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嚷了。」冷沧浪赏了她一记白眼,[这谷底深得很,任你叫破了喉咙他们也听不见。」
「那……」息兰不知所措的绞扭著十指。
他对她摊著手掌,「你可有这一带的地底图?」看这个深谷的外表并不是天然的,有著人为雕凿的痕迹,说不定只要能找来古时所遗留下来的地图,就有可能找到野焰他们的行踪。
「没有……」她连这是什麽地方都不知道。
他耸耸肩,「那就只能想别的法子和看他们的运气了。」
花间佐多虑地盯著他的神情,他怎麽还能那麽冷静?冷静得仿佛什麽事都没发生过,这一点也不像只要为了野焰的一点小事,就能惊天动地的他。
「军师。」他伸手轻碰盯著下方出神的冷沧浪,「战事还未结束,军中若没有了王爷……」
「两军同时军中无帅,谅伏罗国没胆子在这情况下继续与我军交战。」冷沧浪转首朝息兰身旁的伏罗副将阴险地 一笑, [对不对?」
「对……」正因失去主帅而头疼的伏罗副将,也不得不承认这场战事得全面停摆。
「好了,接下来就是他们了。」对眼前的状况处理完後,冷沧浪站起身,两眼直定在那些把野焰他们逼得跳下深谷的人身上。
「我们?」面对那张已经恼怒至顶点,反而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庞,降犯们纷纷捏了把冷汗。
「敢动天朝的皇子?」冷沧浪森冷地扳扳两掌,「你们说,我该拿你们怎么办才好?」
***
「野焰想拿下西戎?」
在大雪纷飞的京兆,方与门下食客商议国事完毕回府的舒河,站在书房的门畔边脱下身上沾了厚雪的大麾,边问著那个来到府内等他已久的怀炽。
「现在他只剩一个伏罗国还没收拾掉,西戎其他小国都已经被他一统。」坐在炉火旁烤暖身子的怀炽,研究完手中的密摺後向他报告。
将大麾交给下人後,舒河关上门扉杜绝第三者的干扰,揉了揉疲惫的脸庞,来到他的身旁坐下。
怀炽愈想愈觉得可疑,「我想不通,老八为何会不奏请圣谕就对西戎动兵?他不是一向都不好战的吗?」
三位驻守边关的大将军中,铁勒是出名的好勇斗狠,而霍鞑则是不战则已,一战即震惊四座的典型,唯有生性温和的野焰,最是不爱兴兵操戈,可是他却在太子宫变之後突然变了心性,不再静默地驻守向来平静的西戎,反而出人意表地主动挑起战火。
难道野焰不想安分的过日,也不想竞逐太子之位,而是跟他一样,已经选好了明主准备投奔?
「他是在为某人铺路。」舒河安适地坐靠在椅背上,眼神悠远地看著窗外款款飘飞落下的瑞雪。
「谁?」果真如此,但,就不知野焰将是敌还是友。
「律滔。」舒河早已把野焰的心看得透彻。
「五哥知道这事吗?」怀炽的眼眸黯淡了下来,但他很快地甩去眼底的那丝遗憾。
「他怎可能不知道?」这麽多皇子中,他最不会掉以轻心的人,就是神通广大的律滔。
世情变得那麽快,宫中的涛浪也一波波的打来,若是没点本事,任谁都会被涛浪给掩卷,因此想在太子之争中站稳阵脚,律滔定是在多年前就和他一样为了今日而在筹画,如同他拉拢怀炽这名能手,律滔自然也不会放过野焰这股助力,所以野焰将投奔於谁,律滔不会毫无章谱,相反的,律滔应是很笃定才是。
若政治游戏是一场人人都得被迫参与的弈局,那麽,他和律滔都不是场边的观棋者,肩负重责的他们,都无权看身事外,同时,他们也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那名策动群属效忠的棋王。
「既然五哥已经多了个帮手,那麽我们便不能再慢。」怀炽说著便起身准备进宫,「我再去对南内的那群老人施压,叫他们尽速做好抉择拥你为太子。」再让那群老人在南内的太子人选上做琢磨,那麽这场宫争他们就赶不上了。
舒河抬起一手,[这事不急,先急老八的事较为要紧。」由谁出任南内的太子人选,都还可以缓上一缓慢慢地去商量,只是那名新的加入者,以他的急躁个性来看,再不阻止他可就来不及。
他不以为然,「就算野焰要投效五哥好了,他也构不了什麽威胁。」这麽多年来,也不见野焰成过什麽大事大业,有什麽好担心的?
「不,老八是个大患。」舒河不但相当看重他,还很以他所拥有的天资和资源为戒。
怀炽止住了手边的动作,表情显得有些意外,「怎麽说?」
「他的光芒一直都被耀眼的铁勒和霍鞑给盖过,其实,他的实力并不亚於他们。」除了他和律滔之外,恐怕就连皇上也不曾对野焰多看一眼,也不曾详加思考过野焰到底在宫争中具有多大的杀伤力。
「他有实力?」怀炽坐了下来,有些疑惑地推敲著他的话。
「你会看不出来,那是因为你的眼光只放在铁勒和霍鞑的身上,却忽略了一直默默在西戎耕耘的他。」舒河拿来桌上的密摺,以指轻点著上头已被野焰攻陷的国名。「现在的他,在连番攻下那些一小国後已经战历大增,只要他重整西戎小国投效雄狮大军後的军力,在经历和兵源都充足之後,那麽他便可急起直追铁勒的北狄大军。」
他抚著额,「果然是个大患……」不听舒河分析,他还真的遗漏掉了这个会成为他们眼中钉的大敌。
一旦他投靠了律滔,那麽东内的势力一定会迅速壮大起来,而连太子人选都还未推出的南内,无论是在整合上和势力的集结上都会比东内慢,更会因此而占下风。」再不做点动作,情势就会大大不妙了,他可不愿当个输家。
「我得想办法拖住他,不能让他一统西戎。」怀炽立刻有因应之道。
舒河懒扬著剑眉,「怎麽拖?」
「先去向圣上密告老八无故对西戎动兵,光以不请圣谕就私下动兵的这条大罪,就足以让他被绑回京兆受审。」野焰错就错在性子太急了,就连兴兵掀战这种事要先向皇上通报都给疏忽掉了,这就已注定了他的致命伤。
「那样做太明显了,圣上头一个就会怀疑起你的居心。」舒河不同意地摇首,「就算圣上真要治他的罪,律滔和皇后娘娘也一定会力保他,此计不宜。」
「不然还能有什麽法子?」
「你怎都不想想老八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表面上不能进行,不代表不能在私底下暗做手脚呀。
「钱?」怎麽会突然提到这个?
「雄狮大军再怎么骁勇善战,总也要吃喝吧?」舒河笑咪咪地提醒他,「十万大军的军粮又是打哪来的?」
「从……」他沉吟了一会,而後恍然大悟,「东内暗地里资助的。」
舒河直接下达终论,「那就去断了柬内的生计,只要来个釜底抽薪让他失了後接,看他还能拿什麽来一统西戎?」
只要教唆他门下的食客大臣们,暗地里去对东内的大臣们所经营的事业连根拔除,那麽到时东内就形同一个空壳,再也无力资助必须供养十万属下的野焰,而野焰的雄狮大军也将因此而断粮,如此借刀杀人又不会直接去触犯到皇上引来怀疑,这方式才是上策,往後更可以彻底除去雄狮大军,不会再夜长梦多。
怀炽紧蹙著眉,对这个计画满是犹疑,「但我听说南内的老人们,已经派人去烧过他的粮草一回,虽然他已先去向别国借粮缓下了断粮之虞,但若在东内的後环抵达西戎前再一次对他断粮,你不怕……」
「怕什麽?」
「野焰和整支大军都会死在西戎。」只怕那些先前被野焰攻下的小国,都会群起地反攻野焰,而那时,失去粮草而兵弱马瘦的雄狮大军,根本就没有办法对抗那些小国,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舒河淡淡地笑了,「那麽东内就将少了一股助力,而这样,不正好对我们南内更加有利..」
怀炽的气息猛地一窒,「你要……牺牲野焰?」
「不可以吗?」他微偏著头,笑意盈然地反问。
因为天冷,书房内燃起烘烤的炉火火势烧灼得更旺盛,但即使靠得炉火那麽地近,怀炽却流下冷汗来。
他早就知道君主之路是条血腥之路,也知道历朝历代的皇家里,不乏兄弟们手足相残的例子,而在投奔舒河之前,他也审慎地考虑过一旦面临那局面,他该如何自处?是该狠下心来,还是该惦念著兄弟间的情谊放他们一条生路?
只是,他没想到它会来得那麽快,单单的一个纸上谈兵,就轻易地决定了一个兄弟的命运,而他,就连点头,或是摇头的馀地也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箸它发生。
舒河坐在炉火边,拿著那张密摺凑近火苗,面无表情地看著窜上来的火舌缓缓地舔噬著纸卷,焕发出红艳中带著青绿的焰光,最终在炉内化为灰烬。
他慢条斯理地拍净两掌,「要怪,就怪他不该生在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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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两道充满抖音的音调缓缓响起,在湍急的地底流水声的伴奏下,两道声音的主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自愿自说著,话题完全没有交集。
「四肢差点散了……」全身骨头咯咯叫,这一摔可摔得非同小可,幸好下面有水渠接著,不然摔也摔死他。
「哈啾……」原来洗澡水和其他的水不同之处,除了有水量大小的差别外,还有温度的问题。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除了水流声之外,连一点光线也没有,他们是被冲到什麽地方来了?!
「天这麽冷还泡这种冰水,实在是很不人道:。…」全身又湿又冷,她好想快点回到乾燥的地面上。
「我就知道古人说话都不负责任的,什麽大难不死必有後福?现在我要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这个古纳兰国的人是吃饱撑著啊,没事把渠道挖得这麽深做什么?
「早知道就不要陪他一块跳了,泳技那麽差,害我喝了那麽多口脏水……」好嗯心,也不知道这水到底乾不乾净。
「你还好意思抱怨?」对话终於有交集了,野焰的音调忽地高扬了起来,「要不是你一直挣扎、攀著我胡乱抓,害我挪不出手捉住岸旁的东西,我们原本可以在被冲得更远前上岸的!」
「现在不也是上岸了吗?」粉黛边说边伸手在岸旁摸索著,就著他的体温坐至他的身边,与他靠在」块取暖。
「上是上岸了,但我们现在人在哪里?」他将她拎至怀里来,感觉她像只湿不溜丢的小狗。
她偎在他的胸前发愁,「乌漆抹黑的,你问我我要去问谁?」
暖烘烘的体温熨烫著粉黛的面颊,让畏寒的她更是离不开这具可以让她心中不安不至於泛滥的胸膛,在这四下完全黑暗的地底,她不曾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弱小无依。
在跃下山谷落水後,顺著渠道急涌的河水一路漂流的他们,本来还可以见著山谷上头的一线天光,可是在水流经过许多山道後,他们便迷失了方向,只能在水中载浮载沉地随波逐流,最终在水流趋於平缓时,才有办法在此地上岸歇息。
见不著半点日光,野焰也没办法确定他们漂流了多久,和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但以他腹空饥呜的程度来看,他们定是被水冲得很远也漂流了有段长长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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