我的库房里提钱,不管是要多少,尽量塞住她们的嘴就是。」怀炽也认可他的作法,只希望这两种作法能够让芸湘安然过关。
「没用的。」深知冷宫内情的宫垂雪却泼他们一盆冷水。「那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贪婪,要完了这一回定会有下一日,她们的嘴,永远也塞不起来。」
「这……」这下冷天海也无计可施了。
怀炽冷冷地开口,「那就采二哥的作法,封住她们的嘴。」
冷天海难以置信地扬高了音调,「王爷?」他到底有没有说错?
「我……不得不这麽做。」不知还能怎麽办的怀炽将脸庞埋进双掌里,语调里藏不住他的心酸。「不这麽做的话,四哥会死的,他会死的……」
还能怎麽办呢?事已至此了,想要挽回也是枉然。
在今夜之前,他一直都不明白芸湘爱舒河有多深,也始终认为舒河不值得为她付出那麽多,他总在芸湘的身上找著舒河为她倾倒的原因,或是想探测一下芸湘对舒河的情意有多少,可是当他知道她愿冒死生下舒河的孩子时,他才知道,爱情本就是两难的问题,根本就与谁给得多、谁给得少无关。
如今,他终於明白当年他要娶堤邑过门前,为什麽舒河会语重心长的告诉他,爱情不是游戏,那是会要你赔上一辈子的赌注。舒河这个过来人,他早就把一辈子赌在这上头了,和芸湘一样,不顾性命地选择去爱。
宫垂雪清清嗓子,「我看,就先用贿赂这办法好了,至於会不会有人说出去,这个交由我再想法子。」封嘴的法子,另外再想,还是别让怀炽做坏人。
「嗯。」怀炽并没有抬首,只是闷声应著。
「我先回宫了。」宫垂雪不想再去干扰怀炽的心绪,只是转身向冷天海交代,「记住,千万别让滕王知道。」
冷天海明白地颔首,在送完客後,走回怀炽的身旁轻推著他的肩。
「王爷?」
怀炽低哑的声音自指缝间逸出,「傻子,那两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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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生重病当藉口?不好,太假,也很快就会被拆穿底细。
公事太忙没空过去?骗别人还有用,可南内的公事有一半都是舒河在做,骗不过。
他有私事?舒河一定会问他是有什麽私事,然後很快就发现他在说谎。
怎麽办……
虽然,事前已经做了很多心理准备,也想了很多藉口,决心不到必要关头绝不上滕王府,以免会被精得像只狐狸的舒河给看穿他想隐瞒的事,可是当南内娘娘托他到滕王府探视被软禁的舒河,而他又推不掉这个人情时,怀炽真的好恨自已为什麽没有律滔那个伪君子那麽机灵。
舒河不知道坐在对面的怀炽已经发呆多久了,打从他进来後,他就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些问候的话,说完了就急著想回雅王府,但在被留客不能轻易脱身时,他就用那脸呆相来打发一切。
他以指轻敲桌面,「老九,你最近是在忙些什麽?」先投石问路好了。
「私事。」怀炽回答得很快,快得……有些急。
舒河多疑地看著他那局促不安的模样,尤其是那张藏了心事的脸,每当两眼看过去时,他的眼眸就会不由自主的移开。
「为什麽不敢看我?」是外头又发生什麽事了吗?还是怀炽隐瞒了什麽与他有切身关系的消息?
他挤出笑意,「有吗?」这就是他不愿来滕王府的原因,每回被舒河那双鹰似的眼盯上,再怎麽想藏的秘密,也会被扯出蛛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